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咀嚼声搭配食物的气味唤醒了饥饿的身体,被子下伸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四处摸索着。
看到这只手,声音一下顿住,然后可疑的变小了。
扒开裹得像蚕蛹似的被子,张海渔头昏脑涨的坐起身,勉强辨认四周。
这是她的帐篷,她睡在自己的床上,李兰君吃着饭,一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瞅着她。
昨晚好像一场梦。但她知道不是,因为身上套着张起灵的衣物,衣服外面是他的被褥,而她自己的盖在最上边,可怜兮兮的拖在地上要掉不掉。
李兰君偏头避开少女望来的目光,昨晚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才更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霍青宜轮值的日子半夜回来是常态,昨晚她也没当回事,早早睡下了。她一向睡得浅,凌晨时分听见动静以为霍青宜回来得晚了。
帐子里黑黢黢的不见她打个手电,李兰君顺手摁亮了开关。光束照在地上,她依稀看见一个奇怪的影子。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一团被褥,几缕长发从空隙里溜了出来。
要说平时李兰君不会特意关注别人的样貌,在三爷手底下混,脑袋别在裤腰上才能活下去,她连自己的脸都不在乎,何况无关的人。但是这个男人不一样,不说他身上奇特的气质,仅凭他在这里的身份,也让她不敢多看一眼。
李兰君是第一批来营地的人,最开始的时候九门老大不像现在神龙不见首尾,有一次她偶然撞见吴霍解三门当家与一个人商谈,举止间似乎对他颇为尊敬。
而那个人,现在就在她对面。
男人微微偏过头即将看过来,她手比脑子快,抓着手电整个人缩回被窝死死捂住,心底骂了一声。
他.娘.的她这室友到底是哪路神仙?!居然招惹这个人,不,这位也是个神仙!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情郎”吗?!
憋着气捱到那个男人离开,李兰君猛地掀开被子,面孔扭曲地哀叹一声,彻底睡不着了。
不愿再回忆。李兰君鼓起勇气迎上室友的目光,却见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看她面色几度变换,直觉告诉张海渔,便宜室友一定是想歪了。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
“我好饿。”
“……饿就饿呗,看我干嘛。”李兰君嘟囔着递给她一个棉布包,里面是饭盒。
面对她惊讶的眼神,李兰君干巴地解释:“我回来就看见这个,不知道谁送来的。”
张海渔默默盯着饭盒里式样丰富冒着热气的饭菜,咽了一口唾液。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食物下肚,空虚感立刻填满,张海渔下床活动身体,体温慢慢回升。末了,她抓起件外衣,打算去看看霍青玉的情况。
帐帘一掀,霍青薇立在外头,看着她,面色复杂。
“青玉还活着,”她先一步说道,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我谁都没告诉。”
身量娇小的少女平静地望着她,虽被叫破了身份,目光依然澄澈清透。
霍青薇有点恍惚,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霍青宜,那么真正的霍青宜在哪?这个人了解她们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有些事情只有她们三人知道,“她”却能随口说出来。
“你放心,她在外面很安全。”
大约是她的脸上太明显了,少女意有所指道。霍青薇点头,眼下不适合谈论这件事,只要知道真正的霍青宜是安全的,别的都能暂时放下。
毕竟,这个人救了霍青玉的命。霍青薇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到随时忘恩负义。
“我想去看看霍青玉。”
“跟我来。”
为了隐瞒霍青玉的情况,霍青薇把她转移到普通伤员区,隔绝了所有知情人的视线,过段时间后他们自然而然会忘记。
单人床上,霍青玉浑身缠满纱布昏睡着,伤势好了很多。
“……谢谢。”
身旁,霍青薇低声道谢。
“不用,只是还个人情。”
少女语调平淡,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回到住处,张海渔躺在床上闭目休息。霍青薇如非必要不会再来,李兰君对她不熟悉,不会刻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有充足的时间恢复身体。
扉页上的半句诗如今看来有了不同的味道,她需要亲眼去确认。
……
