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瞪大了眼睛。
“这意思也就是说,在你出国的那段时间里,长谷部那家伙买下了你家对门的房子,还帮你代缴了所有的管理费?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一之濑葵叼着插在蜜瓜苏打里的粉红色塑料吸管,沉默地将它咬扁,假装没看到面前这个正激动地拍打着吧台桌面、摇头晃脑长吁短叹的混账白毛男。
没错,这位白发金瞳、颜值上佳的男性青年,正是她的发小兼损友,鹤丸国永。
他们从小学开始做了十六年同学,在一同被京大录取之后,终于从一起按部就班上学放学的时刻表上彻底解放,走向了随心所欲的人生脱轨之路。
与在文学系就读期间拿到纯文学类小说家新人奖,顺利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一之濑葵完全不同,鹤丸国永虽然以优异的成绩从京大化学系毕业,却不知为何突然经历了一次“心灵醒悟”——他自称是觉得比起在实验室刷试管、煮培养基和烘炉子,自己更喜欢在有着木质色调与咖啡香气的蛋糕店里烤面包、做点心的人生,于是坚定地拒绝了系内教授们的深造挽留,选择去京国立制果学院再造两年,结业后就在米其林遍布的中央港区开了这家名为【Tsuruya/鹤屋】的人气咖啡馆。
当然,这样的“人生醒悟”虽然回顾起来不过三言两语,落实到实践的层面却绝非易事。遭受亲人的反对与不理解,也没有足够的奖学金赞助,鹤丸国永在学院研修的学费与开店的启动资金,有接近一半是一之濑葵用自己的稿费友情赞助。
作为鹤丸国永的天使投资人,一之濑葵拥有Tsuruya唯一的一张【VVVIP黑卡】。鹤丸国永拍着胸和她保证,不管她什么时候想来、想吃什么,只要是店里能做的料理,自己就都能给她端上桌(“就算是想在咖啡馆里吃成吉思汗烤肉也完全没问题!”)。一之濑葵也懒得同他客气,干脆把Tsuruya当成了半个自家食堂。
按照今天的原定计划,她是在解决完管理费的事情后,久违地来找鹤丸蹭饭吃的。
“……笑完了吗?笑完了就去做我的舒芙蕾。”
一之濑葵把咬扁的吸管吐了出来,冲鹤丸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在烤箱里烤着呢,还有几分钟呐,别急嘛!哎呀,本来只是因为觉得这事态实在令人意外,所以稍微感慨地一下,结果一看到小葵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鹤丸国永,我要开始讨厌你了……”
鹤丸国永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堪堪压平疯狂抽搐的嘴角,他接过一之濑葵递来的纸巾,一面擦拭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面颇有些感慨地评价道:
“小葵,有时候我觉得你选择男朋友的眼光真是相——当的不得了 。被前任男友追着搬到自家隔壁这种事,明明称得上是非常离谱,但是如果是长谷部那家伙的话,又好像很合理——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那副狗模狗样的状态。”
“之前和你说过了,不是男朋友。”
一之濑葵面无表情地用果叉挑开饮料上的装饰罐头樱桃。
“长谷部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的助理而已……而且说真的,你为什么总是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一期一振也总是这样,之前还常常劝我别惯着他——明明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在惯着他。”
“哈?什么叫对他有敌意?分明是他先对我有敌意好不好。我倒是觉得一期一振那家伙说得有点道理,要不是你那么纵容放任的态度,也不至于让他这一个区区助理摆出一副正宫男友的派头来……”
鹤丸国永正打算就“长谷部国重批判大会”这一主题开展一番滔滔雄辩,一抬头却看见坐在对面的女性已经放弃了使用咬扁的吸管,正在专心致志地用舌头舔蜜瓜苏打顶部的香草冰淇淋球。
……真是令人担心的生活自理能力。这家伙一个人在海外旅居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餐柜里抽出一根新的吸管递了过去。
“说真的,那家伙每次陪你来我这儿吃饭的时候,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时刻警戒外人入侵自己领地的野狗一样,分明就是在把你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来看待——大概也只有你自己没发现吧?嘛,毕竟是恋爱中的状态呢,理解、理解~”
“只是助理……”
“对对,只是助理——哪家的助理还要负责打扫上司吃了一半的芭菲,陪上司去游乐园去电影院去水族馆去宠物咖啡店,帮上司排队买季节限定可丽饼,你说这和男朋友有什么区别……”
“好了,鹤丸国永,别说了。”
一之濑葵掀起眼,色泽泛冷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吧台对面的白发青年。明明依旧是那副起伏匮乏的平淡神色,但是鹤丸熟稔地察觉到微妙的不悦与警示。
“我和长谷部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
“好吧、好吧。”
鹤丸耸了耸肩,往嘴上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姿势,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他转身凑到立式电烤炉的透明视窗前,观察起舒芙蕾的烤色。
“……其实,小葵,我还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
“什么问题?”
“到最后,你有没有成功地把钱还给长谷部?”
叮的一声,计时器的发条走到了尽头。
烤炉被打开,甜蜜醇香的气味随着炉内翻腾涨动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鹤丸国永捧出盛满舒芙蕾的烤碗,转过身望向一之濑葵,金色的眼瞳里盛满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我真的很好奇,他那样的家伙,能心甘情愿地收下你的钱?”
“……”
屋内陷入一拍漫长的沉默。
鹤丸了然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看出来了,没收。”
“他实在不肯收,我也没办法。”
一之濑葵慢吞吞地开口:“但是无缘无故欠人情实在让我难受,所以我答应了他,之后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离谱,我就一定帮他实现。”
“哈?”
嘭的一声,烤碗重重地落在木质桌面上,蓬松涨起的舒芙蕾颤颤巍巍地晃了一下,鹤丸的嗓音也跟着一颤:
“这、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小葵,这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啊?万一那家伙有心用这个约定图谋不轨,日后要挟你在高息贷款合同或者婚姻届上签字怎么办?”
“……我是那样没有原则的人吗?”一之濑葵有些头疼。“而且,长谷部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嗯哼?我们亲爱的一之濑女士,什么时候变成了那种‘把命运托付在他人的人品上’的狂赌之徒了?”
鹤丸国永的语气掺着半真半假的玩笑意味,抛出去的话语却意外地没有得到回应。他正在往舒芙蕾上撒细糖粉的动作微微一顿,悄悄抬眼用余光窥视对面人的反应。
一之濑葵看起来神色依旧平静如常。她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新拆开的吸管,反复地戳着漂浮在苏打汽水里的奶油冰淇淋,直到小小的雪山在蜜绿色的糖水中融化,变成一滩浑浊的液体。
“……我就是,有些良心不安,仅此而已。”
再次出声时,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得的迟疑。
“他的眼睛,那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样。总觉得,如果我执意要让他收下那笔钱的话,他绝对会哭出来……我实在是有一点不忍心。”
“哎,你啊……”
鹤丸国永放下手中的网筛,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
他将堆叠着鲜奶油与草莓果酱的舒芙蕾推到女性的面前,语重心长地提醒:
“一之濑葵,对长谷部这样的家伙心软,你绝对、绝对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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