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来。”
前方那个穿着箭羽红白纹和服,背对着他的女孩子头戴着一个纸袋子,浅黄色的长发垂到腰间,她还披着一件朦胧的硬纱外套。
盛夏的阳光从低垂屋檐下折到檐廊,把老旧地板上的瑕疵都模糊了,像铺了一层发光的白沙。
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如波纹一般荡漾开。
的场静司没说话,他侧目看了看外面,枇杷的枝头高高挑起,在日光下透绿的叶片簇拥着累累澄黄的饱满果实。
“...是夏天呢。”他说。
“嗯,但房子里挺冷的。”那个戴着纸袋的女孩说,“我们快去吧,家主应该都准备好了。”
的场静司没有跟上去,他好奇地问,“准备什么?”
“准备好迎神仪式了啊,”女孩转了一个面对着他,“你怎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
的场静司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拉门边,反手扣了扣,无疑是坚实的木质结构,因为长久没人修缮而震下一片细灰。
“这里是三春家。”他说。
“...嗯。”女孩有点迟疑的说,“怎么了吗?有捣乱的妖怪?”
“没有。”的场静司回过神向她微笑,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我们走吧,去找那个【家主】。”
他们沉默着拐过几个弯,都没有遇到什么人。等到第三个转角,的场静司叫住女孩,“等等。”
“你也发现了吧,我们经过的一直是同一个地方。”
女孩停下脚步,她似乎很不习惯穿和服,总是别扭的扯着下摆,“的确,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转角的支柱上,有道磕碰,三次都一摸一样待在那里。还有纸拉门的破洞等等。
“是妖怪吗?”的场静司袖起手环顾,“可没有哪里有东西的感觉。”
女孩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她看上去对耽误时间很在意,说,“我继续往前走,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试试。”
的场静司答应,等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女孩丧气地从来的方向走了出来。
“像什么传说一样呢。”的场静司语气有点诙谐地说。
“这并不有趣...”女孩有点伤脑筋,“也看不见妖怪,难道一直在这个地方打转吗?”
的场静司想了想,问她,“你没带东西吗?符咒,式神之类的。”
“...这些没有,”女孩老实地回答,她犹豫着从红色的腰带里抽出一柄短刀,“我只有这个。”
的场静司接过来,把短刀抽出雪亮的一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很普通的东西,装饰品?甚至没开刃。”
“...不要太过分了,”女孩的声音有点发闷,“我不会带危险的东西。”
“没事,这个也足够了。”的场静司把这把没开刃的短刀抽出来,比划了两下,忽然问女孩,“你听说过涂壁吗?”
“嗯。据说当你夜晚走在路上的时候,如果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墙壁,但是无论如何走动,无论怎么绕转方向,这个墙壁都无法绕开。那应该就碰上了妖怪涂壁了。”
女孩反应过来,她的声音有点奇怪地说,“可我们前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是涂壁吧?”女孩说。
的场静司随口答应,“啊,我也不知道,说着玩的。”
他握着这把短刀往手里一划,因为用的力气很大,竟然也在手心割出一道伤痕,过了几秒,血珠从肉里渗出来,顺着拳头滴落到地上。
女孩也吓了一跳,声音有点急,显得声音有点硬朗,“别玩这个!就算没开刃也是很危险的。”
“...现在知道了。”的场静司感觉到手心真的起了一阵火灼的痛感,持续不断,让他忽然平定了隐隐的急躁,反而语气更轻松地说,“从刚才我就一直想问了——”
“你认识我?”他转向女孩,甩了甩手。
“你今天一直怪怪的。”女孩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遇见妖怪了?”
“这个嘛,还真不知道,或许我真的碰上妖怪了。”的场静司微笑道,“能麻烦你叫我名字一声吗?我忽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你是,”女孩刚说了几个词,又可疑地停下来,重复了几遍你是,声音越来越低,好像要逃避谁一样。
“我是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女孩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看上去有点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是【的场静司】,奇怪,怎么会一样呢...”
