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年的生活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惊险刺激。
至少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只是和朋友一起在公路上飙车、嘻嘻哈哈混日子、最多外表比较与众不同的普通少年，在不打架的日子里，和校园里的兴趣社团没什么区别。
浅月苍矢对此的理解来源于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
自从得知自己在学摩托车之后，围观浅月苍矢学车几乎成为了东万的每日任务，每天下午放学后必打卡的那种。
显然，对于这个新加入且各方面都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小伙伴，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
具体体现在浅月苍矢的车技成为了他们打赌的对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新手怎么可能学会阿姆斯特朗回旋阿姆斯特朗回旋炮！”
——所以说为什么要给一个动作起这种名字啊。
“哼，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况且这个‘新手’可是叫做浅月苍矢啊！他是阿帕的反义词吧！”
——对朋友尊重一点啊喂……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
“……就算是天才也是人啊！况且他才学车一个星期啊！难道就因为他是天才吗？”
——这个喷不了。
“那要打赌吗？”
“哼……”羽宫一虎顿时偃旗息鼓，眼神飘忽，自从打赌输掉请了三天饮料之后，他就认清了这个赌局反方的必输本质，十分没有节操地选择倒戈投敌。
他每次都在口头上支持反方，真实目的是煽动一两个冤大头——特指场地圭介——压注，好让冤大头请饮料。
经过这一个星期的相处，浅月苍矢已经摸清东万众人的性格了。
浅月苍矢十分佛系地半趴在哈雷车头上，像一只猫那样惬意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黑漆漆的眼珠就这样被藏在对男孩子来说相当纤长的睫毛下，蓬松的黑发在微风中打着卷儿。
就像一只黑猫。
坐在后座的佐野万次郎眼神不自觉落在那头天然卷发上，总觉得手心痒痒的。
但他最终没有真的动手去摸，哪怕那头黑发近在咫尺，哪怕浅月苍矢并不会在意他有些唐突的举动。
“你们别吵了，赢的肯定是我这边，”佐野万次郎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浅金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动，“因为，阿月他可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弟子啊！他能学会阿姆斯特朗回旋阿姆斯特朗炮是理所当然的吧！”
——比起那个，你先戴个头盔吧，待会真的会像阿姆斯特朗那样回旋啊喂！
事件以佐野万次郎在最后一个急转弯时呈抛物线状倒飞出去结束。
万幸，在龙宫寺坚的强烈建议下戴了头盔的他并没有受伤。
在众人投去关切目光时，他撑着地半爬起来还没站稳，第一句话就是：
“是我赢了！”
浅月苍矢近乎失语，与佐野万次郎相识之后第不知道多少次露出无奈的微笑。
“搞什么，结果根本没有人赌反方啊。”
佐野万次郎蹲在马路边上，露出了宇宙猫猫思考般的智慧表情，用眼神谴责了身边一圈小伙伴。
龙宫寺坚撇过头，无奈地看向众人：“为什么会出现所有人都赌同一边的情况啊，这也算打赌吗？”
几个小伙伴面面相觑，眼神飘忽。
“因为阿月学习能力很强啊，他肯定能做到。”这是温柔的三谷。
“我输掉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这是一脸沉痛、发誓再也不会上当的羽宫一虎。
“我输掉了不止一个星期的零花钱——”这是抱头呐喊的场地圭介。
“我是笨蛋，就跟着你们选了。”这是朴实的阿帕。
最后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到那个笑而不语的家伙身上。
“所以怎么想都是阿月的错。”
“没错，都怪阿月。”
“附议。”
在佐野万次郎带头下，痛失真名，彻底更名为“阿月”（つきtsuki）的浅月苍矢，一如既往十分顺从地“认错”：
“抱歉呐。”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是天才真是不好意思”，并不真实的歉意松松垮垮地盖在上面，似乎连演都不打算演了。
——却不让人讨厌，相反，这种“在自己人面前暴露本性”的感觉，才真正让少年们感到亲切。
也还是有个性，有个性就可爱。*
“那么这次就由我来请好了，大家想喝什么？”
于是少年们欢呼起来。
“喂，你真的要喝那个吗？”龙宫寺坚一脸“你认真的吗”，咬着塑料吸管，靠近那个在冰柜前俯下身去的身影。
“嗯哼，”浅月苍矢语气轻快，“因为没喝过嘛，一定很新奇。”
“真的假的，我敢说那个味道绝对是灾难。”三谷抽了抽眼角，下意识抱紧手中的汽水。
“会吗？说不定意外的好喝哦，不是有那种说法吗？那些看起来奇怪的东西反而可能是隐藏的宝藏哦，相反，只关注外表带来的第一印象的人，更有可能错过机会。”他说的头头是道，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浅月苍矢依旧是笑眯眯的，在小伙伴们拉住他前手一伸：“老板，结账。”
几个小伙伴都陷入了呆滞般的沉默。
——草莓香菜跳跳糖混合风味饮料，会好喝吗？
不，应该说，它能喝吗？
