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安妮瞪着格林德沃,“只有初入社交界的新人才穿黄色裙子吧!”
刚进社交界的时候,德安妮丝就已经知道妈妈们的喜好。马尔福夫人明白,理论上要给她定制优雅一些的长裙,但到了最后都变成了缀满蕾丝花边的蓬蓬裙。
“哎呀,多可爱嘛。你这样子穿,肯定有很多优秀青年追求你的啦。”
马尔福夫人是这么说的。她还试图给她扎麻花辫。在她的家乡,人们管这种辫子叫小猪尾巴,因为只有小孩子才会梳这种样式。
只有这些时候,她才会产生一些自我认知的危机。邓布利多也说过她可爱,但她以为只是他年纪大了,看到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会夸上一声可爱的缘故。
搞什么啊。我不要走可爱路线啊?这样议会里就没人怕我了诶?
“所以说,”格林德沃点头道,“还是跟着我吧。”
“……然后给你当人台娃娃?”
她想了两秒钟,没有抽魔杖。邓布利多应该夸奖我的忍耐。
“我们一定能给你找到适合你才能的位置。”格林德沃继续挖魔法部的墙角。
“再多说两句我可能会申请转到隔壁傲罗部门哦。”
“……”
理论上,她不认为一些事情有对错之分,就像她其实并不排斥格林德沃的纯血观念,只是俯视着,意识到有些意志和决心是如此偏颇狭隘,乃至不可动摇。
上古时代的妖精屠杀人类,毫无歉意;人类踩死蚂蚁,波澜不惊。那么巫师屠杀麻瓜也可以理解,人类自相残杀也可以理解。而她理解格林德沃:他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生来应该统治。但你要怎么做呢?
她说,我不会为了你杀人的,格林德沃。
他教她跳舞,在她还是孩童的时候,手上握着老魔杖,屋子里野花翻飞。
一哒一、一哒二,滑步、转身。孩童的游戏,她能感觉到格林德沃是松弛的。放松。并不计较她踩到他的脚背。其余时间他是巧舌如簧的诱骗者,杀伐果断的领袖和将军,野心勃勃的革命家,可她知道他其实喜欢研究魔法。喜欢黑暗、未知和危险的东西,喜欢探索一个孩童的可能性。孩童的天真里蕴藏着这个种子般的奇迹,有些是好的,有些是坏的,还有些像德安妮丝这样,不坏也不好,不好也不坏。中间地带。人们说你要么选择这一边,要么选择那一边,中立是愚蠢和软弱。但她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工具只是工具,力量只是力量,没有好坏之分。
选择吧。选择吧。
格林德沃说,来跳一支舞吧。在萨尔茨堡的时候他们经常这么做。
“陪你跳这支舞,你会放我走吗?”她问,手已经放进格林德沃的掌心。
格林德沃注视着她的手背,“或许。”他说,“我要你陪我一直跳下去。”
“那大概会很难。”德安妮丝说,“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拴上链子。”
“梵多玛蒂柯?你已经不是继承人了。”
事实上,如果她母亲死了,梵多玛蒂柯的遗产还是由她来继承。
她是这枝叶繁茂的古老家族最后一个嫡系后裔,这是古老的魔法,不会随着她的名字从家谱上被烧去而停止作用。但她犯不着跟格林德沃解释。他没有需要继承的遗产,也自然不受到束缚。
他被爱过吗?他被恨过吗?他的偏执和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感到厌倦了。格林德沃太像她自己。
“盖勒特·格林德沃。”她说,“放手。我要走了。”
“叫叔叔,”格林德沃轻声说。“你忘了吗?你最适合的位置是在我身边。”
【因为你冷漠。因为你残忍。因为你对他人实际上漠不关心。你能玩乐似的念咒杀死昆虫,而麻瓜就像昆虫一样。
你冷酷,你强大,你与生俱来应该统治别人——】
不对。
我的力量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你想让我杀人,邓布利多想让我救人。而我可以什么都不做。
【软弱。德安妮丝。你是懦弱的人吗?】
什么是懦弱?轮不到你来说。对你顺服,就是坚定;对你反抗,就是愚蠢?我是谁,轮不到你来说,轮不到我母亲来说,轮不到——
【阿不思·邓布利多?你这狰狞的孩子。你把你的秘密全告诉他了,不是吗?你们说我危险,却称他为圣人,殊不知他那玩弄人心的本领若要完全展露,定不输我一分一毫。
德安妮丝,安妮·玛丽·梵多玛蒂柯,你让他看你的秘密,你浑身**的伤疤?怎么,被我说中了?他有没有抚摸你那洁白狰狞的皮肤、唱诗般说些安抚的话?他沉迷吗?他渴望吗?他看你的身体,是以一个父亲的目光,还是以一个男人的目光?你把他当做你的牧师?愚蠢的羊羔!到我身边来——】
她的手还攥在格林德沃手心里,她的腰还被他紧紧握住,她一言不发,移步、旋转,但她看到自己在哭泣,看到火海,看到所有作痛的伤痕和谎言——她的确爱过格林德沃,在她那脆弱、单薄的童年时期,没有人比他更好地充当父亲的角色了。
但他的爱是有条件的,和她母亲一样苛刻,他的每一句奖励都是毒药,都是鞭痕上的盐渍,他在控制她,羊羔被勒住咽喉。
“如果你真的爱我,”她说,“把我的翅膀还给我。把我的战场还给我。”
【我没有夺走你任何东西,孩子!我给了你这么多,你怎不知感激?我教你咒语,教你舞步,教你操纵人心的秘密……你把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安妮小鸟。你在对自己撒谎。你对自己撒谎说,阿不思·邓布利多爱你。他在利用你!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永远在身边为你保留一个位置。你瞧瞧,多么蓬勃的力量在我的手心起舞,承认吧!你与我才是一路人,旁人怎会理解站在高处的孤独?你与我,我们会一齐统治这个崭新的世界——】
“那个博格特,”安妮说,“你能再给我试一次吗?”
