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变故

张海渔过去的时候,有几批小孩正在训练。空地摆满了木桩,从碗口到二指粗,用来练习弹跳力。

一眼便看到跃起落在地上的身影,这么久不见,人明显长高了些。

几个小孩发现了她,脸上抑制不住好奇,动作慢下来,让师父训了一顿。

像她们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向来都是被养在一起,放野之前无法离开这里。那时候她在院子里日复一日地训练,偶然看见陌生人也是这样的目光,所有孩子都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看见那小孩的目光落在她这,张海渔笑起来,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裹,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张海渔看了会儿,越发觉得这小孩的潜力超常,她想了想自己这个年纪,发现她并不如他。

她忽然有点好奇他的父母究竟是族里哪两位高层,才能生出这样资质的孩子。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训练空档,那小孩向她走过来,引来了旁边孩子讶异的眼神,似乎在奇怪这个不合群的小子为什么会认识外面的人。

“你好像长高了嘛?”她指了指旁边说,“坐啊。”

小孩顺从地坐下,张海渔用力揉乱他半长不短的黑发,露出黑沉的眼睛。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捏起他的脸颊,半开玩笑道:“你看到我都不笑一笑嘛?就这么不想见我?”

“……没有。”

小孩的两颊被捏着,话说得很囫囵,但她还是听见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喏,给你的。”

张海渔从兜里摸出一块塞到小孩嘴里,又把包塞到他怀中,她这次多做了点,吃上半年不成问题。

她突然凑近闻了闻,奇异的香味混杂着辣椒味,形成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味道,正常人吃了恐怕味觉都会受损,但是小孩脸色毫无变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那群孩子开始了下一轮的训练,他们的师父也朝着这里看过来。

“我走了,你回去吧。”

张海渔起身理顺他的头发,回身摆了摆手,离开了院子。

地板还没坐热张海渔就直奔山下省城。这件事是那个男人交给她的,不算任务,但背后发话的却是族里最高地位的人。

***

瘦弱的女孩抱着破布包裹,瑟缩着走在街上,她的皮肤有点干裂脱水,肤色也因为常年待在太阳底下劳作而晒得很黑。

这是个普通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此刻天快黑了,最近外面也不安定,她们这地方来了好多日.本人,听说好几户人家的女儿都被抢走,不知道被带去哪里……女孩低着头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女孩此行是要去城里找大伯,父亲腌了腊肉让她送过去。

她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探头往里瞧了瞧,院子里没有人,然后敲门喊道:“大伯!俺爹让俺给你送东西来了!”

“哎!谁啊?”回应的是个女声。

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开了门,手上还带着袖套,身上油烟味挺重,刚才应该在烧饭做菜。

“婶娘,这是俺爹自己做的腌肉,给你们带些来,”女孩笑得腼腆,她把怀里的布包递给女人,“大伯呢?”

“诶……诶……”女人愣愣地接过布包,上下仔细看了看女孩,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拉着女孩说道:“你大伯在里屋呢!”

女人喊了一声,领着女孩进了屋。

屋里坐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年长的左手拿着烟斗,右手揣在衣兜里,小的看上去二十多岁,身量高挑,眉宇间含着傲气。爷俩正聊着事,女孩还没跨进厅堂,两人的审视便落在她身上。

“娘,她是……”

“你不用管,”回答他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他抽了口烟,问道,“有什么事?”

“俺爹听说,南边的谷子长得可好了,他想着啥时候让您去买些苗苗给他看看。”

那个小伙子听着也觉出些味道来,坐在旁边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知道了。”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诶,好,俺这就回去了。”

一家三口对女孩的身份都有数,彼此心照不宣,女人把女孩送到门口看着她逐渐走远后关上了前院的门。

***

东北三省形势越发严峻,张海渔陆续得知省城那一带的人分批南下。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那些年轻一代几乎都离开了东北,有几个留下的年轻人则被逮到了集.中营里,按家族的行事风格,这几个人的死活并不会被在乎。

此事抛在一旁,相较之下还是眼前的事更让人头疼。月前张家族长南下处理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只是临走时让人在定下的三天内前去接应。

