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娅其实明白,与许多其它家族内部流传的血液咒相比,她身上的诅咒不会危害她的性命,但会夺走除了生命以外的所有东西。
日出、阳光、温暖、美味的食物、浓烈的情感……
她将获得永生,对世界万物产生厌倦;她不会老去,可她的儿子会长大,会超越她现在的年龄,会死去。
时间会带走每一个她认识的人,唯独留下她自己——这个过程将一直循环往复,永远没有尽头。
既然如此——
克劳迪娅希望一切就不要开始。不要让她的儿子——西奥多意识到他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不要让他在长大、老去的过程中始终凝视自己永葆青春的面容。
她的血液咒会将她变成一个低等的吸血鬼。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色,黎明将至。
克劳迪娅满足地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开始灼烧、刺痛。生效的诅咒会让她逐渐被赋予吸血鬼的习性,渐渐夺走她作为一个“人”的感官与好恶。
她将讨厌温暖的阳光,渴求人类的鲜血。
能杀死她的东西将伴随诅咒的增强而变得越来越少。
“乌云重重。”
不该出现的陌生男声在耳边响起,克劳迪娅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头顶的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覆盖,再没有一丝光亮透到她的身上。
是食死徒吗?
她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披黑色兜帽的年轻身影正向自己走来。她那个并不聪明的丈夫总期盼着强大的黑魔王能破解她身上的血液咒,但克劳迪娅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血液咒永不可能被破解。
年轻人摘下了兜帽,他有一头蓬乱的黑发,一双绿色的眼睛。脸颊上的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一丝疤痕,没有一点印记。他看起来很单薄、很虚弱,但依然透露着年轻人才有的青春气息。
克劳迪娅想,大约十年以后,西奥多也会成长到这样的年纪,变成相似的模样。
“他在看着您,诺特夫人。”青年说道。
克劳迪娅愣了愣,兀地抬起头,就见原本熟睡的西奥多正趴在窗台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他的脸庞没有波澜、也没有惊异,犹如一潭平静的死水,漠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
克劳迪娅不确定西奥多是否有意识到她正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这位陌生的青年告诉了克劳迪娅答案。
“他一直都知道您身上的诅咒,夫人。他理解您不愿被黑夜束缚,渴望得到解脱的心。”那人说道,绿色的眼瞳犹如微微荡漾的碧波,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但我认为——”他笑了笑,“他十分希望您能陪伴他成长。”
克劳迪娅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我以为……他没有那么依赖我。”
“他是一个聪明且狡猾的人。”青年说道,“他坚持他的智慧不会用在任何一件好事上,但我认为他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缺乏同理心,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思念着你,夫人。”
“你到底是……”克劳迪娅蹙起眉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对方再次笑了一下,眉眼微弯,“您想见一见他吗,夫人?见一见和我一样大的西奥多·诺特。”
克劳迪娅双唇微张。她看见青年从施了伸展咒的口袋中取出一个金属质地的小盆,里面流淌着不会被倾倒出来的银色液体。盆身围着一圈古老的如尼文,上面镶嵌着几枚等间距的月长石。
青年用魔杖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抽出一缕银丝,将它放入了金属小盆中。克劳迪娅在他的示意下,谨慎地用指尖触碰了那一盆流动的银色液体。
周围的景象忽然倾倒过来,在一阵快速的天旋地转后,克劳迪娅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昏暗的客厅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家谱挂毯,上面绣着几个大字:最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永远纯洁。
克劳迪娅当然知道布莱克。
“妈妈——”
她听见了西奥多的声音。不同于幼时的清脆,带了点儿青春期后的低沉,但克劳迪娅仍能分辨出来。他坐在沙发后的圆桌边,拘谨地面朝自己,仿佛他能看见她。
十八岁的西奥多·诺特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刘海遮挡住了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他有着高高的颧骨,挺拔的鼻梁和粉薄的嘴唇。
克劳迪娅曾无数次地想象过、期盼过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如今那些抽象的幻想都变成了眼前具象的青年。
她向他走近,但西奥多的目光并未随她的移动而移动。克劳迪娅意识到这只是一段来自“过去”的记忆。这份记忆属于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位青年,此刻他正与另一位金发的男生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旁观、记录着这一切。
三人看起来都只有十七、八岁那般大,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可他们身形瘦削、伤痕累累,并不像那种过着安逸生活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西奥多露出了难得的羞涩与不自然。他目光闪烁,双唇数次翕动,试图开口,却又泄气地保持了沉默,这万般纠结的模样让克劳迪娅忍俊不禁。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他,这对克劳迪娅而言并不是很久远的记忆——在其他孩子都热衷于和父母撒娇的时候,要西奥多开口似乎已经成为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他不是一个乐于对人敞开心扉的孩子。克劳迪娅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意味着他能将自己很好地保护起来,免受心灵上的伤害。当然,代价可能是他会变得非常孤独和寂寞。
“看在萨拉查的份上,西奥多,快点说完。”金发的男生忍受不了他踌躇的模样,翻着眼睛不耐烦地催促,“你现在的表情简直让我想吐。”
“闭嘴,德拉科!”西奥多凶狠地瞪过去,“当你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祈求哈利给你一个拥抱的时候,我可没有嘲笑你。再者,你为什么非待在这里不可?回到过去的人是哈利,你待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
“今天是满月,我变形的时候必须和哈利待在一起才不会失控。还是说你希望我毁掉我们最后的根据地?”