忒休斯·斯卡曼德有些困惑,对她这个门门考试都是O的尖子生要求测试博格特这种三年级的内容很是不解。
她的成绩已经确定了,前两场群体面试都是第一名,入职应当是顺理成章的。
“好吧。”傲罗答道,“确实是有趣的博格特。”
那雾似的漆黑生物摇身一变,衣柜打开了,黑发绿眸的少女走了出来。她身着礼服,口红鲜亮,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四周,朝德安妮丝走来。
它并不恐怖,只是看着她。它开始提问。
你是谁?
你要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你永远在祈求爱吗?
你是没有爱就无法存活的生命吗?
你为何否认自己的软弱、隐藏自己的残忍?
你否认格林德沃话语的正确性吗?
你否认你与格林德沃相似的程度,其实要超过与邓布利多的相似度吗?
你能领导吗?
你能被追随而不改本心吗?
你是谁?
你想成为谁?
你爱邓布利多,为什么?
你是个破碎的玩偶吗?
你在等待被人修好吗?
你是谁?
你要什么?
你对爱的渴求,是因为没有被父母好好爱过吗?
为什么他们不肯爱你呢?
为什么你是你呢?
什么定义了德安妮丝?
谁是德安妮丝?
德安妮丝被爱过吗?
德安妮丝值得被爱吗?
你不敢回答吗?
为什么不敢回答?
为什么害怕自己?
为什么恨这个世界?
为什么……恨自己?
【德安妮丝·斯托皮亚。安妮·玛丽·梵多玛蒂柯。你如此天赋异禀,你该在我身边。邓布利多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最像我的人。中立就是软弱。现在,选择吧。】
掌声。鲜花。潮水般落幕。她被格林德沃领着走向舞池中央,然而她挣开了他的手。
我是德安妮丝·斯托皮亚。她说,我渺小、软弱,并为此痛苦;我自卑、不安,没有被父母爱过,无法被修好。但那又怎样?
是啊,但那又怎样呢?你说世界被一颗颗破碎的心撕成两半,可谁的心不是破碎的?邓布利多用这颗心来理解别人,你用这颗心来向世界复仇,而我的心里,爱与恨同样强烈,我既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像个圣人一样爱人,也无法全然施展恨意、向无辜的人复仇,我是软弱的,我游走在中间地带……格林德沃。但我是自由的。
没有猎人的刀可以在我脸上留下刻痕。我是为这样的时刻而生的。
光都熄灭了。舞厅陷入黑暗。圣徒化作黑烟,全都消散了。
在那盛开着紫藤花的舞池中央,一道光扫了下来,照亮一个人影。对方含着笑,朝她伸出手。
“安妮!”
这是安德烈。
“德安妮丝!”
这是哈德利。
“斯托皮亚小姐。”
这是芙林吉拉。
“安妮。”
这是邓布利多。
无数道光芒洒下,所有从她生命中路过的人。灯光扑闪,泉水流动,淌过她的生命,灯束一盏盏熄灭,喧嚣重归宁静,最后仅剩下一盏灯,闪烁,然而明亮着,灯下站着的那个人,以一种极其耐心的、等待的姿态轻声唤道,“安妮。”
安妮·玛丽。金色的小鸟。哭泣的孩子。不被渴望、不被爱的。回家吧。
Fin.
当时的写后记,复制粘贴的:
写到最后发现为什么eva味那么重……“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野兽”什么的。本意是希望以某种形式表现人物内在的世界,“德安妮丝,无法被定义的”,比起cp文其实更像一种演绎——同时被激发出善(邓布利多)和恶(格林德沃),以及邓布利多大爱与善良背后的谋算和残酷,以及格林德沃的邪恶背后的缘由和痛苦。
对于世俗的事物是要先理解才能爱的,而对于神圣的事物则是因为爱而理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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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A Trip to Ve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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