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承鄞与高相紧锣密鼓的同时,柴牧手下的潜龙使,也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铃铛的计划。
第一步,是传唱童谣。
这童谣是柴牧亲自写的,大意就是,天上的妖魔化作了人形,要来扰乱普通人的好生活,佛祖不忍心普通人被蒙蔽,因此亲自降下神雷,要把妖魔鬼怪劈个一干二净。
这首童谣传进李承邺耳朵里,他只听了一耳朵,就笑了起来:“真是天助我也,老五这下,一定翻不了身了。”
他叫来李酽,吩咐他一定要努力推广这首童谣,最好让这首童谣传进皇帝的耳朵里,让那个可恶的李承鄞永远也翻不了身。
李承鄞身后的高相也立刻对这些话做出了反击,有心向高相的大臣,上书奏请皇帝,千万不要被不实谣言蒙蔽视听。
就在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时,万佛寺忽然又出了一件大事。
一道神雷劈了下来,正中寺院的偏殿,那里装有这些天新铸造的大佛。
大火再一次燃烧起来,可是烈焰熄灭之后,本该融化的佛像,却受热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泥块内芯。
朝野上下登时哗然!
一道道奏折飞向皇帝,要求严惩李酽,查出铸佛用铜的下落,重新祭祀上苍,请求上天原谅。
皇帝没有留中不发,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在看李承鄞送来的卷宗。
良久,皇帝李赜屏退废太子李承鄞,径直去了揽月阁。
揽月阁那位小祖宗已经醒转过来,她刚吃完药,正由永娘哄着吃蜜饯。
皇帝站在揽月阁门口,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拿着两卷画像,径直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沉着脸,离开揽月阁。
宣德王府内,李酽为李承邺穿上大氅。
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问道:“殿下,当真要如此吗?若是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啊。”
李承邺偏头,看向李酽:“所以?”
李酽急惶惶地走上前去,跪下,道:“殿下,假巴图尔是我押送过来的,假佛像是我铸造的,我去揽下这件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李承邺只是垂下眼睛看着他,苦笑了一声:“傻瓜。”
“以你我的关系,就算你揽下全部的罪责,我也脱不了干系。”
李酽急得稽首:“殿下!”
李承邺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太子之位,我看是得不到了,可是皇位……”
既然父皇不愿意给,他就亲自去拿。
一夜腥风血雨。
李承鄞一夜无眠,铃铛自然也是无法安眠。
她算着时间,终于等到了顾剑。
顾剑说:“皇帝已经离开了大理寺,我们走。”
她拜托顾剑的第二件事,就是希望顾剑带她去看看二皇子。
李承邺跪在大理寺监牢中,满脸都是绝望。
皇帝已经离开了,可是面前又响起了脚步声。
他没搭理,好一会,面前人开口了,是个清亮的女声:“怎么样,这个李承鄞前几天住过的牢房,用起来还舒服吗?”
李承邺愕然抬头,却看到了那个和亲公主——那个早该死在火海中的棋子!
“怎么,很意外?”铃铛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些更意外的东西,比如万佛寺铜像的火是谁烧的,比如那首童谣是谁写出来的,还有巴图尔,到底是谁指证的。”
李承邺这才真的惊呆了:“居然是你?”
他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铃铛:“你来做什么?”
铃铛仰着头,可是气势上却不输他半分。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炉,笑眯眯地说:“谁让你给我下毒,又放火想烧死我,我来痛打落水狗啊!”
李承邺轻蔑地看着她,讥讽一笑:“你以为老五就是好东西吗?他心里的龌龊事不会比我的少!”
铃铛只是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继续。”
李承邺懵了。这个“傻”公主,为什么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这样吧,我买一赠一,额外告诉你几件事情。”铃铛的笑容越来越恣睢,“第一,我目睹了你派人杀你大哥五弟的全过程,我早就和你的五弟结盟了。”
“第二,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办法坐上皇位吗?”
铃铛把脸凑了过去,贱兮兮地笑着:“因为你蠢啊。”
“你的父皇并不是很偏心你的五弟,你看不出来吗?”
“为政者,居其所而宣仁德于天下,你的封号是宣德,而他的封号是翊,翊通翼,你才是那个他想立的儿子,而李承鄞在他心里,他只有做你翅膀的资格!”
“可笑啊,你居然连这么明显的偏爱都参不透,活该你蠢得谋反,也活该你,被我稍一激将,就落得个起兵谋反、分崩离析的下场。”
李承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只要我成功了,这个天下都是我的。”
“可是你成功不了啊。”铃铛学着李承鄞的样子晃头,“所以我说你蠢,你第一没有派人掌控武器库,给了卫队增援的器械;第二没有派人渗透四门,给了关门打狗的机会;第三没有派人掌控北衙禁军,给了禁军反抗的能力;第四没有派人把守要道,断了自己的退路。”
“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你就是那只瓮中捉鳖的鳖啊!”
李承邺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你……你……”
铃铛把手炉换了只手,眉飞色舞起来:“你只是一只鳖,永远成不了龙。你知道鳖的下场吗?鳖可是大补的东西,这玩意儿,最适合炖汤了。”
火把摇曳,衬得铃铛的眼睛都在发光。
“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李承邺瞪着她,“老五那家伙,比我更冷酷,更薄凉!父皇只是被他乖巧的外表给骗了,你要是相信他,只会死得更惨!”
