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通馆在城中的位置好找,往北街最繁华的地段去就是,更何况此时此刻,滞留馆外的百姓和灾民已围了整条街。
好在几人轻功不弱,跳上房顶沿屋脊而行,直接进了兴通馆内。落地时被误认为不速之客,差点叫人围起来,断刀及时拿出信物才解了围。
他们在兴通馆这里了解到朝廷赈灾粮食早就到了,但晋阳仍旧封城,只有每日早晚才会开城门派“粥”。然而说是粥,倒不如说是麸糠和泥沙水,灾民也闹过,但都被镇压下去。要再闹,便连这麸糠泥沙水都没有。城里百姓也是人心惶惶,商铺买不到米,家中粮食一日少过一日。
这些商人要囤粮高卖,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兴通馆的粮食半月前就被抢售一空,只剩少许自用粮,更可恨的是那些抢买的人里混了不少同林会和永安行的人。
百年前藏剑山庄大小姐在此妙计惩奸商,永安行就此入住晋阳,百年后却做起囤米高卖的勾当,当真令人唏嘘。
“杨元书和云阁主要救,灾民也不能不管,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张姑娘和断刀负责去找文天裕,我和阿刃、姜慧去罗浮山庄救人。”元潇说道,“若是救人顺利,便能及时回来处理晋阳之事。”
是夜,元潇三人乔装潜入罗浮山庄。杨元书与云潇潇被囚中庭大院,连找都不需要找,连进两道门就能看见。
月下的山庄似乎无人把守,琴声幽幽而来。姜慧一眼就看见院中木桩上绑着的男人,下意识想去救人。
练芳刃一把抓住他,“不想活了是不是?也不看看下边都是些什么玩意!”
庭中昏暗,方才不觉,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云潇潇周围趴了十几只大型野兽。
元潇对杨元书的笑傲光阴很熟悉,轻而易举找到琴声所在。正准备过去救人,四周灯火忽现,庭中霎如白昼。石阶上一中年男子与一冠巾道人,看好戏般俯视着他们。
“今日在晋阳城外闹事的果然是你们。”男人开口,“能追到晋阳,也算你们有本事。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本王一向爱惜人才,只要三位迷途知返,本王愿意厚礼相待。”
练芳刃懒得与他废话,挡在两人身前,“救人。”话音刚落,拔刀奋起一跃,刀刃携磅礴之力卷起石阶上的大理石。碧霄仙子拂尘一甩,挡住流芳刀,浑厚的内力形成防护,牢牢抵挡刀气带来的破坏。
两人交手刹那,转瞬已过数招,旁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见刀刃与拂尘上精铁撞击后产生的火花。
陵王连退数步,离得远了才感觉安全些,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全部拿下,不论死活!”
“拿弓来!”
话音落,两个侍卫抬来一把长弓。陵王取箭搭弓,原本瞄准元潇,却在对方严阵以待时掉转方向,一箭射向兽场前弹琴的人。
“杨元书——”
杨元书胸口一麻,热血泼下,琴弦应声而断。
庄内武卫百余人,元潇心中一慌,提笔杀至杨元书身边。
琴声止,恶兽醒,不过片刻,兽场内十几只豺狼虎豹已低嚎着起身,目标皆是场中唯一血肉。姜慧顾不得场内凶兽,直接跳进去救人。
“云潇潇!”
孤锋破浪开路,他一刀砍断绑住云潇潇的绳索,接住倒下来的人。
“云潇潇,你怎么样!”
云潇潇浑身无力全靠他扶持,如此境地竟还有心思玩笑,“再,晚些,就……就只能去……豺狼肚子里找我了……”
“那还是算了,”他将云潇潇甩到背上,抽腰带绑紧,“我怕宗主给我穿小鞋!”
花豹率先发动攻击,猛然一扑。姜慧后退躲过,一刀砍断来者后腿。爆开的血肉刺激了兽群,随即群兽嘶嚎,扑向两人。
这群野兽亦是三日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生死之下不知疼痛,皆全力攻击。时间一长,姜慧背着人渐显狼狈,这时有狼从左边扑咬而来,眼见躲闪不及,云潇潇伸手挡住,半条手臂陷入狼口,流血如注。
“云哥!”姜慧瞪大双眼。
云潇潇只大喊一声:“砍!”
姜慧应声拔出虎兽尸体上的刀猛力刺向饿狼,横刀一决,饿狼顿时分做两半。
姜慧扯下云潇潇手臂上的狼头,警惕着四周暂歇攻势的兽群。可背上的人呼吸变弱,不论他怎么呼喊都不应。
“老大!云哥快撑不住了!”
那边元潇已经将杨元书背上,但围攻的人太多,他根本没办法将人救走。更要命的是对方胸口那只箭造成的窟窿,正源源不断流逝生机。
练芳刃攻势极猛,这次他早有防备,老女人的毒药没能起作用,渐渐被他压制。可杨元书和云潇潇根本撑不住,不能久战!
