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一直很喜欢飞行的感觉。
当然,这没有坐飞天扫帚舒服,上下颠簸得厉害。哈利不敢去揪那光洁的羽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突兀的起飞中抓住了德拉科·马尔福的胳膊。
底下传来海格嚷嚷的声音和其他学生们的尖叫,不过很快就被猎猎风声掩盖,什么都听不见了。
哈利望向那片淡灰色的天空,能闻到空气中湿漉漉的青草香。这一刻,他忘记了阿兹卡班的逃犯,也忘记了火车上的摄魂怪,只有灌入肺腑的新鲜空气充盈着四肢百骸,仿佛给了他无穷无尽的能量。
“喜欢吗?”
直到德拉科的声音传来,哈利才回过神。他转头望去,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双总是充满讽刺意味的灰色眼睛中竟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陌生得让哈利感到困惑。
“你到底想做什么,马尔福?”他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语气里更多的是疑问,而非怀疑与烦躁。
德拉科认为自己做出了一个不错的决定,至少现在他们能好好说一会儿话了。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你会答应吗?”德拉科问道。
翠绿的眼瞳错愕地瞪大,表明哈利·波特从未意识到还能有这样的“如果”存在。
“开什么玩笑,这不可能!”哈利回答得很干脆,甚至有些气恼,“难道你忘了过去两年里发生的事吗?你一直在辱骂我和我的的朋友。”
“你是说罗恩·韦斯莱?”德拉科冷哼一声,“别忘了是他先嘲笑我的名字在先。当然,就算他保持礼貌,我也讨厌他。”
德拉科从不否认这一点,即使是在很多年以后,他依然不喜欢韦斯莱一家。
“那我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哈利说道,“老实讲,我觉得你只是在谋划一个新的方式来整我。”
“我不会那么做了,我保证。”德拉科很认真地承诺,但鉴于过去的种种,很难令哈利信服。德拉科不甘地问道,“如果我保证不再挖苦你的朋友,我们的关系能不能改善一点?”
哈利皱起眉头。
他确实没能从德拉科的脸上寻找到一丝恶作剧的意图,但这只是加深了他的不解。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哈利越发困惑。
“我已经说了,波特,改善我们的关系。”德拉科又重复了一遍,“既然分院帽将你送进了斯莱特林,那就说明你身上至少有一点斯莱特林的特质。如果我是你,就会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和我交好,而不是靠近那些纯血统叛徒,你在斯莱特林的生活会顺利很多。”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德拉科知道他又一次搞砸了。
果然,哈利冷冷回答,“我想我能分辨出什么是‘更有利的选择’。”他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德拉科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也是如此。
即使战争结束后,德拉科的一些观念产生了变化,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摒弃了纯血统的优越——这一点依旧刻在他的骨子里,也横在他和哈利的感情之间。
可奇怪的是,在德拉科看来无疑会造成裂痕的分歧,哈利·波特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消磨掉了他的不安与烦躁。
那是发生在斯科皮与詹姆周岁生日时候的事。韦斯莱一家十分热情地来到了波特庄园,为两个小家伙庆生。
当时,卢修斯与纳西莎已经去了北欧生活,虽然寄了生日礼物,却无法到场。可想而知,被包围在一群韦斯莱间的德拉科有多烦闷,更糟糕的是,如果他不想与哈利吵架就必须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来。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德拉科以照料斯科皮和詹姆入睡为由,没有到壁炉前与他们道别。他甚至有点儿不想和哈利说话。
整个庆生派对,他都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似的,德拉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里明明是他的家,斯科皮和詹姆也是他的儿子,他并不希望他们像韦斯莱家的小孩儿那样长大。
“德拉科。”哈利敲了敲虚掩的房门。
“轻点儿,波特,你会吵醒他们的。”德拉科的语气不太好。
哈利压根没发出什么声音。他坐到另一张婴儿床边,詹姆·西里斯睡得很熟。
以最亲密的关系相处数年,德拉科了解哈利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此刻他坐下来是要与他谈话的意思。
德拉科决定先发制人,“如果你是想抱怨我今天的态度不够友善,那很抱歉,波特,我已经尽力了。”
翠绿的眼睛瞪了瞪,哈利露出一个略显窘迫的神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德拉科。”他尴尬地开口,又稍事停顿,似乎正在组织语言。紧接着,哈利真诚地说道,“对不起,我想我应该先对你说这个。”
“对不起什么?”德拉科惊讶道。
他没想到哈利会道歉,但无论是为了什么,他的气恼和烦躁都已经消了大半。
“你今天并不高兴。”哈利指出,“但这原本应该是我们一起感到高兴的时刻。”
婴儿房里开着橙黄色的小夜灯,灯光映照在哈利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抹暖意。德拉科意识到即使已经过去了一年,可哈利的身体和魔法仍旧没有完全恢复。
德拉科感到心疼。他伸手去握他发凉的指尖。
“我会试着接受你的朋友们。”他说道,眼眸低垂着,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指尖上。
哈利没有立刻回应。半晌的沉默后,他忽然笑了一下,德拉科困惑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微弯的绿瞳。
“还记得在与你的父母共进晚餐前,你对我说的话吗?”
