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光看他一脸傻了的样子，走过去，“不认识了？”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你不是回去过年了吗？
“给你发消息没回，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吃完饭我就回上海了。”
裴淮璟惊了，看到身后还没熄火的车：“你自己开车的？”
季和光点点头：“怎么说，能给个机会跟我过年吗？”
时间还没过12点，能赶上跨年。裴淮璟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他的车，车上开了暖气，季和光把坐垫也给他加热了，裴淮璟还脑子发晕，到底是对第一次不是一个人过年感到惊喜还是对是季和光陪他过年感到荒谬，他都说不上来。
季和光的气息逐渐逼近，裴淮璟缓过神来，浑身一颤，就见季和光的脸凑在他面前，“干嘛？”
季和光笑了下，伸手扯过安全带帮他扣上又坐了回去：“你说呢？”
裴淮璟感觉自己脸颊发烫，没说话。
季和光开车很稳，有一搭没一搭和他搭话：“金永逸呢？不在基地？”
“嗯，他和别的韩国选手去聚餐了。”
季和光单手打着方向盘，时不时看他一眼：“那还好我来了，不然你一个人过年。”
一个人又不是不能过，裴淮璟心里驳斥，但没说出来。
“我们去哪里？”裴淮璟问。
“去跨年，找了个地方带你去玩。”
这不是去繁华的市中心或者外滩的路，裴淮璟也不知道吧去哪里，但既然上车了，就索性跟着走了。
季和光一路紧赶慢赶，赶到十二点前到了附近刚开不久的露营地，这里人少，又离了禁烟火区，季和光让他下车，自己则从后备箱去拿东西。
裴淮璟裹紧羽绒服站在车身旁，看着他忙碌地背影在那儿捣鼓捣鼓的，弯腰抱了一箱东西出来，季和光走到他面前，裴淮璟才看到那一箱子都是烟花。
“烟花？”那一瞬间裴淮璟还是觉得有点惊喜，毕竟市区是禁止烟火的，“你从哪里买的？”
季和光挑了几样能手持的，帮他点燃递给他，“从我家那边买了带过来的。”
小小的烟花棒点燃后绽放出绚丽的小火花，裴淮璟被他感动到，同时又感欣喜，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盯着烟花失了神。
裴淮璟从来没有放过烟花。
裴淮璟没有童年。印象里的童年，妈妈还在的时候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不太能记事，甚至走路都磕磕绊绊，再长大一点，稍微记事就是裴友明再婚后的事情了，明明是一个家，就突然分拨成两派，一拨是一家三口，一拨是裴淮璟和他死去的母亲。
裴友明很少打他，后妈也是，他们是直接忽略他，当作家里没这个人，裴淮璟很早就去住校了，对感情迟钝，只是隐隐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家是外人。
后妈和他爸有了裴文后，裴文是放过烟花的，裴淮璟不想让裴友明为难，每次过年的时候就说自己先睡了，裴友明没说什么，也没人怀疑过裴淮璟是怎么在跨年夜十二点震天响的烟花声里睡着的。
裴淮璟当然没有睡着，他看到过他们一家三口放烟花的样子，看到过裴文手里各式各样的烟花燃起的样子，而一些危险的烟花裴友明会帮他放，他看过了，就当放过了。
他是见过幸福过的，从门缝里，从未闭合的窗帘缝隙里，从裴文的眼睛里。
人生二十一载一晃而过，在裴淮璟过去的生命里带给他最多，教会他最多的，对他最重要的人，无外乎一个季和光，他曾无数次想过，分开后，这辈子都遇不到能像季和光三分的人。
可是命运总是遗憾伴随惊喜，季和光不计前嫌和他重新组队，尽心尽力照顾生病的他，跨年夜里驱车驾驶几百公里回来陪他过年。
裴淮璟鼻子发酸，眼眶倏地红了。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烟花这么好看，好看到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
烟花亮起来的光正好打在裴淮璟脸上，季和光很清晰就看到了他的脸，以及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季和光握住他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就见裴淮璟故意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裴淮璟心情很复杂，季和光一问，那些小时候刻意的藏起来故作懂事的委屈一瞬间涌上来，季和光没再追问，他瞥了一眼表，点燃旁边放地上的大型烟花筒，咻咻几声一颗颗飞上天炸开，裴淮璟听到声音抬头。
烟花炸开的声音在耳边砰砰，季和光悄然走到他身后，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同时低下头，俯身在他被挡住的耳朵边轻声说：“新年快乐，平平安安，小璟。”
那一刻，烟花的声音好似自动消失了，耳朵边轻抚过的是季和光温热的手掌，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掌心拢住耳朵，还有侧脸的一部分皮肤，明明在冬天，裴淮璟觉得脸颊和耳朵都烫得很。
他清楚地听到了季和光说的祝福，烟花声渐弱，裴淮璟拨开季和光的手，季和光一脸微笑看着他，裴淮璟说：“新年快乐，季和光。”
“新年快乐。”
季和光在草地上铺了一个毯子，任由不远处的烟花兀自放着，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裴淮璟抱着膝盖，把脸藏进围巾里，季和光看着他，眼里都是笑意。
“谢谢你。”裴淮璟突兀地开口。
“谢我什么？”
他想了想：“谢谢你陪我过年，谢谢你来UG，谢谢你带我打职业，还有好多好多......”