他余光一闪,决云势冲向陵王,碧霄仙子回身奔赴陵王身边护主,然而练芳刃却中途变换刀势,迟峰八步接停运势,一刀砍塌兽场围栏,双手持刀。
孤锋破浪——
“走!”
刀气横扫众人,为两边开出一条血路,元潇与姜慧趁机离开。围栏倒塌,饥饿的兽群一涌而出,发狂般撕咬最近的人。
练芳刃回身挡住碧霄仙子,连退三步才停住。眼见有人要去追,翻身跃至大门前,闩门回身,刀身一甩,血色尽落。
“这世上还没有我殿不了的后,我挡不了的人,老太婆,试试?”
……
“元书,你怎么样?”元潇一边跑,一边询问背上人的情况。然而接连奔波使得对方血流不止,此刻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慢下脚步想听清楚,对方已贴在耳边,湿热的气息钻入,虽微弱却叫他听清了。
对,不,起……
元潇心下一颤,继续追上姜慧,“杨聿,我不恨你,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地活着,所谓情爱纠葛,也不过一心一念,何苦囿于一事画地为牢,他们都要向前看。
杨元书听不见声音,但他好像知道对方说了话,嘴里喃喃道:不要停,不要停……
两人一口气不停赶到提前约定好的废村,那里放了元潇准备的药品和食物。云潇潇非常虚弱,全身筋骨错位,左手撕咬伤口深可见骨。但他已经算情况较好,杨元书不仅被箭贯穿胸口,还中了毒,大量失血使他体温下降,整个人进气少,出气多。唯一庆幸的是箭没有伤到心脏,不然就算华佗在世也难救。
“元大夫,云哥浑身都在发冷,怎么办啊!”杨元书情况更紧急,元潇先抢救他,而姜慧整手忙脚乱给云潇潇处理伤势。
他已经给对方盖了两床被褥,云潇潇依旧发抖喊冷,情况十分不妙。
元潇有条不紊剔除烂肉,缝合伤口,冷静道:“他伤口太多,失血太多,你先用酒消毒,然后把伤口缝上。”
“好,好,好……”姜慧按他说的做,看着云潇潇那撕裂严重的小臂,拿针的手都在发抖,一针下去,对方活生生疼醒。
“云哥,云哥,你忍着点!”他没注意到自己带了泣音。
“没,事……”云潇潇闭上眼睛,浑身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你不能这么紧张,针刺不进去。”
云潇潇半睁眼瞧他,一边喘气,一边道:“多叫几声,就,放松了……”
“云哥,云哥,我不跟你犟,你撑着点啊,不然宗主肯定要给我穿小鞋的,到时候不让我参加宗门大比怎么办!”他一边说话转移云潇潇的注意力,一边将针刺入皮肉,强行缝合可怖的伤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处理完饿狼撕裂的伤口,浑身都湿透了,元潇还在救治杨元书。
杨元书失血太多,整个人都陷入昏死状态,这样下去只会一睡不醒。
“姜慧,我需要你帮忙!”元潇喊到。
姜慧小心翼翼为云潇潇包扎好伤口,声音不自觉放低,“云哥,我要去帮元大夫,你别睡,我马上就回来。”
他跑到元潇身边,“我能做什么?”
“药箱里有苇杆、空心针、陶瓷器皿,用沸水煮过再给我。”
虽然姜慧的动作已经很快,但煮沸水的时间太长,杨元书几次失了呼吸,元潇一刻不停为他输送内力才让他活过来。然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元潇此时也精力不济,脸色越来越苍白。
“砰——”
练芳刃推门而入,瞧见屋内情况,二话不说接替万花为杨元书输内力。
也不知为何,看见练芳刃的那一刻,元潇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虚脱一般瘫坐在床上。
“阿……”他正准备叫对方,就看见男人身后近六寸的豁口,黑衣看不出血色,只能从破开的衣服窥见外翻的伤口。他颤抖着去找药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练芳刃将杨元书扶起对坐,手沿着对方太阴、少阴、太阳、少阳,由任脉至膻中,重击巨阙,以内力将毒素逼至左手,毒血从指尖一点点溢出。
平日话最多的人难得安静,额头冒出细密汗珠,唇如纸色。待毒素全部逼出,再催内力护住心脉。
元潇找齐药物和绷带,正想给练芳刃处理伤口,姜慧就将消完毒的器具端进来。练芳刃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道:“先救他。”
这人已到极限,只要他松手,立刻就会停止呼吸。
万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将手上的东西与姜慧交换,用刀割开手腕,以鲜血装满陶瓷器皿。再将苇杆和空心针连接好,为杨元书输血。
杨元书,九年前我用这法子救了你一命,但愿现在还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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