铃铛挑了挑眉,眉头舒展,笑了起来:“蠢人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你怎么知道,你的父皇不清楚你们的小手段呢?”
“你们的父皇,成为皇帝之前,也曾经是皇子啊!”
李承邺僵在原地,只能看着铃铛放肆大笑而去。
最终,皇帝宣布了处理措施。李承邺赐一杯鸩酒,葬于宗祠之外;忠王府阖族流放,永世不得入朝为官;废太子李承鄞复为太子,下令闭门思过三月,唯冬至于元日方出门;复赵瑟瑟良娣之位,赐以金银珠宝以示安抚;派遣最顶尖的太医,全力救治和亲公主,同时赐下金银器物安抚西洲;罢朝三日,下罪己诏,亲自前往太庙与地坛,分别向祖先与天地请罪;拨款修复万佛寺铜像与偏殿,安抚僧众。
东宫之内,赵瑟瑟抱紧李承鄞,哭得梨花带雨:“殿下……”
她伸手去抱李承鄞,却在手刚刚碰到李承鄞的腰际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她柔嫩的双手上,全是磨出来的血泡。
李承鄞握住她的手,怜惜道:“瑟瑟,你的手,痛吗?”
赵瑟瑟眼眸含泪,闻言缓缓摇头:“见到了殿下,就不再疼了。”
李承鄞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这次是我不好,苦了你了,瑟瑟。”
“瑟瑟知道殿下的,瑟瑟不苦。”这样说着,她伸出手,抱住李承鄞的腰。
李承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瑟瑟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那个傻公主,身体那么弱,活不长的。到那个时候,我就立你做皇后。”
赵瑟瑟敛眸,然后把头贴在李承鄞脖子上,柔柔弱弱地说:“瑟瑟不求这个,瑟瑟只想要殿下陪在瑟瑟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笑道:“殿下送给瑟瑟的兔子,瑟瑟还一直留在身边。”
自西域归来,他仍旧送了一斛瑟瑟给赵瑟瑟。走之前,他已经送过一斛,穿成了珠帘了。
赵瑟瑟微笑着说:“你已经送过我一斛了。”
李承鄞说:“这一斛留给你串成兔子玩儿。”
赵瑟瑟不知道瑟瑟还能串成兔子,李承鄞忽然有了兴致,命人取了针线来,亲自串给赵瑟瑟看。
太子做这样的小儿女游戏,竟然十分认真,串成的兔子仿佛逼真,用黑色的玛瑙珠子做了眼睛,简直活灵活现。
他结了线结,用手托了那小小的、剔透的绿色兔子给赵瑟瑟看,他笑着说:“你看,成了。”
我从未听过他如此温柔声气地说话,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忽生欢喜,这一刻他不再是那般疏离,那般遥不可及,而是可亲可近,尤其他的眼神,脉脉地看着赵瑟瑟,他说道:“好不好玩,待明儿再送你一对活的小兔子,你比比看,像不像。”
赵瑟瑟将那只串珠儿兔子放在帘前,夜间烛火摇动,映得瑟瑟珠帘和那只兔子都盈盈生绿。赵瑟瑟伏在席上,看着那只串珠儿兔子,灯火将它的影子照成小小的一团,倒像只小老鼠,烛焰摇动,影子变长了,影子里的兔耳朵也更长了,这下终于不像老鼠了,像兔子。赵瑟瑟想到李承鄞低头串珠子的样子,那般认真,那般仔细,每一颗珠子他都穿得小心翼翼,不知为何心里一片柔软,终于决意嫁给李承鄞。
哪怕只能做良娣,她知道那个太子妃,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那个西洲女人做不了皇后,太子迟早会废掉她,将原本属于赵瑟瑟的还给她。
她赵瑟瑟,会成为真正的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
她十分笃定。
李承鄞对那西洲女子十分嫌弃,她也是知道的。
赵瑟瑟于是劝他:“殿下,那九公主活着,对殿下的名声更好。殿下已经背负了一次陷害九公主的名声,不该再和她结怨了。”
李承鄞皱着眉头说:“我并不想与她如何相处。”
“她病恹恹的,我们倒也不必如何应对,只用刻意不理她,不就好了吗?”赵瑟瑟软语相劝,“这个时候,殿下更应该去看看她,这样才更不会落人口实。”
李承鄞捧起她的脸,轻叹道:“辛苦你了,瑟瑟。”
“只要殿下过得好,瑟瑟不怨的。”
李承鄞点点头,无奈地说:“那么我还是请旨,去见一见那个九公主吧。”
李承鄞平复的消息传到了揽月阁。
彼时铃铛正坐在窗边,认认真真地等消息。得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露出笑容,然后吐血不止,倒地昏迷。
任务完成,可以死了。
我一直想问一直忘掉的问题,有人想在全文结束之后,看我分析行文脉络、大纲设计、铃铛人物设计、情绪挑逗的把控和李承鄞人物分析吗?
想看的在评论区告诉我。
很长,目测不比丹蚩卷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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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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