张海渔毫不怀疑他们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最少不会全军覆灭,但是本家得到的消息只有一个——族长身死。

而那个男人和大多的亲信都跟着去了,结局不言而喻。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挑这种时候下手,但是仔细一想又在预料之中。

族长的死等于这庞大的家族缺了最重要的领头人,平时商议事务的内宅此刻人都快站不住脚,天井里不少人从外家特地赶来,看得出是想分一杯羹。

尸体还未运回,本家已经乱成一片。

张海阳和她待在一旁,她们是小辈不好插话,但是在场的长辈对权力的执着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长期处于中心地位的人,绝不可能轻易放下手里的权力。

族长死了,掌控家族的权力自然落到旁人身上。张海渔这批人真正参与家族事务也不过两年,这些所谓的长辈很少有人把她们的话当一回事。

不过无所谓,对她们来说过多的关注才需要警惕。

假惺惺地安排好族长的身后事,却在由谁掌管家族事务这个议题上争夺许久。张海阳刚回到本家便凑了这个热闹,三天没睡让他半途退出了这无意义的争论。

直至黎明时分,张家的权力移交并不成功,但至少暂时稳定了人心。

张海渔拆了块糖,酸到发苦的味道让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她打着哈欠离开内宅。

张家的未来?

想到这个问题她自己都忍不住笑,笑过后却又感到一阵凉意。

……

院子里的小孩们早早起来训练,他们只是度过了疲累困倦的一晚,不会知道昨夜发生过什么。

张海渔靠着廊柱坐下,她懒得收拾屋子,打算像小时候一样,练得累了就在这里睡上一觉,反正这会儿也无事可做。

昏昏沉沉中鼻尖嗅到熟悉的气味,她挪了挪睡姿,将全身都压在旁边人身上,再次坠入黑色的梦沼。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晚霞漫天,阳光照到她的小腿,气温转凉。远处的呼喝声不绝于耳,但不妨碍她睡了个好觉。

她放空脑子,呆呆地看着那群小孩,直到最后一缕光的消失,恍然已经度过了一天。

张家的未来如何张海渔掌控不了,但有些事却是能把握的。张海阳应该知晓昨晚的结果,正在等着她了。

她站起来松了松脖子,看了眼夜色中还在上蹿下跳的小屁孩,朝那边挥了挥手,不管他能否看到,收回手往前院走去。

没了族长,像张海渔这些人就相当于一把无主的刀,如果不选择归于某一方,很可能会成为垫脚石。

但事实上,在那个男人,或者说族长的放任下,两年的时间足够她们有意无意地动些手脚。现下族里存在一股隐于暗处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属于张海渔,却只有她可以利用。

其实她们这两年很多任务不是对外,而是对内,但是知情的人都跟着族长同赴黄泉了。

一开始她们的作用只是混淆视听,后来逐渐掌控实权,便有资格接触核心有关的东西。

张海渔猜测早在很久之前,那位前族长就已经料到这种局面,所以设置了那次放野,否则就凭她们那些手段,早就埋骨于某个不知名的墓里。

她甚至猜想族长带走那几个知情者的原因,或许与她们有关。

张海阳呷了口茶,说道:“所以,你想好归顺谁了?”

“谁是老大,我就听谁的。”

张海渔不在意地笑笑。她们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辈罢了,进入家族视野才两年,哪有什么选择权呢。

族里的年轻一辈都自发的归于某一派系势力,张家算是暂时处于相对稳定的局面。

半个月后,族长的尸体运到本家,族里长辈按照祖制处理了前族长的后事。

张海渔和几个年轻人远远地望着置放在大堂里的葬棺,她们还没有资格送葬,只能在送葬队伍出发前跟随长辈们悼念亡者。

至此以后,这位族长只留下一副葬棺和一段生平。

目送着送葬队伍远去,张海渔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去看过张海滢了。

她无声地脱离人群,一个人朝着北山而去。不下雪的时候山路好走些,等她到了那处山崖时才过去两个时辰不到。

山崖下的树长势挺好,虽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好在风景不错。

她坐下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下去。

“哎,醒醒,跟你说点事儿。”

“你爱听不听,反正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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