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粉碎

真不知道来得是不是时候,但他晓得,练芳刃要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到跳起来。

他用手指在床上写字,一笔一划成了“家”,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依旧暴雨如注,呼啸的海风吵得人心神不宁,观心武场像是被隔绝了一般,接不到外界的消息,也出不去。

元潇在廊下遥望食海湾,被明教强行拉进房间。

“那小子可是流芳刀主,从小在海里打滚,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这么大的事也不留个人照顾你。”

“我没和他说。”

“咋了,怕他不想要?”明教支着脑袋调侃,“要不重新考虑考虑我,小孩我还是很喜欢的。”

最好是小鱼儿那样的小孩。

元潇凉了他一眼,“不劳费心。”

他脉象不稳,心里也没底,想再等等而已。

第三日风雨才小下来,傍晚时分已趋平静,只是细雨未歇,在檐下站一会儿都觉遍体生凉。元潇披了练芳刃衣服翘首以盼,终于在天暗前瞧见食海湾来的船只。

云宽村受灾严重,村民们没有居处,身体弱的人根本扛不住,刀宗宗主组织弟子们先将这部分人送至观心武场。

可回来的人里没有练芳刃,他认识的也只有云潇潇和随行的宋大夫。

云潇潇指挥村民们入住寝舍,身上连蓑衣都没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接着清点。一回头看见万花在帮忙看诊,赶紧过去抓住对方,“元大夫,你出来干什么?这儿有老宋。小余大夫让我转告你,照顾好自己。”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你看他像听劝的人吗?”明教去后厨叮嘱烧了热水和煮了热粥,回来就看见云潇潇湿哒哒的手抓着万花。“你们还有多少要送?天都快黑了,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得送,谁也不知道明天风雨会不会大起来。”

“行,你们赶紧的,这儿我和元潇看着。”

第四日大部分老弱妇孺都住进寝舍,元潇让能走动的人去后厨帮忙,组织村民们互相照顾。只是人一多,后厨储备就不够吃了,护送的弟子已经离开,他们必须通知云阁主送粮食回来。

风雨虽然小了不少,但海上依旧有浪。送信的杂役去了两个都没回来,眼见雨越下越急,万花干脆取了蓑衣往岸边去,然而还没走出观心武场就被陆微生拦住。

“你现在什么情况?去凑什么热闹!”

“这会儿风浪小,雨也不大,还能出得去。要是通知不到云阁主,我们明天就得断粮。”

明教抢了他的蓑笠斗笠,把他推回屋檐下,“我去。”

元潇反手抓住他:“你帮我找到叶鸿山,我们已经两清。”

“老朋友也有互相帮忙的时候,小心点别着凉,走了。”陆微生戴好斗笠离开,雨声太多留白,掩盖了远去的脚步声。

……

云宽村。

飓风席卷了三日才渐小,然而雨却没停,云黑雾胧,天幕低垂,海天失了界线,仿佛要倒倾过来一般。

这样的天气躲回刀宗等到雨过天晴是最好的,可倒塌的房屋太多,恳求的眼神太多,断刀已经不记得自己挖开第几间房屋,双手疼得有些麻木。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勾勒出硬朗俊逸的五官,他眨了眨眼睛,差点倒下去,还是身后的流芳刀主扶住了他。

“伤还没好,逞什么能?冰得都快像个死人了,去山洞里待着。”

断刀借着师父的支撑站稳,“我没事。”

其实大家都差不多,是他伤没好拖累了众人。

“练刀主,断刀,你们先回去休息,换我和阿慧来。”云潇潇和姜慧正好来替他俩。

断刀看师父和自己都疲惫不堪,同意回去休息片刻。两人刚从废墟堆上下来,就听到明教的声音。

“总算找到你们了。”陆微生也是满身狼狈,见着人赶紧跑过来。

“陆公子怎么来了?”断刀疑惑。

陆微生弯着腰喘气,抬头埋怨:“我说你们是忘了观心武场还有堆人吗?粮食都快吃完了也不知道送。”

“观心武场我跟莫师兄报过,应该早就送过去了。”他清点完观心武场暂住的村民,加上原本的杂役后厨、老宋、元大夫、陆微生,一共六十三人口粮。小余大夫还特别嘱托他多报十个鸡蛋给自家师兄。

刀宗送粮的弟子没送过去?

“我们等一整天了都没看见送粮的弟子,还叫了两个人来催,你们没看见?”

练芳刃猛地看向云潇潇,只见对方茫然摇头,脸色惨白。

出事了!

