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霁三步化作两步到床前为对方把脉，查看过对方的情况后从挎包里摸出张方子递给断刀。
“断大哥，拿这方子去抓三副药，再打一壶烈酒，越快越好。”
断刀接过药方立刻去办。
余霁打了盆水为少年擦拭身体，同时用万花谷离经易道的内功心法缓解对方的痛苦。断刀来回很快，回来时还扛了一床被褥给少年盖上。
老妪熬药时，屋里就剩他二人和一个昏睡的病患，余霁用烈酒给少年擦拭身体，回身见断刀也在看对方，问到：“熟人？”
断刀点头，“是叶鸿山和芷衣的小师弟，叶驰。我出事时只有十二岁，如今倒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虽然长大了很多，但骨相没变，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对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小大夫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去长安会展前几天，弋青铜以偷盗神兵，忤逆师父为由将他打断双腿赶出藏剑山庄。”
叶驰年轻气盛，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便是双腿被打折也怒骂不止，于是在藏剑山庄大门前又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弋青铜的人看着他，不让他离开钱塘，百姓们不清楚发生何事，听之信之，皆以为他背弃藏剑山庄才有此下场，因为畏惧藏剑山庄的威名，也不敢向他伸出援手。
小少爷身无分文，被丢在街上风吹日晒，是鱼婆婆救了他。
“鱼婆婆孤苦无依，以往受叶大小姐诸多照拂，她不认弋青铜这个上门女婿，只认叶大小姐，也不怕被报复，硬是用板车将叶小姐这个小师弟拖了回来。”
叶芷衣去世后，藏剑山庄只有小叶驰还记得她，常常送来米粮，帮她干活。她一个老婆子没什么积蓄，实在养不起双腿被打折的小少年，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没能得到好的治疗，少年的伤一直反反复复痛，这几日伤口像是冻伤，有坏死的征兆。
叶驰才十七岁，以后要是真的站不起来，这辈子就毁了。鱼婆婆没办法，挨着去求大夫，好话说尽也没人敢来看少年的伤。深秋的夜静悄悄，她找不到大夫，一个人坐在客栈前面的石阶上痛哭，心疼家里的孩子，也心疼早去的叶小姐。
余霁就是被她的哭声吸引的。
“他昨天夜里的情况就不是很好，我本来应该留下的，但一来我怕你担心，二来这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留这儿鱼婆婆也没法休息。”余霁慢慢解释自己昨天夜里外出的原因。
“他的腿还能好吗？”断刀深知对习武之人来说手脚太过重要，一旦残废，武道一途算是走到头。
“花钱慢慢调理，恢复个六七成不是问题。要想完全恢复，得回万花谷找我师父。”
叶驰喝药后没多久就退了热，断刀闲着也是闲着，去买了把砍刀上山砍柴火，余霁去镇上租了一套木匠工具，叫人拉了板车木料回去。他比着鱼婆婆家做了扇门，又做了张简单结实的床，剩下的边角料也没浪费，凳子、茶碗、盘子，能做多少做多少。等天黑的时候，断刀已经在院子里堆满了柴火，灶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儿，两个干了一天活儿的人肚子咕咕叫，相视一笑。
三人吃饭时少年醒了，看见屋里焕然一新，茫然地张望，鱼婆婆放下碗去看他，“小叶啊，你终于醒了，好点没？”
“我，没事。”他按了按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一抬头对上断刀的视线，警惕道：“你是谁！”
鱼婆婆赶紧安抚他，“别怕，小叶别怕，他们是好人，是他们救了你。”
叶驰这才放松下来，对着二人道谢，“多谢二位。”
“既然醒了，就一起吃饭吧。”小大夫下午做了专门放床上的矮桌，正好能用上。鱼婆婆用小木盘夹了菜，又盛了饭，少年看着那白净的米粒愣了许久，竟流下泪来。
这两个月是他此生最落魄的时候，已是许久没吃到过精米。鱼婆婆见他流泪心疼得不行，着急地哄着：“乖孩子别哭了，没事，没什么不能过去的。咱们这是遇见好人了，你的腿也有救了。”
少年擦干眼泪，重重“嗯”了声，像是怕鱼婆婆担心，捧起碗大口吃，一点也不像五年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饭后鱼婆婆主动去烧水洗碗，房间里只剩下他三人。
“藏剑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庄子里一个藏剑弟子都没有，老庄主去哪里了，你又怎么会被赶出藏剑？”断刀率先发出疑问。
叶驰没回答，看着他俩反问：“我能信任你们吗？”
余霁道：“我叫余霁，是万花谷秦慎的弟子，他是我朋友断刀。我们此次来藏剑是为了见老庄主一面。”
叶驰见对方语气真诚，不似作假，立刻抓住小大夫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余大夫，求你帮帮我，帮我救救师父！”他说完怕对方不答应，又改口，“要不然你帮我通知大师兄，只要大师兄回来就好。”
余霁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你先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自五年前师姐去世，师父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弋青铜这贼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师父将庄子交与他管理。起初他还兢兢业业，一心为藏剑，可后来他的权利越来越大，山庄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没人能克制他。一年前，大师兄为了寻找铸神兵的材料带着五位师兄远赴西域，一去不回。那贼人趁机打压二师兄，将他支去浩气盟……谁知道，就出了事。”
浩气盟换了盟主后士气大不如前，几位首领死的死，伤的伤，叶二前去顶替，却被新盟主昏了头的命令白送性命。尸身抬回藏剑山庄时，老庄主当场晕过去，自此一蹶不振。
少年说到这里又哭起来，虽然极力压制情绪，但神情悲伤叫人可怜。余霁将手帕递过去，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断刀瞧见小大夫手里那方帕子，上边绣的图案很眼熟，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少年接下来的话打断思绪。
“山庄完全落入那贼人手中后，他借着锻炼的名头将几位师兄派去西南和外海寻找玄铁，找不到就不准回来。然后又将永安行改制，将老伙计都赶走，换成了他的人。”
“他们勾结县令，诬陷叶思伯伯奸污妇女，逼得叶思伯伯远走流亡。九溪十八涧的茶山全被他们霸占，西湖边上的小茶农被逼得走投无路，一头撞死在藏剑门口。我不服，夜里偷偷进天泽楼，却发现师父根本不在山庄里，弋青铜不知道把师父藏到哪里去了。只怪我学艺不精被发现，他们诬陷我偷神兵，还说我打伤了师父！”
他这双腿就是这么被打折的。
“芷……叶小姐出事之前有去过灵隐寺吗？”断刀问。
叶驰摇头，“那几日忙得要死，哪里来的时间出门。”他虽然没有一直跟着大小姐，但大概也知道大小姐都在做什么，并没有见对方出过门。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断刀不再说话，似陷入自己的思绪。
余霁知道他不会问无用的问题，安抚好叶小公子的情绪，和他一起出门。
“怎么了？”离屋子较远后，余霁才开口询问。
断刀从怀里拿出先前从天泽楼密室带出来的账本和信，“这里边恐怕早就有朝廷的势力搅和其中。并且，有人在芷衣出事前用昆玉玄晶约过她去灵隐寺。”
断刀记得那时前几个月叶芷衣刚去过西域，目的就是昆玉玄晶，只可惜空手而归。但意外的是芷衣并不失望，反而挺高兴的样子。
“我们去灵隐寺问问，如果真的有人约叶小姐在灵隐寺见面，灵隐寺的人一定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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