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可能遇到生人的宅邸走廊，以及谭亚主人与伯爵散步的花园后，和因特古拉没有额外交情，也不想同埃拉讨论设计稿的古兰，只能选择待在地下室的房间。
她没有棺材，取而代之的是挤满布偶，充满孩童稚气风格的床铺。
蜷缩于柔软的抱枕与绒毛娃娃间，古兰的两条金色发辫自然地搭在丝滑水亮的被单上。
即便再黑暗的夜晚在吸血鬼眼中也犹如白昼，居于深渊的他们不需要照明，然而不知是金发家主或乌发主君的雅致，伫立于桌面的蜡烛火光熠熠，照亮一片宁静。
少女外貌的吸血鬼无声仰躺，直到中年管家的到访打破了沉寂。
「打扰了。这是妳的血包，需要为妳装盘吗，古兰小姐？」
躺在床上的古兰从布偶间抬起头来，厚重浏海下的双眼似乎凝视着沃尔特，却又不发一语。
跨过房门踏进这片难以形容的莫名氛围，沃尔特将托盘放在桌上，主动开口：「妳有其他吩咐吗，古兰小姐？」
「古兰。」金发吸血鬼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对着沃尔特纠正道。
「妳有其他吩咐吗，古兰？」
古兰摇摇头。
从被单下探出的脚尖无声落地，踩着轻盈的步伐凑至沃尔特身旁。
沃尔特身上再也没有讨厌的烟味。
但沃尔特成为了她最讨厌的男人。
曾经的她深受男人给予的痛楚所折磨，在她的记忆中，粗暴的力道、发黄的贝齿、恶臭的腥气……甚至没有一丝喘息的时间，新一轮的暴行便接续重演。
伴随接连不断的侵入，剧烈的疼痛从未停止过。
到后来，古兰只得说服自己喜欢这份痛感，一切都是自己主动寻求的结果，才能避免自己的灵魂被撕成碎片。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又为什么不断经历这些呢？
麻痹的大脑将理智埋进意识深处，放弃对发生在身上的事情的所有思考，追求掩盖于疼痛之下，那不存在的欢愉。
于是，她的哭嚎转为了狂笑。
旁人再也没能欺负她，只能任凭她在炙热的鲜血中旋转起舞，将刀尖刺入撞进眼帘的所有对手，换她使用硬物把他人的体内搅得乱七八糟。
于是，她的笑声更加地疯狂。
然而一名少年怀着恶作剧心态，冷不防地撩起她的浏海，在她没来得及反应时，瞇着眼端详了番后，说：『其实长得挺可爱的嘛，用头发遮住太可惜了。』
回过神的她立马伸手弄乱少年──沃尔特的发型，惹得对方一面怪叫一面挣扎。
纵使顶着「死神」的称号，当时的沃尔特不过是名稚气未褪的少年。站在沃尔特身边，古兰并不感到害怕，也从未心生憎恶。
即使只是相互拌嘴，也非常开心。
以至于古兰时常围着沃尔特转悠，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并与之高谈论阔。
但古兰越是急切地想抓住那些快乐的记忆，被对方抛在背后的惊惧便越是强烈。
沃尔特作为人类会逐渐长大，然后变老，最后迈向死亡。
她却只能参与他生命前期的一小部分，看着对方成为她畏惧的模样。
「沃尔特……」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面对那张刻上岁月痕迹的脸庞，古兰道出的一句寒暄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你能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流动着金砂色泽的额发间，碎光闪烁的棕色眼眸直直地注视面前男人。
见状沃尔特垂下眼帘，如呢喃般低声回答：「人类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古兰。」
古兰扁了扁嘴，态度强硬地说：「死神沃尔特不是什么都做得到吗？这种事情难不倒你吧！」
「请不要无理取闹了。」沃尔特瞇起双眼，平淡的语气参杂些许无奈。
往昔种种已然成为过去，从指间溜走的情感如今只剩下怀念。
尤其他与她本就位处不同角度，他们的眼界并不相通，注定无法互相理解。
