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像林青青只是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脸上缠满绷带,无助又痛苦地迎来了自己被叫做“丑八怪”的未来。

她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座幽暗古宅前。

天空是紫蓝色的,堆积着层层厚重的雾气。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古宅前两只轻轻摇晃的暗红灯笼。但林青青发现自己居然还能看得清周围环境。

明明应该是害怕的,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出现在这陌生的环境,但林青青此时却格外冷静,她想起问路女人曾说的进入当铺的方法,又想起自己在白纸上无意识写下的文字。

“这里就是第八号当铺吗?”林青青在心里默默说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勇气让她推开了门。

推开门,入眼便是一个穿着黑底金纹修身旗袍的女人,她头发高高盘起,比起那些财阀淑女更显优雅贵气,眉眼带笑,殷红的唇微动。

“我就知道你会来,林小姐。”

林青青哪里认不出这就是白日里才见过的问路女人,原本积攒起的勇敢顿时泄气,她不自觉联想到资讯上把人拆分卖掉的新闻,都是先由美女引诱、骗到家里五花大绑的。

她紧张道:“你、你到底是谁?!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呢,要是我好久不回家,他们一定会报警的!”

阿精轻笑出声:“林青青小姐,是你自己选择进入当铺,即便是警察也找不到这里的。”她拉长语调,故意看林青青逐渐发白的脸,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八号当铺从来都是等价交易,在签订契书前,你随时都有退出的权力。至于我,你可以叫我阿精,是这家当铺的老板。”

“请随我进来吧。”阿精说罢便转身进入,好像完全不怕林青青逃跑。

林青青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跟上阿精的脚步。

会客厅宽敞明亮,极具现代化的宝蓝色沙发和古朴木椅并排放着,天顶上挂着水晶繁多的吊灯,办公桌上同时放着电脑和笔墨纸砚。

如此混杂的搭配,却让林青青的心莫名放松了。

阿精在办公桌后落座,示意林青青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

“你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吗?”阿精直白问道:“就连好朋友都在背后说你坏话。”

林青青瞪大眼睛:“这个你也知道?”

阿精耸耸肩,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意思。

此时的阿精已不像当时问路时那般亲切,身上多了几分威严,又因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并不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倒让林青青觉得她可信任。

好似知晓一切的自信更为“第八号当铺”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林青青确实在为这个问题所烦恼,最大原因在于好友的背刺,让她将目光再次放在自己的缺陷上。

尽管身边人默契地不提她的伤口,但陌生人异样的目光和亲友的无心之言都在清晰告诉林青青,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要我的脸恢复原来模样,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林青青谨慎问道,她试探性提出一些自己可以接受的典当物,例如金钱、物品,或是她认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阿精笑起来:“你还以为是普通当铺吗?”

林青青不明所以,直觉阿精接下来的话会打破她原本十几年的观念。

阿精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说:“想要让脸恢复原样,那就把你美好记忆典当给我吧。”

美好记忆?

“这也能被典当吗?”林青青惊讶道。

阿精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然可以。不过不止你过去十八年的记忆,还包括未来的,每当你有了新的美好记忆,都会被当铺收走。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青青适时白了脸。

对于林青青这样正处于青春年少时期的孩子,若能早早收取其美好记忆,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交易。

哪怕林青青此刻表现得再犹豫,阿精仍相信她会答应。即使现在不行,以后也会答应。

林青青考虑得够久了,阿精缓缓叩击着桌面。

这是她从高寒身上学到的,用来催促犹豫的客人,很管用。最好再辅以冷峻脸上的似笑非笑,足够让那些因种种原因进入当铺的人心虚起来。

“……”林青青抬头,她泪眼婆娑,略带哽咽道:“我,我不行。”

阿精手上动作一顿,眉眼依旧弯弯:“你有什么顾虑吗?想想看,等你回家还要继续面对那些讨人厌的话,是想继续坐在路边哭吗?”

她说得轻柔温和,却字字戳人心。

林青青似乎动摇了一下,又连忙摇头:“不,阿精姐姐谢谢你,不过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

见林青青去意已决,阿精也不好过多挽留。

看着林青青离去的背影,阿精再次闭上眼,在虚无中林青青更加清晰。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你的记忆并不完整。”

这话说得突兀,正想飞快逃离的林青青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满脸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阿精脸色也不太好,若不是林青青拒绝,若不是自己仔细看了她,这缺斤少两的记忆就要被当铺收走了。

她语气有点冷,像是怀疑林青青知道这件事故意来骗自己的:“你不知道吗?你缺了一部分记忆,看上去是被人封锁住了。”

林青青慌慌张张地回到原来的位置,连连摆手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封锁了我的记忆?”

