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对于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到底应该怎么开口呢。
栗山思考片刻，没想到最终却是以一个单调到不行的自我介绍作为结束。
其实在说出自己名字的瞬间她有过后悔，毕竟是个只不过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万次郎真的还记得自己到底是谁嘛。
栗山没什么信心。
毕竟那时的她，比起现在而言活得更有人样。
栗山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自己那天出席真一郎葬礼的时候是个什么鬼样子。
试图逃课早退却不想在爬到学校门口的那棵樱花树上准备跳出去时，直接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不仅弄脏了校服，身上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
当时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居然觉得双腿会比交通工具更加便捷迅速，甚至直接无视了从联系上她以后就等在校外的今牛先生，一瘸一拐不说还犟得不行，不断自欺欺人的重复着“没事没事”这种谁听了都不会信的话，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是在宽慰对方还是麻痹自己。
“栗子，冷静一点，接下来，你得去见小真的家人。”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金牛先生的呢。
“我知道了。”
她好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会因为真一郎的死而痛苦难过，从事发起便第一次给她的手机发邮件却无人应答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三天之久，麻木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栗山突然意识到真一郎作为家里的长子，一直以来都承担着挣钱养育年幼的弟妹以及照顾年迈爷爷的职责，突遭此事，虽然一定会有不少像今牛先生这样的好友帮助，让他的家人不会过于辛苦和操劳。
可即便如此，又该怎么宽慰他们的心呢。
她本该去做这些事的，这些她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本应是她该做的。
可她却因为一些明明可以规避的误差导致如今这个局面。
以至于匆匆见过他最后一面，连半句嘘寒问暖的话都不敢和跪坐在灵位前的万次郎说就逃也似地离开。
因为身边有真一郎和他爱操心的同伴们，有千冬还有松野阿姨，栗山对于死亡一直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直到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佐野家之墓]这几个字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才突然意识到，真一郎已经去世了这件事，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通知，也不是一个若有若无的概念。
自此，她便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然后试图将自己蜷缩起来自愈的栗山秋发现，这件事远比她自己想象中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还要大。
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她控制不住地思念。
她开始回到双亲刚去世时的状态，那个还没被真一郎拉出来的状态。
因此，栗山开始控制不住地试图脱离曾经与他有关的一切。
不论是对自己非常热心肠的真一郎的朋友们，还是他和自己之间遗留下来的回忆，甚至他曾拜托自己照顾的弟弟，全部的全部，像是自欺欺人般，不断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见。
可记忆是个很玄乎的东西。
你越是不愿意去回想的过去，就算你扔掉眼前所有一切能使你想起对方的物品，他总归会时不时就偷偷摸摸地从你的梦境里钻出来。
[我昨天是不是又梦到真一郎了。]
栗山开始胡思乱想。
她甚至都有些不确定，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和以前一样笑着不厌其烦地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还是在责怪她没有履行和自己之间的约定呢。
真一郎一定在怪她吧。
看着那张长开后和他越发相像的脸，不断回忆着梦境里那个人叼着烟懒散冲自己招手的样子，顿时只觉眼眶一热，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下一秒便只能听见鼓动的心跳在单薄的胸腔里不断回响。
佐野真一郎就好像诅咒一样让她始终没办法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仅是看到那张脸，哪怕仅仅只是想想他的名字就足够让栗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假象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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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一郎留下来的东西。
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19
在栗山的记忆里，Mikey还是个有着一头利落金色短发的少年，虽然也不过两年光景，可这个人却和之前大不相同，可要说究竟有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应该是眼睛。
她这样无由来地想着。
佐野万次郎有着一双和他哥哥一样漂亮的黑色眼睛，如同深邃的黑玛瑙般晶亮透明。
以前，栗山总被真一郎的眼睛吸引，有时盯着盯着就开始发呆，目不转睛的样子实在傻得不行。被看得忍不住红了脸的真一郎就会非常无奈地伸出手来，试图虚掩住她的双眼，即使叹着气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栗山都没有对他说过。
没有亲口告诉真一郎，自己真的很喜欢他的眼睛。
她鲜少见过失去兄长之前的万次郎，但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程度来看，应该是会极度溺爱家里的小孩子，任由他们无忧无虑，毫无负担地成长才对。