德拉科回想了一下,“希望你不要朝他们扔咒语?”
“是的。你说——”哈利清了清嗓子,刻意去模仿德拉科的语调,“拜托了,波特,你不需要喜欢他们,但至少……别丢咒语。”
“当然,看在梅林的份上,战后的马尔福家招惹不起一个救世主。”德拉科翻了翻眼睛,语带挖苦。
哈利依旧保持着笑意,“我不想改变你,德拉科。”他发自内心道。哈利从没在这一点上动摇过,他喜欢德拉科并不是因为他希望他变成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他原本是一个怎样的人。哈利继续开口,“我不强求你接受他们,罗恩、赫敏以及其他的我的朋友和家人。”
德拉科张了张嘴,还没从惊讶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至少,别和他们争吵或者作对。”哈利补充道,“这就够了。”
“……我差点以为我必须按照韦斯莱家的方式教育我们的孩子。”德拉科声音暗哑,“给他们穿破烂的衣服,用二手的坩埚和课本……”
“好了,住口吧。”哈利闭眼缓了缓情绪,用手心堵住那张烦人的嘴。他用最后的耐心说道,“你当然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教育我们的孩子。”哈利笑了一下,又变得无比严肃,“但别想灌输你们纯血那一套,我也有发言权。”
“好吧。”德拉科回答得很勉强。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一直压迫在他的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地。他从来没有自信,如果让哈利在自己与韦斯莱之间做选择的话,自己会胜出——毕竟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输过一次了。
所以,每当他们必须与韦斯莱家相处时,他都不得不表现出接受或正在努力接受他们的模样,这无疑造成了很多的压力和厌烦。
而当哈利告诉他不用这么做的时候,德拉科不仅感觉到了解脱和轻松,还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抵触韦斯莱一家的拜访了。
巴克比克落地后,海格紧张地斥责了他们一番,不过被哈利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
“德拉科,你没有事吧?”潘西跑过来问道。
布莱斯远远地瞥了一眼巴克比克,眼里充满了防备。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是德拉科主动坐上去飞了一圈。
被其他的斯莱特林们包围在中间,德拉科有些挫败地望着哈利头也不回地从他们身边离开,去找了罗恩·韦斯莱说话。
德拉科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包围在绿色周围的红色更讨厌,还是那抹万红从中的一点绿更让人觉得烦闷。
他不明白,明明很多年以后,他的伴侣——哈利·波特允许他这样做,可眼下似乎却无法取悦自己年少时的爱人。
后来的几天里,哈利显然都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趣。
德拉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僵局,在他们的感情里,他从来不是负责解决问题的那一个。
2007年,马尔福庄园。
“德拉科,要我说,你对波特未免太过纵容了些。”前来拜访的潘西忍不住说道,“既然你不希望他留在傲罗办公室,为什么不用分开做威胁呢?”
布莱斯在一旁立时哈哈大笑,挖苦道,“因为他觉得波特肯定会选择工作,而不是他们的婚姻。”
“闭嘴,扎比尼。”德拉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彼时的德拉科已经不那么患得患失了,但他也知道无论是争吵还是冷战,哈利·波特总能有办法在安抚住他的同时,保住自己的工作。
与学生时代不同,比起必须一来一往的攻击与反击,成年后的哈利·波特更倾向于往解决问题的方向行进。
德拉科总是想起他们共同居住在安多米达家时的日子。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卢修斯仍被关在阿兹卡班里等候威森加摩的审判。德拉科焦虑于马尔福家未来的命运,脾气一度变得很是暴躁。
泰迪惧怕他,安多米达冷待他。德拉科甚至认为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安多米达赶回马尔福庄园,所以,当哈利敲响他的房门时,他以为会有一番傲慢的说教。
然而,哈利只是冷静地与他分析了战后魔法部的现状以及卢修斯极有可能被从宽轻判的原因。其实,这些消息德拉科自己也能打探到,马尔福家虽然大不如从前,却仍有一些渠道能获得魔法部内部的消息。只是,他从小就在父母的庇护和宠爱下长大,从没真正尝试,也从没有必要去自己解决任何问题。
即使是在糟糕的六年级,也有纳西莎为他与西弗勒斯·斯内普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以保护他的安全。
德拉科终于明白了每一次他发脾气时,安多米达欲言又止的表情背后的深意——她是在怜悯他。怜悯他从未失去过任何人,所以不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切。
安多米达失去了丈夫与女儿、泰迪失去了父母,而哈利——他失去的就更多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失去和痛苦,造就了后来能够接受他,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又坦然地去爱他的哈利·波特。德拉科也曾怨恨过,为什么只有自己对他们的感情和婚姻患得患失。
直到后来,他失去了他才明白,原来哈利·波特只是对“失去”这件事感到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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