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主上，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在一片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沉默中，跟在审神者身后的蜻蛉切终于差不多摸清状况，出声打起圆场：
“您有所不知，在刀剑尚在活跃的时代里，大名们如若要将自己使用的旧物给予臣下，通常会被视作一种恩典或者赏赐的手段。若是像游戏玩闹一样，那样轻易地将您的自用之物给出去，大约反而会让有些刃们感到奇怪、甚至引起一些混乱与误解也不一定……”
蜻蛉切瞥了眼山姥切长义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补充道：
“……我们毕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付丧神，和您这件事的认知有一定的偏差也是正常的。想来长义君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特意添上这一条的。”
审神者面露思索。
审神者沉默不语。审神者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这样……是我思虑不周，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真是多亏了你啊，长义。”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啊！
山姥切长义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再多言，只是做了两下深呼吸，拼命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没关系的你明白就好”。
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他与站在审神者身后的蜻蛉切遥遥对视了一眼，纷纷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总归能糊弄过去就行。
——这样想着，山姥切长义无奈地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咖啡杯，猛灌了一口。
下一秒，他就被直冲脑门的酸苦味儿刺激得五官扭曲。
……坏了，完全忘记了杯子里的是没来得及兑冰水的浓缩咖啡液。
【02】
不论过程如何，总之在好一番审飞刃跳之后，本丸的“一日跳蚤市场”快闪活动也终于完成了项目申报与落地搭建，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帷幕。
山姥切长义在加班结束之后就向审神者告了假，说是在时政的付丧神专门服务对应科报了门课，似乎是叫《与审神者沟通的艺术》之类的名字……总而言之，因为本丸内阁重臣另有安排抽不开身的缘故，剩下的事务被转交给了这几日的近侍蜻蛉切。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带领审神者参观场地”的任务。
这次活动的地点被选定在本丸御殿后的开阔花园。天气正好，和煦的长风慢悠悠地穿过高大的遮荫林木，将枝头舒展的叶片吹得哗啦作响，洒落在绿草地上的斑驳金光也随之微微颤动。
“……西南偏角的茶亭被划归作为休息区，可供大家自由进出、休息聊天。东边的大草坪上已经铺设好了舞台，报名了舞台活动的刃会在那里进行自由演出。您沿着这条观赏小道向里走，就是本次活动的中心街道。我们在道路两侧划出了可以布置小型摊位的区域，以供大家自行申请、选择心意的摊位，用于出售自己的手工制品、旧物或者非实物服务……”
蜻蛉切一面引着审神者往场地走，一面认真地介绍着：
“交易集市的出入口一共有三处，每个出入口都布置了活动区域的地图以及各个摊点的介绍海报，还有咨询介绍、失物招领等事项的服务台……主上，您是想先去前面的舞台那里看看，还是先在集市这里逛一逛？”
“让我想想……那就先去集市看看吧？”
说来也是不巧，前几日送往天守阁的公务出奇的多。为了能赶上参加这次活动，审神者已经连加了好几日的班。虽说是打着巡视的名义来参观，但是眼下当事人的大脑里全无视察监督的想法，满心里只有想要疯玩的雀跃。
她扯了扯蜻蛉切的袖口，兴冲冲地往集市的方向赶去了。
活动虽然刚开场没多久，却已经颇为热闹。只是远远望去一眼，便能看见刃来刃往，一派繁忙。走得愈近，嘈杂的声响也扑面而来。
审神者被蜻蛉切带到了入口附近的活动告示板前，眼下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张贴在上面的摊位介绍。申请了集市摊位的刃们有不少都做了宣传海报，五花八门的设计几乎让人看花了眼。
就在审神者仔细辨认着人间无骨贴在板子上的狂草书法到底是什么内容的时候，不远处乍然响起一阵笑声——那声调与节奏都实在有些太过魔性，以至于隔着吵嚷的人群也依然能够清晰地钻进她的耳中。
“呵呵呵呵呵呵——村正君，您的品味真是令我拜服。”
龟甲贞宗的语气洋溢着赞叹之情。“您瞧，这针脚、这布料、这完美的剪裁，真是上品中的上品啊！”
“呼呼呼呼呼呼——”
另一道笑声也极具标志性。
“您真是谬赞了。”
千子村正的语气似乎格外有兴致：“正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也正是您这样有品位且懂行的大人，才会明白我这些珍藏的妙处所在啊，龟甲殿。”
“哪里哪里，您真是夸张了呵呵呵呵呵呵……世人只是未曾意识到，这通常不被言说的隐秘之物亦是格调的一部分，被那些色彩单一、不加修饰的粗糙晒布所制成的量产制品所淹没，没有机会品味其中的奥妙罢了。只有破开蒙蔽在双眼前的蔽障，才能体会出其中的醍醐味来啊……”
“呼呼呼呼呼呼……没错没错，您所言极是啊龟甲殿——要我说，‘脱’的艺术也正是如此，虽然常不为人所称道，但实则深奥至极、妙不可言。与之相配来看，六尺的款式设计往往显得太过直白而缺乏含蓄，越中则时常过分冗余，还得是六越的风格更加恰到好处……”*
——什么什么？什么六尺、六越和越中，什么款式与设计？怎么又扯到隐秘的格调和脱的艺术了？
审神者的视线不自觉地从琳琅满目的告示板上滑了下来，不住地向身后的方向溜去。
“那个，蜻蛉切，你听到龟甲和千子的声音了吗？”她扯了扯身后蜻蛉切的袖子，小声询问。
“呃，听见了，但是、您先别……”
“啊啊，真是令人好奇，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啊……”
审神者嘀嘀咕咕着转过身，想要往“呼呼呼”和“呵呵呵”的笑声此起彼伏不断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只是目光堪堪捕捉到不远处角落里凑在一块儿的两个粉色脑袋，下一秒，她的视线陡然一黑——
“抱歉！主上！这个真的、真的不能给您看。”
蜻蛉切紧紧捂住脸审神者地眼睛，声音听起来罕见地有些慌乱。
审神者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身后的近侍此刻正在剧烈震颤的瞳孔，自然也无缘得见他写满绝望的面孔，以及正对面的摊位上正在热切交谈的两振粉发打刀……
……和他们背后挂了齐齐整整满满三排、正在空中迎风招展的兜裆布。
“真的别看，拜托您了。”
蜻蛉切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是在祈求了。
【题外话】
* 兜裆布，也就是日本人说的褌（ふんどし），顾名思义就是一块带系带、可以兜住裆部的布，一种古代人的胖次（比划）
六尺裈是最用料最少的款式，比较接近三角裤的感觉；越中裈的前部遮挡布料是长方形的，也是比较经典常见的裈款式，又被称为武士胖次之类的……花丸动画里千子穿的款式感觉比较接近越中裈；六越裈/割裈一般会更长一点，所以千子才会说“过分冗余”……所以说为什么我会去研究兜裆布的款式啊！都怪你千子村正！
但是当我思考千子如果在跳蚤市场会卖什么的话总觉得最后的答案还是兜裆布（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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