季和光刚想说不客气，就听见裴淮璟又说：“你好像很轻易就能做到，做到让大家都喜欢你，但我还是过不去，我不想原谅你的，也没办法原谅你，你抛弃了我，说好的一起打一辈子下路，但你食言了，最开始我很恨你，到现在我有些恨不起来了，我也没办法再忽视你。我既做不到不原谅你，又做不到彻底原谅你。”
季和光没说话，就听着他一点点说，这还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
裴淮璟呼出一口气，白雾很快消散，好像那些话也随着说出来而松了一口气。
季和光又拿出厚厚的毯子盖住他的后腰，也没看他，盯着远方，“当年的事，是哥对不起你，答应你的没做到这是失信，一时上头打了你一巴掌这更是罪加一等，你恨我讨厌我我都接受，但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让你去LPL。”
“哪怕分开？哪怕我以后都不原谅你？”
裴淮璟没想到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说，他怒目圆瞪地看着季和光，季和光只是笑，没回答。
没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每个职业选手的目标都是去打职业联赛，然后夺得最后的冠军，当机会摆在面前，我不会让你没有这个机会。”
裴淮璟有些心酸，季和光不懂，从来都不懂，比起裴淮璟去LPL，他更想的是和季和光一起去LPL。可是有什么办法？名额就一个，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一起去了LPL，队伍的决策他们能改变吗？如果队伍要他们分开，如果有人打得不好被补强，还能凭着一句“我想”就一直组队吗？
不释怀怎么办呢？早晚要释怀。
可裴淮璟不想接受，也不想认栽，这样会显得他几年的坚持都像笑话。
裴淮璟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季和光——”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就算裴淮璟嘴上说着恨他讨厌他不原谅他，但他终归是感谢季和光的，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奖杯，职业赛场打的每一场比赛，每一次输或者赢，每一次采访，这些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均是季和光带给他的。
他再恨季和光，也要感谢他。
年前三场比赛全胜，粉丝们铺盖天地的夸赞，说他们是最正确的五个人，下路把把线优，不需要操心，Brandy选手更像是根本没有替补过的没有空窗期的选手，这是继裴淮璟十八岁春季赛夺冠之后，第一次在职业赛场感到如此开心。
他说不上来是因为胜利还是因为身边的人，整个人都是偏轻松愉悦的，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雀跃的。
季和光把他拉起来，外头很凉，又冷，担心他生病，甚至贴心的帮他拍了拍屁股上压扁的羽绒服，他还是像兄长一样照顾裴淮璟。
季和光点燃一个星型的细闪烟花，举到他面前：“许个愿小璟。”
裴淮璟就真的双手交叉握拳，闭上了眼睛，季和光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脸蛋儿白嫩肌肤在暖光下毫无瑕疵，看他扑闪扑闪的睫毛，裴淮璟再次睁开眼，和他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一瞬的愣神。
季和光问他：“许了什么愿？”
裴淮璟不愿意回答：“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的愿望可以。”
“我许的是：希望今年有个好成绩。”
季和光看着他，目光灼灼，“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裴淮璟的愿望都实现。”
相视一笑，季和光终是忍不住，他忍不了那张脸对着自己笑的样子，一把把裴淮璟搂进怀里，裴淮璟浑身一怔，反抗的手在半途，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回抱住了季和光。
季和光身形高大挺拔，冬天穿得厚，能把裴淮璟结结实实地搂怀里，他轻抚裴淮璟的后脑勺，细细的发丝并不扎手，柔软又温暖。
季和光偷偷吻了一下他的发丝，轻飘飘的，裴淮璟不会察觉，他们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亲密。裴淮璟情窦未开，身边几乎没有女生，对感情迟钝，甚至对自己的性向都迟钝，季和光没有逼迫他，也没有将那些感情宣之于口，就当过往是一场梦，时光飞逝，一切都未改。
“小璟，哥会让你的愿望都实现，这次不骗你。”季和光说。
那个夜晚，那个单方面的吻，散成一缕缕情丝，一根根扎进季和光的心，生根发芽，直到将来，长成参天大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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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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