林熠脸上那点笑意散了,轻描淡写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程续没再追问,事实上他问出口就已经后悔了,能让一个人情绪糟糕成这样,还每年仅此一天的日子,能是什么日子。
葱切丝,姜切片,蒜泥有现成的,程续埋头处理食材,不带情绪地对杵在门口的人说:“去冲个凉试一下物理降温,再这么折腾几年就该躺手术台了。”
“那我得对你再好点,据你们院长说全院手最稳的人,可预见的江中一把刀,今后我最起码不用排队…”
卧室应该是在楼上,林熠上楼时竟还在楼梯扶手的转角处探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一声:“真有那么一天,记得帮我把伤口缝粗旷一点。”
上扬的声音,显出一副很期待的臭德性…
粥水滚了一轮又一轮,鱼已经半熟,几分钟就能出锅的炒菜已经全部备好料,人还没下来。
就当程续怀疑这人是不是晕浴室了准备再五分钟就上楼敲门时,林熠穿着一身黑的家居服下楼了。
“晚上吃啥”,他靠在厨房门口漫不经心问。
“有啥吃啥,而且必须得吃完,不许浪费”,程续把鱼从锅里端出来。
不过再十分钟,三个菜碟半锅粥摆上台,林熠从酒柜端出一瓶红酒,一瓶白酒放桌面。
程续冷眼看着他问,“没发烧了是吗?”
成年人都有折腾自己的权利,他并不想管什么闲事,但这人在这么糟糕的状态下喝酒,他可能就有实施现场抢救的麻烦了。
“今天,我无论如何是要喝两杯的”,木塞从酒瓶里弹出发出嘭地一声,他抬头看着程续,淡淡说:“真不行了,你看着随便救救就行。”
……
圆桌,他在对着窗户的位置倒上一杯红酒,再给自己倒上半杯白酒。
窗外斜风细雨,餐桌上一盏不甚明亮的氛围灯,高矮不一的两个水晶杯轻碰,发出“铮”一声脆响。
仰头一口喝完杯中酒,转头再倒上了半杯一饮而尽。
林熠伸手在芊细的红酒杯柄上轻抚两下,一双向来目下无尘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
吁出口长气,他把脸埋在掌心重重揉一把,抬起头看着程续笑笑,说:
“我变完身了,现在可以安心尝尝你的手艺了。”
“好好吃饭,如果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给我电话,明天早上我三台手术,就先回去了”
开酒、倒酒、林熠喝完两杯酒,全程不过十分钟,但每一秒都让程续如坐针毡。
除了周泽,他并不想窥见任何人的痛苦,更不会想要陪伴,于他而言,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他都希望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见。
“陪我吃完这顿饭”,林熠仰头看着他,酒量不好的人,竟是有些微醺了,“求你”,他说。
眼皮或许有些重了,他迟钝地扇动一下,又说:
“活到现在,第一次求人,给个面子。”
……
迟疑片刻终究重新坐了下来,程续给他盛一碗粥,“认真吃饭。”
银质印花的勺,带点咸味滚到开花的米粒,林熠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原来脆弱的感觉也不错。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做朋友吗?”喝完一碗粥的林熠恢复了不少生气。
“你已经给过我答案了。”
“一部分”
林熠夹起一块鱼,蓝鳍金枪鱼,今年的拍卖品,他第一次吃到煮熟的。
不管对方感不感兴趣,林熠坚持要说,“资本家没有情感,和你做朋友,一定要有百八十条利弊摆这儿。”
程续笑了,这人真有一个本事,总能把一件事拽到他根本想不到的境地。
……
“我挺变态的,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时不时想终结世界的变态。”他抬眼看程续。
程续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林熠并不太了解,但很早就知道这人不怎么爱惜自己这条价值连城的命。
林熠站起来,推开餐厅的窗,雨停了,窗外是暗幽幽的草地连着一望无际的天。
深呼吸,他直起背,转身过来说,“但我看见你就能平静…
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都离开了,你依然认真活着…读书,打工,甚至给一个傻逼补习…”
“周泽非常聪明”,程续不悦地打断了他。
“确实”,反手撑在窗台上,林熠漠然点点头,今天程续给他的这点好和耐心,足够让他说出点违心的话。
聪明?一个出生卑贱的小偷而已。
雨后的风带着潮气,还有泥土的微腥,花香也是有的,门口那株玉兰不知不觉就已经快要落败了。
自尊不允许他继续袒露自己的心事和脆弱,林熠率先一步说道,“走吧,我送你。”
程续站起来,离开了桌子,“不用了,我自己叫车。”
“司机在门口”,林熠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轻飘飘地滑开,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没有办法留下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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