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袭着离开原地，江影却没有直接回到自己暂居的龙宫。
强烈的负面情绪随着力量的平复在胸腔中翻涌，踉跄着停在茂密的山林中，她指节深深嵌进粗糙的树干，喘息着平复一股股冲击喉头的呕吐的冲动。
胸口像是漏了风，又被什么沉重的满是缝隙的东西牢牢压住，压抑却空虚地冲撞着感官。幻痛还侵袭着，扭曲模糊的视野。江影撕下掌心捏作一团的木质部，带着劲风的发泄一爪在真正落下前克制的收作轻拍。
空气好像也滞涩起来，江影手指按上自己血肉模糊的颈部，扶着依旧沉默的粗糙树干一点点滑落。
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
似乎永远笔挺的脊椎一点一点弯下去，兽爪毫无阻碍的分割本该起到支撑作用的树木，她大口喘着气，过度的空气交换给爪尖都带来异样的震颤与麻痹，却依旧有着正在窒息的错觉。
‘阿影——’‘小影——’
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属于星辰眷属的力量在灵魂深处铺展，紧紧环抱住她的魂魄，像是想要施以慰藉。
可这次，江影提不起回应的**
心口依旧空着，魂魄中来着自己眷属的拥抱触不及空洞的内里。
创口血液的外流随小舞远程投放的力量的浸入很快停止，嫩肉生长的痒意一路通进心口，激起一阵战栗的呛咳。肌肉叫嚣着，沸腾出无处发泄的躁动。
在哪里——
负面的复杂的冲动在眷属力量的冲刷下缓缓消失，空虚的茫然便支配了灵魂。失焦的眼瞳映出土石翻卷的地面，她在自己制造的废墟中无助地望向四周，像个失了家园的孩子。
暗红的金乌躺入地平线的暖被，阴沉的乌云漫上来，淹没初生的月亮。
想要——
再找不到用以舒缓的事物，寻不到猎物的爪尖在吞吐的银光中一点点对上自己
“江影！”
新的创口诞生的前一刻，有什么牢牢扼住她的手腕
下一瞬，半身斑驳的小妖被扑倒在地，生有兽耳的孩子整个压在她身上，死死按住江影抽动的手臂。藤蔓从手腕生长蔓延，女孩低低压着江影，尖锐的犬齿也随着口中发出的警告显露出来。
狼尾一下下抽打着小腿，回忆深处的气息一点点填补胸中长久缺少了什么的空洞，空茫的金瞳中慢慢映出眼前紧盯着自己的孩童面容。
因尚未长开而显得圆润无害的眼睛里是同样灿金的虹膜，此时却显露出异常凶狠的警告。墨黑的狼耳支棱着，融进林间浓郁的暗色。
——是她们幼时的模样
下意识心底一抽，很久没有被这样超凶警告过的江影瞬间停下自己反射性地挣扎。
甚至想不起认知里江未离早已精分的事实，她在对方狠狠抱紧自己的束缚触感中愣了愣，慢慢抬起手，试探着环上孩童的后背。
“...姐？”
“在呢”小孩抽了抽鼻子，倒像是比她还委屈一点。
“我就知道，就算练好了分身术我也照顾不好你”
“怎么会？”于幼时身体太过用力的拥抱对于经由混沌之气为了适配近乎成年的灵魂所塑造的躯体不过是一个稍紧的亲近贴贴，刚被强制重启的江影眼神还没完全聚焦，只轻轻摸摸对方绒绒的狼耳。“你们对我很好”
“哪好？”上臂与腰腹的藤蔓无意识收紧，女孩眼睛里汇着水雾。“你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受伤了我也不在！甚至、甚至连魂魄都缺了一块——”
江影仰了仰头，勉强没让侧芽进一步刮伤自己本就没愈合完全的伤口。
伤到我她会愧疚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小心地调整着姿势，没注意到眼前人声线的变化。
“别怕，小影”手指抚上脸颊，处在幼童与少女之间的孩子松开紧缩的藤蔓。拦腰跪坐着，她俯身拨开江影面前的乱发，表情比幼年体平和得多。“我一直在”
你真的在吗？
将散开的眼神重新定回对方身上，她习惯性提起抹笑，没有作出回答
江影望着她，又好像正望着什么渺远的事物
主管月之信仰的星辰化身，也能拥有这样的幻境么？
不管怎么样——
“我想你了”她说
话一出口便再咽不下喉中的酸涩哽咽，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滚落，没进凌乱的发间。任由鬓角的发很快地被液体浸湿，江影盯着眼前人随时间肉眼可见向成熟演变的面容，重复道：“我想你了”
富有力量的白皙手掌抚上发顶，依旧伏在她身上的少女温和地垫上她还枕在碎石之间的后脑勺，放出藤蔓编作靠垫带着江影半撑着坐起。叹了口气，她自顾自苦恼道：“我好像不该给自己的不同性格起两个名字”
“明明都是自己，记忆和认知也没有缺失分割的感受，但处在某一性格的时候就会更加认同对应的那个姓名呢——甚至还会对自己的另一性格产生嫉妒的情绪？真是奇怪啊”
“阿影你说是不是？”
是...吗？
你还是你吗？
睁大的愣愣的眼睛显得有点幼态的傻气，江未离看着她的样子，像以前一样捏住江影的脸颊。
“之前总想着这样能让你少受点伤，也把锅丢给暴躁的日之力好给自己找个借口——结果一样都没做到”
“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伤到你，分开之后呢又因为这样的事情让你不敢再依靠我——我果然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啊”
