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转眼已经三年过去了,你一贯知道人类的适应能力很强,但你万万没想到上辈子那个天天喊着“要自杀”,自称“不适应社会的妄想者”的那个自己,居然也能这么顽强地活下来。

“塔芙尼,塔芙尼!你在那边做什么呢?快来领补助餐呀,不然要被人抢先占了!”好友暗含焦虑的话语传来,她正不断呼唤你的名字。

眼前黄沙漫天,天空弥漫着黄沙,风凌冽得像刀割,铺天盖地的黄,简直让看得人喘不过气。

风灌入衣领,粗亚麻质地的挡风袍瞬间鼓起膨胀,长长的足以覆盖在脚踝处的结实袍子的衣角被高高扬起,你恍惚中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站在风里。

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你的脑海中。泡芙是粗糙的巧克力肤色,这为她增添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娇俏少女不该拥有的沧桑与疲惫,有着长又尖的耳朵。

你曾对她恶作剧,不断揉搓她精灵般的长长耳朵的耳根。但即使是再好脾气的泡芙也难得对你沉下脸来,握着你手腕的力道让你直喊疼。你知道她是故意的。

在严肃的说教中,巧克力肤色的少女渐渐面露难色。

“……塔芙尼,我知道你不喜欢社会上的一套说辞……但,但是,再怎么说,”她的肤色暗淡,但肤质细腻又柔软,像温暖的绸缎或者蚕丝,红晕如云朵般飘浮在少女的脸上,她嗫嚅着低下眼睛,错开你直白到有些火辣辣的目光,“……我以后,也是会有喜欢的男孩子的呀。”

她的尾音飘散在空中。

那时,泡芙还是个小小孩童,娇小的幼女早早地显露出羞涩的神情。

但现在——

你朝她应和一声,大喊回去。风沙天里,信号也会被干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只剩下简单的呼喊。

“这就来!”

你转身朝黄沙天里泡芙的小小黑色人影走去,在转身背对着风的瞬间,猛烈的风瞬间吹散了你聚拢在一侧肩颈的黑发,长长的发丝瞬间散漫在天际,久久飘摇不曾落下。你沉默地将兜帽戴上,轻轻地踏在不断陷落的沙地上,一步一个的脚印,那陷落下去的半秒左右就会被再次湮没痕迹。

起风了,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又不太好过了。

———

每天清晨,例行的祷告时间结束后,“学校”里的课程才正式开始。

每次祷告时间你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们的举动,像尊冷冰冰的雕塑。其他人跪伏下去,额头恭敬地贴在冰冷的石砖上面,却对你的叛逆行为视若无睹。

这具身体目前14岁,三年你刚穿越到这个小女孩身上时,她不过才11岁。你刚到这里时满心疲惫与厌倦,看到他们尖尖的不似常人的耳朵也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他们乌泱泱一大片地聚集在你眼前,叫你看了就恶心不已。

你那时心中充满了对集体的憎恶,只恨不得快快再找个地方,拉着这小女孩儿的身体一起下地狱。

你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无辜,可你也是无辜的,你并不想穿越到这鬼地方来。

“要怨就怨我好了。但我不愿意替你活下去。”

你偷跑到一个巨大的冰窟里,这里人迹罕至,不稳定的冰层随时可能坍塌陷落。你站在冰湖的岸边上,随时有滑入冰湖的可能。

散发着蓝蓝幽寂荧光的冰湖美得让人心醉,但也充满危机。你低头看湖面上面无表情的幼女的脸庞。黑色顺滑的长发,白到有些惨白的肤色,眼睛宛如红宝石,或者说更深一些的小叶紫檀的酒红色,眼睛里瞳孔竖起。

完完全全是一副非人类的异样感,但最为异样的,还数你的眼睛。那里幽暗空洞,怨气横生,连冰湖散发出来的光芒都比你的眼眸亮。

你跳了进去。

粗亚麻的衣袍瞬间被打湿,浸满沾饱了冰冷的水,拽着你年幼的身躯,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湖泊。

冰冷刺痛感如跗骨之蛆,肺部氧气也逐渐见底,心脏在疯狂跳动,大脑发热,身体里乱作一团,仿佛一架不断轰鸣尖叫的蒸汽机。你渐渐沉了下去,看着吐出的泡泡一串串地飘上去,心里却逐渐安定下来,仿佛自从穿越到这里以后,混乱的精神状态第一次获得宁静。

现在的你对那段记忆已然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你被早早地取了名字。

这群外星人似乎依照着古老的原始部落的规训,直到孩子13岁那年才会正式给予一个名字。在那之前都会叫一些非常普通、甚至象征着一些肮脏之物的名字,这样天神才不会将他们带走——又或者带走了也没关系,没给予正式名字之前,孩子们都是神的孩子。

“从今往后,你叫‘塔芙尼’。这个名字将会伴随你的一生,直到与你一起踏进坟墓里。”

年老的族长已经白发苍苍,他白色眉毛和白色的胡子将他萎缩了皮肉的眼睛遮盖。族长肃穆地双手捧起木杖,那木杖顶端似乎鸟张开双翼、又像是眼镜蛇以威慑敌人而炸开颈部皮褶。

他站在你的病床前,仿佛对你进行着某种古老神秘的仪式。

但你充耳不闻,身穿白蓝两色的病服,面无表情地转头托腮去看床柜上放着的花。那是一束假花,但你从没见过这种花,张牙舞爪得,似乎更像是原地球里热带雨林中才会出现的作物。

“塔芙尼”,意指“神赐之子”。

桂儿担心得去询问自己的父亲,为何要给“塔芙尼”这样尊贵的名字?是因为她是您女儿的女儿吗?是因为血缘吗?

老族长一向挺拔的背梁无端弯了几分,这毫无察觉的几分里面让他从精神抖擞的老人,显得有些萎靡和老态。

他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天与地连成一条线的彼端,隐隐可见黑影翻滚卷动,似乎暴风雨即将来临。族长知道那是沙尘,是黄沙,是所有恶劣天气的前兆。

“不远了,不远了啊。”

他这样叹息着走远了,未曾给出什么解释。

你离经叛道,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什么神的祷告,唯物主义战神没给他一拳就够不错了。还想叫你一起跪下去。

你不怕他们发现你不是原来的芯子的事实,甚至大摇大摆地发着自己的性子。生怕他们不知道你不是“原住民”。你就差直接跟他们说“我是对于你们来说是外星人,是异类,是怪物”。

你名义上的姥爷什么都不说,别的族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你心想原始社会的部落族长就是不一样……倒不如说这种部落族群天然含有一种以族长为中心的可怕向心力。

你瞥瞥向你望过来,眼含忧郁的“母亲”,又懒散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你最多不会自杀了。让你融入这个集体,叫她一声“妈妈”,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你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是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或者是小说、动画漫画里的世界也不得而知。不过这里天气恶劣,成员以原始的方式报团生活,有着尖尖的耳朵之外,和地球上的人没什么不一样。

你起初并没有往动漫世界那方面想。单纯以为自己就是穿越到一个异次元空间了。

直到——

“塔芙尼,我要你到地球去,去帮助奇修他们,一起为了我们的救世主——蓝影者大人,将我们的母星,我们的族人,解救出来——从这个可怕的、暗无天日的星球中,解救出来!”

老族长越说越激动,他的眉毛和胡子都要飞起来,你看到了他衰老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生命力般的光辉。

你单膝跪地,粗亚麻的袍子顺从地落在地面。但你的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懒散和无趣。

“遵命。”你懒洋洋答到。

心中暗含惊讶。

奇修?

……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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