“那我应该是谁?”的场静司有点不耐烦了,他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而一双红瞳冷漠地盯着这个女孩。
“我已经告诉你我是谁。”地场静司说,“那你也得告诉我是谁吧?”
女孩沉默着没说话,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妖怪吗?”
的场静司终于失去耐心。
他抓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抵在墙上,扬手用那把没开刃的短刀对准纸袋下应该是她的脸的部分,微笑说,“你是谁?夏目贵志在哪里?”
接受夏目贵志的委托后,的场静司和夏目贵志,三岛诚和一些门人来到三春的宅子,准备进行迎接三柱大人的仪式。
三春家这三位脾气迥异,守护神一样的妖怪,每隔几十年就交替守护这个早已没落,空无一人的家宅。本来在上一代的场家首领在位时就已经完成一任妖怪的交替,是脾气温和的白爪君。按照进度来看,怎么也轮不到夏目贵志管这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任的守护神不见了。除妖师们都说仪式估计失败,需要的场家再次进行一次迎神仪式。
虽然七濑说这已经不是的场的责任,夏目贵志认为他们还是应该负责。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待了多久?会长到时间从秋冬之际直接一跃到夏季吗?而且,哪里来的女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和夏目贵志什么时候分开的?
的场静司回忆起来,心沉了下去,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本来不应该相距太远的记忆有一段此刻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认为擦去了。
“这里真的是三春家?”的场静司继续问,他一边思考,一边把短刀下移,抵着女孩的胸口。——他怕这个女孩看不见他的威胁。
刀尖把织物戳的稍微下沉了一点,不会真的穿破,但也能让女孩感受到危险。
按照故事发展,这个女孩怎么看都应该是妖怪,狐妖?不,看起来呆呆的,会不会是狸猫?的场静司往她的和服下摆看去,没有看到伸出来的尾巴。
但就算他喜欢毛茸茸,也不会原谅她。
的场静司把脸凑到纸袋旁边,如果这时候没有纸袋,看起来就像一个少年对着自己的小恋人贴近说些悄悄话。他低声说,“不要骗我,说实话我不会伤害你。”
夏目贵志在哪里?他那里也会有个女孩子诱引他吗?虽然他不觉得夏目贵志会被美丽的少女吸引,但...他也是个二十多血气方刚的青年。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看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更讨厌了。
“夏目贵志你知道吗?二十多岁,浅黄长发和琥珀色眼睛,长得很可爱,一看就会被妖怪们欺负。他是我老师...兼任未来的妻子。”
的场静司面不改色说,“我们很亲密。”
女孩子被他抵在墙上也没反抗,只发出一声痛呼。她听完的场静司的话,手指揪着和服的下摆说,“...我还想问,你到底是谁?你是的场家的人吗?”
“是。”
“可我从来没见过你。”女孩说。
“我也从来没见过你。”的场静司不想跟她纠缠了,他心想哪里来的妖怪,要说幻术,幻觉难道不是人心里最想看的东西吗?他对这种乡村少女没兴趣。
“作为男生我想我应该有点风度,你自己揭开纸袋吧。”的场静司的语气已经有点冷硬了,“你到底是谁?”
女孩伸出手,动作很缓慢,她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场静司看见她的手指有点长,并不柔软,骨节很明显,透明的指甲被剪得很规整。
她取下头戴的纸袋,甩了甩头。汗湿的鬓发粘在脸侧,青春的皮肤薄嫩,因此脸颊的绯红显得很浓郁,嘴唇被自己舔得水淋淋的。
尽管十分动人,看起来也年纪不大,就十几岁的模样。但她的脸部的骨骼并不柔美到脆弱,没有达到无法辨认性别的界限。
她不是【她】,是他。
“我就是...夏目贵志。”
他看了看的场静司,又飞快低下头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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