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鸡翅木手串被压在一大堆包裹下一起寄来,东西太多,于是我们仨当天挑拣出了无法长久保存的、看起来是特产的食物,其余物品就搁进了库房,一直也没动过。今天闲下来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手串已经不知在盒子里躺了多久。
这东西磨损得不轻,和别人常年盘出来的油润光泽完全没法比,珠子的孔洞里还填着粒粒白沙,于是沙漠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下子把我拉回了那段暗沉的岁月里。
东西是小花寄来的,那一次出了沙漠之后我们有过短暂的会面,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把它落在了房间里。
那时,我连着开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碰头的地方。那是个小旅馆,坐落在老旧的居民楼里,路灯很暗,我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怎么看得清脚下,但隐匿在黑暗中反而带给我一些安全感,所以我没有开手电。我沿着绿化带往里走,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远远望去,那旅馆招牌上连个灯都没有,只用电线挂着个白炽灯,照亮了周围的一小块地方。我抬起头,看见几个房间的灯零星亮着,这种地方生意不好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小花在哪一间。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我掏出来看了眼,是小花发来的暗号,指示房间号,看完后我就删掉了。
走到约定的房间门口时,我没有进去,而是走到了与它紧挨着的另一间。我掏出铁丝捣鼓了两下,没想到还真的开了,前几天刚跟黎簇那小子学的。
推开门后我没有开灯,也没有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我反手把门带上,在黑暗里将背包放下,走进了浴室。洗澡的时候,我把刀并放在了置物架上,我不想让大白狗腿离开我的视线。
用水将头发打湿之后,我把洗发水抹在头发上,一股很淡的劣质香味钻进了我的鼻腔,我尽快冲干净就套上衣服出去了。
我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闻到枕头上的烟味,不用开灯也知道这枕套上有多少陈年的污渍了。我没有睡觉,而是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后半夜,我坐起身,轻轻敲了敲隔壁的墙,得到回应后翻窗到达了约定的房间。
“怎么不走门?”床头灯暖黄的灯光下,小花手枕着手臂看向我问道。
我说:“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氛围感吗?好像电影里演的无间道。”
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嘲笑我有中二病。我走了过去,躺到另一张床上,开始和他交换一些信息。聊完之后,时间已经滑过了两点,他灭了灯,说:“睡吧。”
我应了一声,觉得手串有点硌手,就把它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之后,我们躺在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彼此。我尽量把自己的呼吸声放得很轻,却还是没办法瞒过小花。良久,他问:“睡不着?”
我嗯了一声。
他故技重施,开始给我讲故事。
之后他说的这件事情完全没有跟我提过,或者说在我的认知里并没有他会知道这种事的准备,他时不时会给我一些这样的感觉,就是那种熟悉的人有一瞬间会变得陌生的感觉。这种时候我总会想,原来他的人生里还发生过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不仅有我无法参与的过去,也会有我无法参与的未来。
慢慢的,我抛去了脑海里复杂的计划,抓住又放开这些若有若无的思绪,在他的声音里陷入睡眠。
这一觉睡得尚可,醒来的时候小花居然还在。我揉了把脸,在心里默数着时间,起身,洗漱,收拾,告别,离开,然后奔赴下一场旅途。
关于那天的记忆只有这些,我捏起手串把它重新戴回手腕上。这东西便宜,是我在进沙漠前一天路过地摊时随手买的,那天扔在床头我也没当回事,竟然是小花帮我收起来了。虽说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但还是不得不感叹他的细心,在许多我看得到或看不到的很多地方,他都把事情做得如此周到。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像呼吸一样自然,但我还是希望哪怕只有一次,是我全权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他什么也不用想,交给我就好。但思索半晌还是无果。
要不就来一次旅行吧,我跟他单独的旅行,就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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