所以他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将自己这么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全部倾泻在万次郎身上，想要问他过得好不好，现在除了当总长还在干些什么，有没有认真上学好好上课，毕竟当年真一郎的愿望之一就是希望把弟弟们培养成未来的东大学子来着。
即使这种行为卑劣至极，她也没办法在与Mikey再次相见之后无动于衷。
她伸出手，想要再一次握紧自己丢失的过去。
最终，制止栗山动作的既不是她终于清醒过来的理智，也不是跟在万次郎身后随时准备为总长上刀山下火海的不良少年们，而是他本人。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对方之前，Mikey再次向前一步愈发靠近了些。
那双如玛瑙般黝黑的瞳孔妄图将她吞没般，侵略意味十足。
他笑着，眼里全是栗山看不懂的情绪。
那张熟悉到让她眼热的脸不断逼近，栗山惊慌失措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试图躲起来降低存在感，她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紧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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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Mikey走下来之后，松野千冬脑子里的警报就没停下来过。
其实在第一次参加集会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东卍的总长和真一郎先生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场地哥，Mikeyくん他有大哥嘛？”
他们太像了。
至于会让他选择向场地证实情况的缘由不过就是，Mikey有着和真一郎先生完全不同的气场。
如果说佐野真一郎是蛰伏的豹，那么Mikey就如同他“无敌”的名号般是只狂傲的狮子。
这也是他一直没找都到合适的机会和栗山坦白自己加入东卍的原因。
虽然他知道总有一天，她总会知道，也总会再次遇见Mikey，可没想到这天居然来得这么快，快到他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即使不知道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就她这两年来都对真一郎先生闭口不谈的态度来看，一定是经历了些自己难以想象的不愉快的事。
千冬开始思考，究竟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打破此刻的困境。
于是他握紧栗山的手，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挺身而出。
“Mikeyくん，阿秋她...”
“......”
未说完的话被掐断在他锐利的注视下。
总长的心情不怎么好。
即使是平时神经有些大条的千冬也能很直观地感受到。
“小栗子。”
出乎意料，Mikey的坏情绪转瞬即逝，下一秒，松野就听到他压着嗓子慢吞吞地喊了声栗山的名字。
“小——栗——子。”
拉长音调，明显是比刚才更加软化的语气。
不仅如此，伴随着与以往不同寻常的还有他接下去的动作。
佐野万次郎伸出手拉住因为自己刚刚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而有些震愣的栗山，带着似有若无的笑越发逼近，直到两人的发丝都因穿林而过的夜风捣乱交错纠缠到了一起，他才继续开口说到。
“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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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得叫Mikey起床了。”
金发少女摆弄着餐具，抬头看了眼显示时间已经不早的挂钟，小声抱怨着。
明明说好今天要早起的，结果那家伙又睡到不省人事，早餐时间都到了也不见来。
结果好不容易被从房间里叫过来还是一副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Mikey！起得太晚了！”
“...早上好爷爷，艾玛。”
抓着自己随身小毯子的人睡眼朦胧地站在餐桌前发呆，佐野艾玛放下手里的面包非常无奈地站起身来走到万次郎身后，按着自家哥哥的肩膀让他坐下。
“所以说你该清醒一下啦！”
听着还迷迷糊糊的人对早餐做出的评价，艾玛从桌边置物架上拿出一个信封推到Mikey面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趁早放弃祸害面包片后，撑着脸慢悠悠地继续说到。
“今天也按时收到了哦。”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家伙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也变得清明不少。
“写了什么？”
“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啦。”艾玛端起已经用完的餐盘走到盥洗池边，打开了水龙头，“大概就是问候爷爷的身体是否康健之类的。”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收到信了。
差不多每隔三个月左右，佐野家的信箱里就会躺着一个装了些钱款以及几句简短问候纸张的信封。
一开始艾玛还以为是爷爷遇到了近期宣传板上说的那种喜欢找上老年人的诈骗手段，甚至还询问过邮局的工作人员，可送信的小哥却说是合法合规寄出，并无任何异常。
因为真一郎的原因，佐野家这些年也没少受到他的那些前不良伙伴们的帮助，所以艾玛也没再细想，但是爷爷说这样不明不白地接受这么多钱不合礼数，可她对于寄信人一栏上[栗山]这个姓氏没有任何印象，而且自己对不良和黑龙方面的事知道得也并不多，纠结了许久，这才趁着Mikey晚上结束集会到家的空档将单薄的信封纸递了过去。
那还是她自真哥死后第一次见到Mikey有些失控的表情，甚至他攥着信封的手都用力到指关节开始泛白。
“Mikey？”
听到妹妹语气里的担忧，万次郎深呼出一口气来，随后宽慰着扯出一张笑脸。
“没关系的艾玛。”
他抬起手摸摸妹妹的发顶，试图抚平她刚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皱起的眉眼。
“总有一天，我会让她来见你的。”
做了个手术，也是终于恢复好能够正常更新了。
依旧，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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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现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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