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从颜色上看就十分诡异的饮料滑进了浅月苍矢的口腔。
“……感觉怎么样？”羽宫一虎正色道，“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太慢了，”佐野万次郎作势就要蹲下去，“还是我背你去医院吧。”
而被他们紧张地看着的浅月苍矢却眼前一亮，黑漆漆的眼睛少见的闪闪发光：
“好喝。”
“明明看起来很奇怪，实际上各种味道的交融却十分和谐，像是在草原上跃动的春天，闪动着果实的甜美和新生的喜悦，”浅月苍矢捧着这瓶饮料，如视珍宝，“是宝藏呢。”
小伙伴们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瓶饮料。
……但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最终是佐野万次郎按捺不住好奇，伸手：“真的假的，我尝尝。”
喝了一口之后，停顿片刻，佐野万次郎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喝。”
来真的？
下一个尝试的龙宫寺坚，额角抽搐了一下，露出品尝珍馐般的珍重神情：“……的确是隐藏的宝藏，抱歉，之前竟然怀疑它不好喝。”
“是春天，我看到了春天。”三谷闭目，一脸陶醉，将手中的饮料递给下一个人。
“……一虎，你怎么哭了。”
“感动，是感动得哭了，太好喝了，我为我之前的质疑向它道歉。”
“场地，你怎么也…？”
“……我也是感动得哭了。”
直到这瓶饮料被传到阿帕手上，出于对小伙伴们的信任，他直接猛干了一大口。
——忽略了这瓶据说很好喝的饮料在传到自己手上时只动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事实。
下一秒，他吐了，扣着嗓子眼干呕的那种。
阿帕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同伴们，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们忍者啊？”
事情的始作俑者露出邪恶的微笑。
秉持着“别人不喝自己就亏了”想法、硬着头皮演下去的共犯们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所以，怎么想都是阿月的错。”
“没错，都怪阿月。”
“附议。”
“啊咧，这个场景是不是发生过一次，是我的错觉吗？”
上一秒还在原地微笑的浅月苍矢下一秒就冲了出去，身后六人狂追不止。
“噔噔——”甜品店内，三谷展示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我们东万的特攻服做好了！因为又加做了阿月的那份，所以到今天才全部完成。”
“唔啊，帅啊——”
“我已经等不及想穿上了！”
众人看着手中制作精良的黑色特攻服，心中不仅仅有终于正式踏入不良门框的兴奋，还有对同伴情谊的珍视。
浅月苍矢则最终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紫色或者绿色那种骚包的颜色，对实际上非常在意穿搭的他来说，能够接受穿中二感满满的特攻服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有人提议：“要不要拍张照片纪念一下？这是东万第一次穿上特攻服吧？”
“当然要——在这里拍吗？让店长帮忙？”
“笨蛋，要拍当然要去人流量大的高端广场啊，还要把我们东万的旗子铺在地上，在这种小地方拍有什么意思！”
“有道理，那我们赶紧出发！”
将旗子铺在地上后，众人打算随机抓一个路人帮忙拍照，最好是不良，这样不同意还可以直接武力胁迫，却被浅月苍矢阻止了。
“还是我来拍照吧。”他接过相机，走到少年们对面。
佐野万次郎有些不解：“阿月，你不拍照吗？你也是我们东万的一员吧。”
“但你们才是东万的建立者吧。”
这句话显然无法说服众人。
正色不超过两秒，浅月苍矢又笑起来，叹了口气：“唉，看来瞒不住了。”
“其实我啊，前世是个黑手党哦，过去我树敌无数，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后仇家找上门来伤害我的亲友，转生之后我一直都尽量避免拍照。”
“我全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危啊。”
浅月苍矢越说越起劲，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为这个家付出太多的样子。
于是他收获了一双双死鱼眼。
“喂，别管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了，我们几个拍照吧。”
“嘁，不拍就不拍，你不拍我们拍。”
——说实话你们又不信。
浅月苍矢笑嘻嘻地举起相机：“三、二、一——”
“咔嚓—”
照片里，六个少年冲着镜头灿烂地笑着，好像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摄像头，而是相识已久的友人。
——这张照片被场地圭介小心翼翼地收在御守里，背面写了六人的名字，还有一个略带泄愤意味的“笨蛋阿月！！！”
*引用自汪曾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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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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