克劳迪娅明白这段记忆从何而来了,她也认出了那金发的男生正是十八岁的德拉科·马尔福,只是很难辨认出来。
尽管他有一头标志性的淡金色长发,但左侧的眼睛上戴了一副黑色的眼罩,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几乎划过了他的整张左脸,从眉心的上方经过眼睛,一直蔓延到下颌,破坏了马尔福家族天生俊美的面孔。
西奥多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
他终于说下去了,“老实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确定波特能不能把我的讯息带给你。”他垂下眼帘,脸上浮现出十分伤感的神色。不过很快,西奥多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得意的笑,“我制作了一个时间转换器,妈妈,能彻底改变过去的时间转换器。”
克劳迪娅认得这个表情——当西奥多渴望得到一些肯定和赞美的时候,他就会露出这样克制的却又无法遮掩得意的微笑。
她想起了幼时的西奥多。
在他第一次独自阅读完一本书后,克劳迪娅在惊叹中称赞了他,可爱的红晕一直从男孩的脸颊扩散到脖颈。后来,每当西奥多翻完一本书,都会抱着厚厚的书本来找克劳迪娅,要她帮忙放回高高的书架上,但克劳迪亚知道,西奥多只是想要她的称赞。
“我猜,我有这样的设计想法是为了留住你,妈妈——但我也明白自己没法破解血液诅咒。”
他试图维持住自己的微笑,但他本就不擅长做这样的表情,唇角苦涩地微微抽动。克劳迪娅想走过去,摸摸他的脸,告诉他没有关系,但这只是一段记忆,西奥多见不到她,她也没法拥抱他。
“我应该从没想过要去真正使用它。”西奥多接着道,“可是我们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了,所以——哈利决定回去。”他顿了顿,睫毛微颤,“我不确定你是否想知道我长大的模样,可是,可是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忆,我想告诉你……”
克劳迪娅轻吸一口气。
她觉得西奥多太傻了,没有父母会不想看到自己孩子长大的模样。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她已经没有了遗憾,但如果西奥多请求她留下——克劳迪娅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她可以努力为她的孩子忍受血液诅咒的折磨。
然而,西奥多只是说道,“我爱你,妈妈。”
他的脸变得很红,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天早晨……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件事,我爱你,妈妈,谢谢你生下我。”
血液咒只在女性家族成员间遗传,通常好几代才会出现一个诅咒生效的成员,而生育会使女巫的抵抗力下降,增加触发的几率或加快诅咒的生效。
西奥多知道这些。
他胡乱抹着眼泪,可它们像是无法停止一样不断溢出。德拉科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后,无情地伸手推了一下西奥多的脑袋。
“脏死了,哭得像个蠢蛋。”
“闭嘴。”西奥多哽咽道,“好了,够了,我只想说这个……”
哈利坐到他的对面,“你不想留下她吗?”
西奥多摇摇头,“我不希望她痛苦。”
德拉科别开脸,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是吗?可我只要我的母亲活着……”
记忆就此结束。
克劳迪娅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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