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疗养院

乌云游动遮挡月光,森林中迷雾四起,伸手不见五指。枝叶无声自动,发出沙沙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带起草叶阵阵摇晃,越来越近。

一缕香味飘摇而来。

残留着温度的液体溅了几滴到脸上。

眨眼间,庞大漆黑的影子占据视野,那一缕香味顷刻间被浓烈的尸臭味掩埋,嗡嗡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震耳欲聋。

“操!疯子!他.妈.的疯了!”

隐匿暗中,不知谁破口大骂道。

尸蟞王群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罩下来。“防虫药”的气味被香味压制,在怪物认知中他们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直至云散月现,泛着腥甜的杀戮落上休止符。

匕首脱落坠地,张海渔站立不稳,侧身砸进水面,溅起一大摊水花。

天上一汪粼粼月,映在她眸底。

张张嘴想说话,倒吞进一口冰凉的溪水。她忽然感到困倦,身体随水流飘荡没入深沉的黑色的梦境。

……

窗外鹂雀脆啼,空荡回响。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干涩的鼻腔,入目是刺眼的白。边上似乎站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正探头观察床边钢铁架上的吊瓶。

突然,一股大力钳住胳膊,把那白色的人影带了个踉跄,悬挂吊瓶的支架也差点倾倒。

“哎呦!”护士着装的年轻姑娘吓了一跳,连忙稳住架子低头看去,就见病人红着眼死死盯着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她嗫嚅着嘴唇,似乎在说话,囫囵听不清。

“怎么了?她醒了是吗?”陌生的嗓音响起。有人刚进门,看到病房内的景象,立刻飞奔出去,“我去叫人,你留在这。”

“你先别急先别急!血要回流了!”

输液管里血液涌上大半,小护士有点慌神,她要给这床换营养液,没想到病人醒来就是这副激动的模样,胳膊上的手怎么都扒不开。

她柔声安慰道:“你先松开好不好?你家属去给你叫大夫了。”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病人,愣怔间,她缓缓松了力道,小臂无力的垂落床沿。

小护士抢着时间换上吊瓶,把血液压回了血管。

大夫来得很快,同行的还有几个人。张海渔一个个看去,没有想见的人。被目光扫过的人,眼里的复杂让她心底一沉。

做完检查,房间里只留下三人。

张海渔急切道:“他在哪?”

霍仙姑与解九对视一眼,语带歉疚道:“他被带走了……他早就被盯上了,我们的人没来得及拦下,原本你也是……好在我们及时转移了你。”

“抱歉。”解九接着道,“这件事牵扯太深,如今九门已经承受不住风波,要想救他出来,唯有徐徐图之。”

张海渔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病房里静得只有挂钟走针的响动。

良久,她声音嘶哑:“……给我一点时间。”

而后闭上眼,胸口起伏平缓,仿佛陷入沉睡。

隔了一天他们再去探视,却发现病床上的人早已不见踪迹。不过她留了个信,信上寥寥几句说她会“消失”一段时间,如有什么行动需要帮手,可以去找一个叫张海阳的人。

此后数年,他们再未听闻任何关于张海渔的消息。

岁月更迭四季,山河五度轮转,时间好似真的能够掩埋一切。

霍仙姑嫁给从政的高官,在风雨云涌中尽力斡旋保住张起灵的命,也为霍家谋求一条路。解九以天地为局,众生为棋,妄图撕毁头顶的牢笼。吴老五留居长沙,打算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其余九门一干各有风霜,然时间磋磨之下终究归于沉寂,曾经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九门提督渐渐淡出了众人视野。

至于张家,收到张海渔的消息后难得激起点儿性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家老大受重伤还遭绑架,老二不知所踪,老三……被冠以老三之位的张某阳同志微笑着揪出这个小辈,亲切地操练他三个月,后来族里再见到这小辈,戏称要是他不姓张就能原地出家了。

……

青海,格尔木市。

“轰轰轰——”

摩托车停在红木大门前,后座跳下个风尘仆仆的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长相普通,但是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度数颇深,几乎看不清她的眼睛。

在门两侧哨兵冷酷的眼神下,司机攥着她付来的车费,一脚油门逃也似的留下一股车尾气。她拎着大号的红皮箱,慢慢吞吞地理了理风吹乱的头发,又推推眼镜,走到哨兵跟前,递出一本开合页的小红本,什么话都没解释。

一般人见到军官士兵少说也会给个笑脸,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平平淡淡的态度,好像对谁都这样。

书呆子。

看过小红本的哨兵暗暗嘲她,撂下一句“等着”,进去打报告了。

小红本上姓名一栏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大字——姜宁。

她是经由自己的老师陈老教授介绍,前来参与一场课题研究。陈老是研究血液遗传方面的大家,在这领域几乎投注了大半辈子的精力。姜宁其实早有机会加入老师的团队,奈何她事事追求完美的性格硬是拖到上个课题全部了结才姗姗来迟。