只要他是人类，就会继续衰老。
返老还童是怪物的特权，也是它们令人妒忌的理由之一。
沃尔特铁色的瞳眸掠过一缕冷冽。
－
明媚的阳光穿过落地窗面倾入偌大书房，因特古拉湛蓝视线从陈旧的笔记本内页移开，笔尖在白纸上轻点，随即勾划出优美字体。
“阿尔卡特没有眷属能够驱使，但被阿尔卡特杀死的亡灵赋予他同等数量的生命，倘若阿尔卡特释放储存于体内的『死河』便能将它们召唤到世上作战，同时，阿尔卡特也会变回单一生命的个体。”
“血液是生命之源，意即灵魂的货币。也就是说，阿尔卡特能力的本质是吸收。”
年轻的金发家主必须紧紧把握成长的每一分秒，对黑暗世界的学习更是从未停止。
尤其当谭莉维亚表示眷属实为使魔后，因特古拉便在意起二者的差别，于是翻出父亲遗留下来的纪录，重新寻找蛛丝马迹。
吸血鬼制造眷属的先决条件是，对象必须为童男或童女，接着得喝下主人──也就是将自己转化的吸血鬼──的血液或其主动吸食鲜血。
眷属的强度与主人有关，高阶吸血鬼的眷属甚至拥有杀死一般吸血鬼的能力。
由于吸血鬼不会自然死亡，也没有繁衍的必要，只需将人类转化便能制造同类，因此虽说眷属和主人是上下关系，但某种程度上更类似亲属。
使魔则是没有理智，不具备个人意识的存在。阿尔卡特死河中的亡灵就属使魔，有些特殊的个体能够保留生前的技艺，遵从指令被使唤利用。
因特古拉的笔杆停了下来。
因为接下来的纪录便与谭莉维亚告知的有所出入。
──是连上一任海尔辛家主也未能掌握的情报。
“谭莉维亚具备同样的不死特性，能够改变身形、化作黑雾或蝙蝠，但她较喜欢自己原本的样貌。不同于阿尔卡特，她死河中的亡灵是动植物，并且能将眷属收纳于死河中。”
『珍、古兰和埃拉是使魔而非眷属，因此我才将她们收进鲜血雪城。』
缓缓晕开的墨水吞噬了字母，因特古拉将「死河」修改成「鲜血雪城」一词。纵使珍、古兰与埃拉表现得宛如眷属，但她们总归是使魔，所以才能被放入鲜血雪城吧？因特古拉心想。
「这么看来，谭亚的能力本质是……给予……吗？」少女喃喃地道。随后她脑中立马浮现另一个提问：死河与鲜血雪城的差别又是什么呢？
因特古拉的目光继续追随父亲的笔迹。
“珍的战斗方式是操控动物使魔，甚至能够达到视觉及听觉的共享；古兰本身的战斗力惊人，而且受伤越重斗志越高昂；埃拉则是使用道具杀死目标，相对而言较不适合担任打手。”
“让女性奔赴战场有违绅士之道，尤其看见她们伤痕累累的身姿，不禁让我怀疑起此举的正当性。但我很快就抛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夜族终究是停滞的生命，我们要为了生者而活。”
看到这里，因特古拉心底涌上新的质疑──这是父亲将谭亚封印起来的原因吗？
指尖抚过『停滞的生命』一句，她抱着沉重的心情阅读下去。
“不过，如果谭亚和三个眷属是那种亲密的关系，那么阿尔卡特与谭亚成为夫妻后，也跟着获得三名妾室吗？这也太爽了吧！”
「父亲在写什么啦！」脸蛋涨红的因特古拉大吼着阖上笔记本。
珍、古兰和埃拉对阿尔卡特的态度有目共睹，既不像妾室也不像臣子，充其量是出于对主君丈夫的尊敬。
因特古拉连忙摇头挥散恼人的情绪，并暗自为父亲的妄想向谭莉维亚道了声歉。
上一篇没读者回答是否想看大小姐或沃尔特有cp
也没有其他留言，所以作者直接拖更~
通常还是会看有没有人想要发表意见或许愿
都没有的话，就视同放弃那些权利，我就按照自己的癖好写
如果有图会放乐乎
@sertismo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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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8】停滞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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