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流言蜚语总是传播得比幻影显形还快。当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不再费心掩饰他们之间那种古怪的新氛围时，整个城堡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达成了共识——尽管这共识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赌局赔付以及大量的眼珠子脱臼。
起初是各种猜测和荒谬的版本。但很快，证据变得无法忽视。
魔药课上，当斯内普习惯性地试图用“波特，你那巨怪般的大脑…”作为开场白时，话还没说完，德拉科的声音就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耐烦的打断：
“教授，关于月长石粉末的添加时机，书上第七百三十二页的注解似乎与实际操作有出入，您认为是否该以坩埚内药液首次呈现珍珠母光泽为准？”
地窖里一片死寂。斯内普的话卡在喉咙里，表情像是被人塞了一整颗龙蛋。他阴沉地盯着德拉科，后者则一脸坦然，灰色的眼睛甚至带着一丝纯粹学术探讨的神情（尽管微微抬起的下巴泄露了一丝挑衅）。所有人都知道，马尔福刚刚打断了斯内普奚落波特，用的还是斯内普最无法斥责的方式——钻研高级魔药制备。
哈利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努力把笑声憋成咳嗽。赫敏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魔法物种。
魁地奇训练时，情况变得更加诡异。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队伍不可避免地共享球场。当哈利为了追逐金色飞贼而高速俯冲，险些与同样急速转弯的德拉科相撞时，两人在空中猛地刹停，扫帚尾梢几乎擦到彼此。
“看着点路，波特！”德拉科吼道，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恼怒，“你的脑袋终于被游走球彻底打坏了吗？”
“是你挡了我的道，马尔福！”哈利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你的扫帚该上油了，声音吵得像打人柳！”
他们怒目而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魔杖互射恶咒。两队的队员都紧张地悬浮在不远处，准备拉架。
然后，哈利忽然伸手，极其自然地从德拉科的肩膀上拈下一片不知道哪里沾上的小羽毛，嫌弃地弹开。
德拉科“啧”了一声，脸上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不耐和…别的什么的表情。“管好你自己。”他嘟囔了一句，声音低了不少，然后猛地调转扫帚柄，飞回了斯莱特林的训练区域。
留下全场队员目瞪口呆。罗恩的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只金色飞贼。“他们刚才…是在吵架对吧？”他茫然地问旁边的安吉丽娜，“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被喂了一嘴比比多味豆？”
而在图书馆的僻静角落，则逐渐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景象。
哈利和赫敏通常占据一张桌子，羊皮纸和书籍堆得像小山。而不远处，德拉科则会独自占另一张桌子，面前摊着《高级魔药制作》或《纯血统谱系研究》，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傲慢且生人勿近。
但细心的人（比如赫敏，她现在已经从忧心忡忡转变为极度好奇的观察者）会发现，每当哈利遇到难题开始无意识地揪自己头发时，德拉科那边总会几不可察地停顿一下书写的动作。有时，他会撕下一小条羊皮纸，写点什么，然后在那条子变成一只纸鹤飞向哈利之前，先用一个无声咒让它变得近乎透明。
那透明的纸鹤会悄无声息地落在哈利的墨水瓶旁，或者摊开的书页上。哈利会瞥一眼，有时皱皱眉，有时眼睛一亮，然后迅速把纸条塞进口袋，继续奋笔疾书。
赫敏有一次忍不住，趁哈利去还书时迅速侦察，只看到纸条消失前最后一点墨迹，像是某种复杂的魔药成分比例或者如尼文词的罕见变体。
“他是在帮我！”后来，在赫敏的严刑逼供下，哈利终于承认，耳朵通红，“他说我论文里的错误蠢得让他无法忍受，玷污了他的眼睛！”
赫敏翻了个白眼，但心里那点最后的担忧也放下了。这很马尔福，也很波特。方式别扭至极，但关心是真的。
真正的公开转折点，发生在一次霍格莫德周末的三把扫帚酒吧。
哈利、罗恩、赫敏正挤在一张木桌旁喝着黄油啤酒，讨论着幻影显形课的痛苦经历。德拉科则和布雷斯·扎比尼、西奥多·诺特坐在另一侧，气氛看起来有些凝滞——显然，连斯莱特林内部也还在适应这个新局面。
几个赫奇帕奇三年级生打闹着跑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哈利的手臂，满杯的黄油啤酒眼看就要泼在他和罗恩身上。
一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无声咒光芒闪过。泼洒出的啤酒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凝固在半空一瞬，然后哗啦一声，尽数浇在了那个闯祸的赫奇帕奇自己脚上。
整个酒吧安静了一秒。所有人都看向魔咒发出的方向——德拉科·马尔福刚刚不动声色地将魔杖收回袖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看哈利一眼，只是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哈利转过头，隔着喧闹的人群，对上了德拉科的视线。没有感谢，没有微笑，哈利只是极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挑了一下眉梢。
德拉科的嘴角，同样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牵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信号。
然后他们各自转回头，继续和自己学院的人说话。
但整个三把扫帚的人都看见了。那一刻，所有最后的怀疑都烟消云散。梅林啊，马尔福真的在帮波特！而波特…他接受了！
罗斯默塔夫人擦着杯子，笑着摇了摇头：“年轻真好，是不是？”
如今，城堡里的大家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在走廊上看到他们虽然从不并肩行走，但总会保持一种奇特的、不远不近的距离；习惯了他们依旧会用“波特”和“马尔福”称呼对方，语气却不再是纯粹的敌意；习惯了在魔药课或变形课上，他们之间那种无声的、高效的、拯救彼此分数于水火的古怪默契。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一个霍格沃茨最新鲜也最不可思议的风景。
某个平凡的夜晚，天文塔顶。
哈利靠在冰冷的垛墙上，等着。脚步声轻轻响起，他没有回头。
德拉科走过来，停在他身边，一同望着脚下沉入睡梦的城堡，远处禁林的黑影在月光下起伏。
“诺特今天问我，是不是给你下了迷情剂。”德拉科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哈利哼了一声：“西莫说你可能被皮皮鬼掉了包。”
一阵沉默。然后德拉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哈利。不是纸鹤，也不是魔药，而是一块被施了恒温咒、用锡纸包好的蜂蜜公爵糖浆馅饼，还是热的。
“吃剩的。”德拉科语气硬邦邦的。
哈利接过，咬了一口，甜蜜的糖浆溢满口腔。他知道德拉科从来不吃这么甜腻的东西。
“谢了。”他说，把馅饼递过去一半。
德拉科嫌弃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接过去，小口吃了起来。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站着，分享着一块过于甜腻的馅饼，望着他们共同生活的、伤痕累累却又无比坚韧的城堡。中间依旧隔着一点距离，袍袖偶尔在夜风中轻微相碰。
流言依旧在飞，目光依旧追随。前路注定不会平坦，学院间的隔阂、家族的期望、过去的阴影，都像远处禁林里的迷雾，未曾散去。
但在此刻，在这片静谧的星空下，他们不需要言语。
所有人都知道，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之间有些东西彻底改变了。
而他们自己，也终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不再需要隐藏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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