说书呆子倒也不错,人情世故、你来我往一窍不通,但她对于研究的态度已经到圈子里人人知晓的程度,能力也十分突出,至少陈老教授非常满意这个弟子。

没过多久,哨兵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灰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他是姜宁师兄的学生,姓梁。小梁被委派接引即将到访的师叔,大约五六天前就开始准备,结果人迟迟不来,再拖下去他都要以为出事了。

“师叔一路辛苦,行李要检查过才能带进去,有什么不方便的跟我说,我在这等您。”小梁搔了搔头发,有些尴尬。

姜宁一脸无所谓:“哦,没事。”

花了半小时检查过全身。小梁抢着拎起红皮箱,带着姜宁踏入这座名义上为疗养院的楼房。

穿过大门是青石板铺就的空地,当院子使用,院子两旁种了几棵树。走在路上,三步一个哨岗,皆配备枪支,眼神漠然。

下午三点,阳光毒辣,院内安静地连虫声都听不见,莫名透出几分阴冷怪异。

往前是一栋三层楼房。大门半敞,上半玻璃部分雕着花纹,进门是个大堂,左侧有楼梯旋转通向楼上。

“师公和老师参会去了,估计得要晚上回来,我先带您去房间休息,晚饭我来叫您,您看怎么样?”

“好。”

姜宁的房间安排在一楼,职工和普通科研员都住这层。三楼是领导和像陈老一样身份地位高的住,二楼则提供给患者。

房间里安置着简单的家具。不愿打扰姜宁休息,小梁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门把转动又弹回原位。

手指拂过镜子,照出的女人面无情绪。银框眼镜遮挡了目光,折射着白炽灯光,泛出一丝幽冷。

确如小梁所预测,陈老教授和姜宁师兄回到疗养院时已接近晚上七点。师徒三代人在会客间续了会儿旧,问询姜宁的近况后,又为简单她介绍手头课题的重心。

四人聊得有些晚。陈老身体不好,由师兄送上楼,剩下两人也各自散了。

惨淡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格,洒在白绿色的墙面。色彩杂糅扭曲,多看两眼便觉得头晕。

屋里灯关着。女人靠着窗台,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她摘下厚重的眼镜,目光散漫游离。白日里的几棵树伫立在阴翳中,拖出一道道形状诡异的影子,忽明忽暗。

闭上眼,似乎感觉到更深的暗处,一股黏腻的视线窥伺着此处,舔舐每个活物,令胃部一阵翻涌。

她悄然退场,不曾惊动任何人或物。

翌日一早,陈老带上姜宁去拜访主管这座疗养院的领导。

陈老热情地介绍:“小宁啊,来,这位是汪主任,同老师十来年的老朋友了。以后碰到什么难题啊,你就过来请他掌掌眼。”

姜宁干巴巴地一伸手:“汪主任您好,我是姜宁。”

汪主任的年纪与陈老相差不了多少,两鬓斑白,属于人类的“年轮”满布脸上。他捧着茶杯,笑呵呵地同她握手。

“小姜是昨天到的吧?在这住得习惯吗?”

“习惯的,谢谢汪主任。”

“诶,没什么好谢来谢去的,我跟老陈认识十三年,他的徒弟也该称我一声师叔啊,哈哈哈——”

姜宁附和地点点头,却没有叫出口,这种场面话就算她再不懂世故也听得多了,跟陈老认识二十年的也大有人在,老师从没让她认下这些“师叔们”。

“哈哈哈,你这老家伙又想占我便宜?”陈老调侃道,转头嘱咐姜宁,“你回去吧,跟着你师兄多了解了解,我跟汪主任有些事要谈。”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陈老摆摆手,兀自跟汪主任说起话来。

房门隔绝了谈话声,姜宁下到二楼。走廊静悄悄的,每个房间门板紧闭,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只是偶尔听到一两声咳嗽。

数着门号找到研究室。刚推开门,身后急匆匆跟上来个人,把她挤到一边。她抬眼,只看见一个男人的后脑勺。

师兄看见她,招呼道:“小姜,过来。”

男人声音带笑道:“不要叫我小江。”

“呃……”师兄也呆了一下,脸上浮现窘态,“江教授,我是在叫我师妹。”

被称作江教授的男人愣了愣,回过头,气质寡淡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宁教授?真的是你啊!我早前听说你可能要来,没想到你今天真的来了?”

有人认出姜宁,神情满是激动和惊喜。

“原来是她啊,陈老的得意门生……”

越过那位江教授,无视他嘴角有一瞬的绷直。姜宁走到师兄身旁,淡淡道:“各位好,我是姜宁。”

众人纷纷笑谈起姜宁的功绩,一时风光无两。

不知谁打趣道:“江教授,看来咱们院里又有一位姜教授啦。”

闻言,江教授面上仍挂着笑容,似乎把这当做一段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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