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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管在清晨六点准时亮起时，塔西亚正用手术刀削着最后一截铅笔。
石墨碎屑落在培养皿边缘，像给那些人工苔藓撒了层黑雪。这是她来到西伯利亚实验基地以来养成的怪癖——当电子记事本全面取代纸张后，刀刃刮擦木质的触感成了少数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还有一个小时，组织“大名鼎鼎”的资产就将落地于这座位于西伯利亚深处的基地，随后，将在这里进行例行的机械臂养护、血清浓度检测，以及最重要的“清洁程序”。
塔西亚对着冻僵的手指哈了一口气，顺手将铅笔放在了桌上，并为自己套上了研究员的全套服装，又理了理胸口口袋处的金属胸牌。
B组一级研究员
塔西亚·伊万诺夫娜·罗曼诺娃
食堂永远弥漫着丙烯酸树脂加热后的酸味。老彼得罗夫把营养膏挤成螺旋状堆在餐盘里，这是他在摩尔曼斯克号核潜艇服役时留下的强迫症。“尝尝这个，”他从保温舱摸出个锡罐，“用循环水培的薄荷。”蔫黄的叶片在掌心舒展时，塔西亚突然想起大学时代解剖过的蝴蝶标本，那些被钉在软木板上仍微微颤动的翅膀。
“谢谢。”她点了点头接过罐头，就着吃了一口干巴巴的德国黑面包。
不得不说，非常难吃。
监察员的脚步声从C区传来，塔西亚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赶在他到场之前站起，迅速将餐盘放进了收餐处。
“塔西亚同志，”监察员伊万的声音沙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总让塔西亚有一种难言的不适感，“七点到A-7实验室，接收组织给你负责维护的资产。”
“好的。”塔西亚回答道，感觉到审视的目光一寸寸落在她身上。她顿了顿，低声：“九头蛇万岁。”
伊万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九头蛇万岁！”
西伯利亚的风很冷，当直升机的螺旋桨划开冷空气时，这种感觉更甚一筹。柴油机油的刺鼻气味裹挟着冰碴灌入鼻腔，塔西亚刚套上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结霜的管道。
这是塔西亚第一次见到冬兵。
巨型的休眠舱如同一份货物一般被吊装下来，“砰”的砸到地上，溅起四周的雪花，监察员伊万正用靴尖踢了踢休眠舱的外壳，对着塔西亚用下巴指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这是你负责的资产，WS-01。”
是个男人。
塔西亚眨了眨眼，休眠舱内外甚至没有什么温差，哪怕被放在雪里，也没有产生任何雾气。里面躺着的男人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上结着冰霜，看起来美丽、锋利又不真实。
比起一个“人”，他确实更像伊万口中的一份“资产”。
塔西亚当然不曾问过诸如“他有没有名字”这种蠢问题。显而易见，就算他曾经有过，现在他也只能是资产、是WS-01、是冬兵。
现在，他也是她必须认真对待的一份工作素材。
液压泵发出拖拉机引擎般的轰鸣时，塔西亚的钢笔尖正卡在实验日志的装订线上，这是她今天必须完成的实验日志。在整理成电子稿档案上交的同时，这份手写的报告也会被放入档案，连同WS-01的其他实验记录一起封存。
当然，塔西亚并不知道此前的纸质档案在哪里，同样也不知道之前的实验人员为什么没有继续跟进实验。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扯出嵌进纸页的金属线圈，让“罗曼诺娃”的签名浸在漏墨的蓝痕里——这种东德产的劣质笔记本，总让她想起柏林墙倒塌前夜被焚毁的档案室。
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就有这名士兵的档案，她漫无目的的想到。
“解冻程序启动。”墙角的扩音器传出电子合成音无机制的声响，刺耳、震得生锈的通风管簌簌落灰。塔西亚盯着休眠舱外接的十二根铜制液压管，这些裹着防冻麻布的粗笨管道正像蟒蛇进食般蠕动。
WS-01睫毛上的冰晶开始滴水，在舱盖内侧汇成细流，沿着1987年刻下的生产编号沟槽蜿蜒。
塔西亚静静地看着休眠舱里的“资产”，等待解冻后仓门开启，她会对他的状态进行系统的检查。
但显然伊万并不是一个安静观察实验的好观众，似乎是对获得这份“资产”而感到自得，伊万再次上前试图与塔西亚搭话。
他不怀好意地声线混合着袖口克格勃徽章擦过控制台的刮擦声，传入塔西亚的耳朵“知道为什么派你来吗？”他又踢了踢休眠舱外接的真空管阵列，“上个月在诺夫哥罗德，WS-03扯断了三个技术员的脖子。”
“哦哦哦，没错，那也是他，只不过是克隆体。”伊万语调上扬，“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咆哮突击队的**标本，美国队长最亲密的小宠物，他们摧毁了九头蛇基地，瓦解了纳粹军队。”
“真是可笑，不是吗？”伊万重复了一遍，“而他现在在哪里？在九头蛇的基地，作为纳粹的实验材料。”
塔西亚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伊万吹嘘着自己的功绩，然后跟随他开口说上一句“九头蛇万岁！”
她以为伊万的演讲会随着她的不声不响而落幕，直到他将话题的矛头转到了她的身上。
“你为什么不说话？塔西亚同志。”他带着恶意的笑声再次响起，“我说的不对吗？小纳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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