看出林青青真的不知情,阿精缓和脸色,她闭上眼追根溯源,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上。

“花灵龙。”阿精念出名字,没注意到林青青惊奇的目光,她想了想,提议道:“如果你想要找回记忆,我随时恭候。”

就像来时的突然,林青青再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客厅的灯光亮起,是有人回来了。

林青青心虚地将写着“第八号当铺”的纸张压在书下,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出去迎接父母。

她自然也不会发现,刚刚分别的阿精同一时间出现在卧室角落。

阿精隐匿身形,伸手将压在书下的纸张抽出,若有所思。

花灵龙找到K.O榜上一人,配合催眠疗法将林青青的记忆封锁了。被封锁的记忆究竟是什么内容,阿精暂且不知,但她因此联想到了自己。

高寒奇怪的态度,自己脑中虚幻的人影……或许她也有被封锁的记忆。

阿精最先怀疑的是白家,毕竟当时有白神父来势汹汹,暗地对她动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

只是白神父已经离开这个时代,由白律师接任守护和阻拦的职责。

从来都是白家人找阿精,现在情况反一反,阿精也不知去哪找白律师。她想了想,以自己对白律师的了解,多半会出现在自己找客人时。

果然,阿精在原先芭乐高中附近转悠,随机搭讪几个路人,身旁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白律师的出现并未惊扰到旁人,他隐匿身形,无奈地看着阿精:“你找我?”

阿精不留痕迹地翘了翘嘴角,飞快打发了路人,转头问起白律师:“你们白家有没有什么封锁记忆的法子?”

“你要做什么?”

“真的有?!”阿精确定以后冷笑一声:“哼,我就知道你们白家人都是伪善!先前那个白神父想要杀我不成,现在又封锁我的记忆?”

白律师茫然了:“什么杀你,什么封锁记忆?我从没听过这事。”

“真的?”

阿精狐疑地看着白律师,见他不似作假,很不情愿道:“若不是你们白家人干的,那我怎么会少了记忆?”

白律师听她描述,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看阿精现在的心情,只怕说了也不会信。他想了想,还是出言解释:“想想你的老板,或是当铺的主人……”

见阿精脸色微变正要反驳,白律师赶在她说话前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具体什么情况我也可以帮你去问问,只是在我回来前你不能给当铺招揽生意。”

白律师借这个机会与阿精谈条件,只是现在阿精心里,重建当铺是首位。至于记忆究竟有没有缺失、缺失多少……阿精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既然不是你们白家做的,那便算了。”阿精无所谓,她摆摆手,飞快消失在原地。

不过正是阿精如此表现,让白律师也察觉几分异样了,见阿精离去,他更加坚定要去找白神父问问情况。

-

转眼到了联谊日,林青青挎着相机,亦步亦趋地跟在桃子公主身边。

花灵龙作为芭乐王子早已候在广场,见到桃子女高的人来,微笑着上前打招呼:“桃子公主,又见面了。”

他打完招呼后,自以为隐蔽地看了好几眼林青青,眼中满是留恋。

桃子女高选出来的“桃子公主”和花灵龙是旧相识,甚至对花灵龙与林青青的惨痛过往也有几分了解。

见花灵龙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边人上,桃子公主笑起来:“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要让你带着青青先熟悉一下了。”

林青青微微瞪大眼睛,桃子公主的提议来得突然,却恰好顺了她的心意。

先前那位当铺老板阿精曾说她的记忆缺失,且与花灵龙有关时,林青青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与自己完全不同世界的花少爷有关系呢?

花灵龙感激地向桃子公主点点头,转而伸出手,极绅士地邀请林青青与他同行。

见到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正满脸笑容地邀请自己,林青青下意识害羞。她跟在花灵龙身边,顺着林间小路慢吞吞地走。

花灵龙很会说话,只要他喜欢,就能让对方在谈话中如沐春风。

只是这次与林青青并肩同行时,花少爷却展现出了几分笨拙和羞涩,他故作自然地询问林青青的生活怎么样,过得开心吗,身边人对她好不好。

还有……

“你现在,喜欢自己的脸吗?”

花灵龙近乎冒昧地提出这个问题,眸光闪烁着名为不安的光,无声地等待着林青青的回答。

他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清晰地映出林青青的影子,像是要把她深深藏在心里,藏在过去惨烈不堪的回忆里。

花灵龙转来芭乐高中之前,与林青青是校友。

花灵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林青青则是一个常被派来给花灵龙拍照的普通女孩。两人机缘巧合下相恋,却引来无数闲言碎语,还有对林青青私下的针对和排挤。

对于花灵龙来说,林青青的存在足以让他忽视周围的一切;但对林青青来说,那些闲言碎语避无可避。花灵龙的容貌与家世,无一不让她自卑。

最后,林青青无法忍受自己的平凡,悄无声息地离开。

等花灵龙再找到她时,林青青脸上裹着一圈圈的纱布,仅露出一双再无往日清澈的双眼。

林青青觉得自己配不上花灵龙,就一次次整容,从鼻子到眼睛,从额头到脸颊。她对如此耀眼的花灵龙的爱成了一把利刃,深深扎进自己的身体。

花灵龙悲痛欲绝,他深知自己是林青青痛苦的根源,于是选择将其催眠,使其忘记两人的过往,自己则转学离开,再也不见林青青。

他只能远远看着林青青,在一年一次的联谊会上与青青说几句话。

花灵龙觉得,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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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号当铺]天生一对
连载中蝴蝶意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