他提刀就往岸边跑,从食海湾到观心武场要坐船,如今没有船夫得靠自己手摇。练芳刃没有心情慢慢摇船,调整好方向,手放于船位运起浑身内力,掌心瞬时生风,扁舟以破海之势滑向对岸。

剩下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才追了两步就有刀宗弟子从远处跌跌撞撞跑来。

“断,断师兄,有海贼入侵宗门!”

这次救灾刀宗全员出动,宗内只剩几个年幼的看家弟子和观心武场的杂役以及村民。

“断刀你去支援练刀主,我去找师父回援寰宇殿!阿慧,去找北边找我师兄,速援观心武场!”云阁主一边说一边往山上跑去,剩下几人也赶紧行动。

观心武场。

练芳刃归心似箭,还没靠岸就看见岸边停泊了大型船只,他连身下这艘小船也不要了,脚一蹬,施展轻功飞身上岸。

“汤圆儿!”他一边跑一边大喊,但周围除了淅沥的雨声,什么也听不见。观心武场没人,凌乱的脚步是往万象武场去的。

他一点没停歇,用尽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万象武场。过饭难河后地上就出现了血迹和海盗的尸体,越往里走,越见血流成河。他提心吊胆留意每一具尸体,确定是海盗后才能稍稍安心。

可一路上的血那么多,根本不敢想里面有没有元潇的血,不敢想他的汤圆儿去了哪里,只能拼命跑,拼命跑。

直到是非岛近在眼前,他看见数十陌生男人围在断崖边,为首的那个独眼正掐住一个人的脖子将对方提起来。

天色昏暗,他只能看见那人的宽袍大袖,过腰长发,甚至连衣服的颜色都看不太清。

名字呼之欲出,独眼却先一步将那人从断崖上丢了下去。

“元潇——”

雷爷刚刚将这负隅顽抗的人丢进海里喂鱼,身后便袭来一阵掌风。他迅速躲开,那人却丝毫不停,从他方才站的地方一跃而下。

“噗通”一声巨响,练芳刃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睁大眼睛,在昏暗的海水里寻找熟悉的影子。可天色太暗,水里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他冒出水面嘶哑着嗓子喊元潇的名字,没有回应,起起伏伏的浪摇晃着他,却不给他那人的踪迹。

“元潇——”

在哪儿!在哪儿!

他又一头扎进海里,不断深潜,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支撑住那口气,满心满眼都是找人。

汤圆儿,你在哪里,你回我一句!

回来啊,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什么都看不清!

海底的黑暗吞噬一切,也要带走他的人。他第一次觉得海原来这么大,这么深,浪花一层盖一层,陌生得不知如何应对。

他再次被浪潮带出海面,忘了什么浮水技巧,也忘了什么闭气功法,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寒意从头侵蚀到尾,

“元潇——”

“我求你了,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元潇——”

他浑身真气外溢,周围的水花一瞬间全部炸裂,声如响雷。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点亮光随着海浪起伏,时高时低,忽明忽暗。练芳刃像是看见救命稻草,纵身一跃,踏浪飞去。靠近后发现那光点原来并不在水面,往下游了三四丈才抓住那对方。

他拖着那人就近上岸,将流芳刀一扔,放下怀里人按胸渡气。

可他手下的人身体冰凉,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心跳,与死人无异。他不敢停,只能一直重复动作。

“咳咳咳咳……”元潇咳嗽着吐出海水,眼睛微微睁开,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音。

练芳刃知道他有话要说,俯身去听。

“后,山……”

“我知道,村民在后山对不对,我去,我马上就去救人,汤圆儿别睡,傻徒弟已经知道了,很快就会喊人回来支援。”

“我……爱,你……”

练芳刃微怔,眼泪成珠,瞬间断线,他抱着元潇哽咽不止,一边为他输送真气,一边回应:“我知道,我也爱你,别睡,求你了……”

可那人已经没有动静,练芳刃这才发现元潇身下淌了大滩猩红,血腥味被海风吹散,眨眼消失不见。

救他!谁来救救他!有没有人可以救救他啊!!!

“啊!啊啊啊——”他仿佛丧失言语能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嘶吼着发泄痛苦。可也不敢松手,真气源源不断送入元潇体内,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一心扑倒垂死的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刚才那些海盗都找过来。

为首的男人正是赤道的海盗头子雷爷。他看着那刀宗弟子痛苦嘶吼,就知道对方会是隐患。

“今天爷就给你们再上一课。”他抬手示意海贼围住那两人,扛着九环大刀走过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完双手举刀砍下,利刃在离刀客不足一寸时被握住,无论雷洪海如何用力都压不下分毫。他心中一惊,对上那刀客那双深幽而冰冷的眼睛,浓烈的恨意仿佛化为实质,燃起熊熊怒火。

“我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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