腰间别上防毒面具,张海渔挂着钩索从悬崖上坠落。为了明确目标,她花了点时间打听有“头发”出现的山洞或裂隙,记录下来比对整理后,她发现这样的洞穴存在不少。
想要避开那些头发其实不难,混到现在的人谁没点儿看家功夫,或者穿上密闭的防护服,那些东西奈何不了他们,只不过有时候探索未知洞穴难免中招。
张海渔专门选在晚上进入那些山洞,白天则跟着大部队。关掉探照灯,她摸到一处裂隙。这道口子极窄,现在的她也得横着身体硬挤进去。
一脚踩上柔软的“地毯”。开了灯,光源下整个山洞呈细三角状,通道有两人宽,纵深很长。一层厚厚的头发在地上蠕动着,两侧山体墙面凿开了一个个洞口,里面竹简和古籍摆放完好,两边墙角摆着几排陶罐,一路延伸到深处的黑暗中。
每个陶罐口都长着一个像婴儿头大小的物体,上面飘摇着密密麻麻的头发触须,地上那些头发就是来源于此。
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钩索嵌进洞顶,张海渔荡起身体,轻盈越过头发往深处去。通道大约四五百米长,那层头发一直铺伸到最里边,尽头墙体收势封闭,没有前路了。
丢几个火折下去烧出一片真空地带,她落到地上,两指慢慢摸过土墙,偶尔轻轻敲击,摸到一处凹陷,指尖感受到极其微小的震动。
一铲子下去,周围一圈干裂的封土层碎得七七八八,打入墙面大概六截后,她感受到前方阻碍突然消失了。
拉出铲柄,铲头上粘上了一小块红色土泥。张海渔捻下一撮,只觉手感湿黏,像长时间浸在血水里。如她所料,这后面还有空间,有人为隐藏它而做了掩饰。
不费多少时间,她凿通封墙钻了进去。后面的空间称得上一个小石室,像半个球体罩下来,粗略能站下不到十人,踩着地面有些奇怪的松软。
和外面通道一样,石室墙体上也开了多个洞口放有竹简帛书。正对入口的一面有个长三尺高两尺的洞口,里面有块一人合抱的石盘,旁边还有个方形石盒,只有石盘一半大小。
走进细看,总共十二颗小球散落在石盘各处,位置隐隐遵循某种规则,小球形状并不规整,呈现出浑浊的黑绿色。
张海渔刮下一点碎渣闻了闻,疑惑地皱起眉。
尸气。
什么尸体做成的东西,尸气能长年不散?蓦地,她想起了些事情,后槽牙不受控制的磨了磨。
她转而察看石盒,顶面与四侧都刻着浮雕图案,似乎在叙述着有关“神授”的故事。
这是一个古制密码盒,张海渔用指尖一寸寸摸索盒面,就在她扣下某处机关时,通道外的裂隙口被几个人凿开了。
“嘶!怎么又是这鬼东西?”其中一人咂舌道。
另一人嘲了他一句:“不是一转头打上照面的,你就该谢你祖宗了。”
满地头发看起来吓人得很,但只要避开点就不会有危险,一行人掰天扯地,在队友的指认下一路挑挑拣拣搜刮坑洞。
“嘿——老吕,你看这儿!有个刚挖出来的洞!”有人指着那个小洞兴奋地叫道。
“哈哈!手法不错啊这人。”
就是口子有点儿小,他们几个都进不去。好奇里头什么情况,一队人开始凿宽洞口,模糊的说话声和铲子一起砸落。
对身后嘈杂的动静听而不闻,张海渔小心取出石盒里的一卷帛书。帛书上的字一时复杂难辨,她极少看到这样的文字,为数不多的印象已经是很久以前,她还在本家的时候。
一束强光冲她照来。
“怎么就一个人?唷,还是个姑娘。”
那人口中的姑娘头也不回,手里的探照灯束精准地照在他脸上。
“诶诶诶——别照别照,眼睛要瞎了!”
身后陆续有重物落地的闷响,张海渔收回灯,继续读着那些艰涩难言的字。有人挤到身边,被她旋身躲开。
那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句什么,估摸不是什么好话。直到看见因张海渔的离开而出现在眼前的石盘,他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了。
“老……老二!你过来!”
那人大喊了一句,脚步一转,横隔在石盘与张海渔之间。那个被叫做老二的男人走了过来,也看到了石盘上的东西,没忍住抽了口气。
他当即使了个眼色,本来还在四处晃悠的众人聚拢过来,自发的形成了包围圈,一面盯着外人,一面举止鬼祟地把东西往兜里塞。
张海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些人显然知道那些小球,也知道它们的用处。
“你们在做什么?”
她装作才注意到他们的举动,正要走过来,盯着她的几人立马将她拦住。
“小姑娘,大人有大人的事,你呢,还是乖乖回去看这玩意儿,昂?”中年男人指着她手里的帛书,调笑道,眼里却露出威胁。
从人缝里望了一眼石盘的方向,她皱眉道:“你们打算私藏?就不怕当家的知道?”
“哈哈哈哈——当家的早就知道了!”那群人哄笑起来,正好东西也全都到手了,“小姑娘,你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吧?不信你去问问,很多人都知道。”
见张海渔仍旧面色难看,他们又半是威胁半是利诱道:“要不然这样,东西我们匀给你一份儿,给个面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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