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利益至上的投机者,他对俱乐部不可谓不重视,但那种重视,与成绩、荣誉或是团队,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仅仅是因为,他嗅到了藏在MLT联赛,以及PZE庞大粉丝群背后的商机,想要尽可能从中牟利。
他接管以后,立刻就利用队伍的声望,接来一大堆商业活动,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录制各种物料、跑现场见面会,甚至还安排了大量的水友赛,完全不考虑队员的精力状态能不能跟上,更加不在乎什么训练不训练的问题。
队员们跑商务累死累活,休息时间还要直播,美其名曰给粉丝发福利,就算见缝插针,训练的时间也被挤压得厉害,春夏两个赛季,PZE的状态一直起伏不定,甚至是队史第一次,需要依靠胜负关系才能擦/边挤进秋季赛。
闻桥的病原本一直控制得很好,可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因为过度劳累而日益加重了。
秋季赛开打之前,主教练高砚和江姜反复到总部申诉、甚至一度闹到了赛监会,才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
但好景不长,回归正常赛训不过一两月,队伍刚一摸到季终锦标赛的入围门槛,那位监督就以一些没头没尾的负面舆论为由头,自作主张把高砚给辞掉了,江姜也受到这件事的牵连,以监管不力的“罪名”,被迫引咎辞职。
这时间点过于蹊跷,其实大家都知道,当中一定是有人作梗的,可几乎在同时,集团就放出了口风,意思是如果要拉开阵仗调查申诉,这件事一旦闹大,队伍就不是没主教练那么简单,连锦标赛都没得打了。
于是他们选择了隐忍,换来锦标赛全败出局的结果。这场风波伤了很多人的心,队员之间头一回有了嫌隙,林家汶和姚博的出走,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个。
从临危受命接任经理的那一刻起,田宜珂就明白,PZE身后再没有可靠的后盾,只有被“自己人”亲手挖出的万丈悬崖,他们不能转身、不能后退,往回踏一步,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只是在今天之前,她以为集团至少会在乎舆论、在乎名誉,毕竟这些没有了,商业价值也很难维护下去。
而事实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原来,上面的那些投机者们,一早就是抱着快速榨取剩余价值的心态来的,甚至懒得去栽培一棵长期的摇钱树。
现在比赛是赢了,队员凭自己的实力堵住悠悠众口,所以他们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轻描淡写指点两句,以示自己关注过这件事;可万一要是输,全队赤/裸/裸地暴露在外界铺天盖地的谩骂之中,上面恐怕连问都不会过问一声。
一如开赛前,他们站在台上,而台下无一人响应那样的孤立无援。
还有吕星壑跟陈舒雨,假如输了这场,他们会不会被总部推出去挡枪,像去年的高砚江姜一样被上面插手清退?
那辞掉他们之后呢?又该去哪里找所谓“让粉丝满意”的双C?
这些可能性,田宜珂越想越觉得心惊。
说起来也很可笑,刚接手战队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需要担心的,是如何带队伍重回巅峰,现在才发现,原来让队伍安安稳稳地活下去,都成了一件伤脑筋的难题。
今谣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PZE的困境了,但前后一想,也还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之前你说过的那个打算呢,考虑得怎么样了?”她问田宜珂。
转会期还没结束那会儿,田宜珂也是为找人不堪其扰,曾经有和她提过,说想找几个靠谱的赞助商注资,然后直接去跟公司谈切割,把PZE变成独立运营的俱乐部。
这个想法虽然很冒险,实现起来也肯定困难重重,但眼下,却是最好的解困方法了。
听到她这样问,田宜珂却颓然地摇了摇头,脸上惆怅更深:
“合适的金主很难找了。现在接触过的几家,要么是觉得我们跟集团的合同太复杂,怕沾上纠纷;要么就是价格不行。总不能因为钱不够,就让选手再跟着降年薪吧。Gazer和less签的本来就是低保合同了,闻桥、方乐、睿子他们三个,外面多的是战队在抢,随便换家俱乐部也能拿得比现在多,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们用自己的职业生涯,给运营层的问题买单呢?”
选手的职业黄金期就这么有限,这几年赚到的钱,也许就是他们将来一辈子维生,还有治疗各种职业病的依仗。选手们自己还年轻,凭着一腔热血打比赛,也许不在乎这一年两年的收入,可作为战队经理,田宜珂无法不为他们考虑这些现实的问题。
“没关系,这个赛年刚开始呢,”今谣打气地搂了搂田宜珂,“赞助商的事我也帮你留意留意,耐心一点找,总会有的。不管怎么样,这些先别影响到小屁孩们——说真的,我觉得他们五个,今年搞不好真能打出来。”
田宜珂失笑:“今谣老师,刚刚比赛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还质疑我们第二局的bp吗?”
“就你记仇!那我向田经理承认错误好不好?这就自罚一口!”今谣说得一本正经,端起酒杯却故意只抿了很小的一口。
田宜珂嗔她认错没诚意,顺便趁火打劫,说现在只有请客买单,才能得到她的原谅。
“什么意思,你们庆功宴我花钱?我这一晚上解说白干呗?”
“你解说一场可不止这点钱,不要试图卖惨。”田宜珂这会儿倒是铁面无私得很。
不过这样一打岔,之前一直压在她心底的阴霾倒是散去了不少。
今谣说得没错,眼下虽然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俱乐部这一团乱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理清楚,但今天这一战,至少让田宜珂久违地看到了希望。
——是在去年自己匆匆忙忙接下江姜的班以后,第一次真切触碰到未来的实体。
不止是因为吕星壑跟陈舒雨两个新人意外靠谱的发挥,更重要的,还有闻桥。
去年队里发生的那些变故,被伤害最深的就是闻桥。虽然他表面上装得很自然,但大家多少能感觉到,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真正一往无前地打下去了。
疾病的纠缠、身体发出的警报、内心压抑至深的茫然与自我怀疑,都在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生活,变成挥散不去的阴影,他只是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为了那些继续着职业生涯,每天强颜欢笑,去做队伍里最有活力、最积极的气氛组。
这种状态,像极了退役前夕的Empress——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宜珂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在今天赢下比赛以前,她其实每天都在担心,就怕闻桥会突然提出不打了。
可今天的后两局,从那个驰骋赛场的Mute身上,她看到了久违的、从精神深处迸发的火花,不再是日复一日的苦苦支撑,而是发自内心渴望着某个终点,才选择迈出的脚步。
心底某个声音告诉她,这个看上去不善言辞、憨厚中庸的吕星壑,说不定能为闻桥,乃至整个队伍带来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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