“不是的！”再没心思去纠结心中的犹疑，面对半身的叹气想也不想地丢掉所有纠缠的负面情绪的江影抓住她的胳膊，很罕见地露出焦急的语气：“你是最好的——”
捏住单边脸颊的手掌张开又合拢，打断了江影证明一般的话语。她那一直相伴却又许久未见的半身露出一种得逞的狡黠的笑意，揉乱了她散乱的发丝。“那就不许这样了哦，难过的话就呼唤我吧”
“不管在做什么，江未离都一定会回应江影的”
在半身的温柔眼神中胡乱点点头，江影盯了她半晌，试探着从喉中发出几个音节：“..姐？”
“在呢”
“姐”
“嗯哼”
“江未离”
“听见啦听见啦，两只耳朵都听见啦——”搞怪的揪揪自己发顶的一对狼耳，江未离笑着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藤蔓飞速铺展，好险在脊背撞上铺满碎石的地面前作出一张富有弹性的柔软垫子来。她像很久以前一样抱紧自己的妹妹，空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江影的发丝。
好像寻找到什么新的游戏一般耐心挑着对方头发里混进的碎石与草叶碎片，江未离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颈窝的濡湿一点点漫出抽噎，安静的颤抖倾倒出失声的嚎啕，她才终于又笑起来。环住妹妹的手掌有规律地轻拍着江影的后背，江未离在她含糊不清的骂声中认真地一遍遍地道歉。
“嗯嗯，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和你商量的——绝对不会丢下你了，做什么都不会”
啊啊，虽然哭出来是好事，但这样长时间，眼睛受不受得了？
似乎感受到她隐而未发的担忧，紧抱着她的女孩终于抬起泪水涟涟的眸子。“包括中子星？”
想起那个几爪子就能把她们拍成重伤的索命鬼，江未离一下子卡了壳：“这个...”太危险了
“你刚答应我的”眼角的泪痕还没干，江影盯着她，透着玄奥气息的银白锁链从虚空中蠢蠢欲动地探头。“要是还想一个人去找死，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
“喂喂喂我可是在双线并行哦，被抓住的话小舞和一菲那边都会缺人的”江未离立刻举手投降，笑吟吟地控制藤蔓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好啦好啦，那就一起嘛，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是不是？”
上下打量了江未离一会儿，确定她这次没想耍小聪明的江影哼了一气，具现化的因果链往江未离上臂缠了一圈才又颇为遗憾地收了回去：“知道就好”
说好了最为关键的一部分，气氛也就松下来
给自己编制的垫子加了个靠背，江未离支起身，亲亲热热地揽着江影歪上靠垫，抬手又要戳妹妹的脸颊。
“我还以为你不会信呢”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江影没好气地拍开她不安分的爪子。
“第一眼确实不敢信——哪有分割性格把能量性质都分出不同来的，我是真以为你裂开了”
江未离：“所以说连真正贴近看一眼都不敢么？”
“是啊”并不遮掩的应下，江影道：“万一我以为的是真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她们...对你们”
“只要不去看、不去细想，就都留有一丝余地”
江未离沉默了片刻
“好吧”她笑道：“所以我将力量混在一起，就没有疑虑了么？”
“倒不如说是感受吧”江影拉住她的手掌，按上自己心口：“你出现的那一刻，不会自己跳动的心脏也颤抖起来”
“我确实很想你”
手下的脉动机械的涌着，幻触出当时握住江影心脏的湿润手感。江未离不着痕迹的蜷了蜷手指，在面上勾起个豁达的笑：“嘛，我也是”
“后面打算该怎么办？”抽回手，她贴着妹妹坐好，仰头看向隐隐透出晶莹星轨的夜空。
“哪吒的魂魄已经画了防护符文作为保护，再加上我学来的替身符，安全不是问题。按任务内容还有两年时间，刨除帮龙族做的小任务和留下的感悟法则内容的一年时间，还能跟申老师以及敖丙一起学学这里的仙术。”
“哦？”两手成在身后，江未离侧头看向江影：“这次给的是什么法则？”
江影：“轮回”
学着姐姐的样子望向天空，江影没注意到她转过来的视线。
“我想着，就算到时候还是打不赢，拿阴阳之力和轮回法则的体悟换咱俩的一丝本源作为魂魄的载体回家，她应该会同意吧”
“说不定呢”反正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这些事情也就不再那样沉重。江未离耸耸肩，轻松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以前是想要交换你的安全
“嘛，努努力，一起回家”江未离露出个笑，握拳伸到江影面前。“父亲还等着我们呢”
“一起回家”
恍若属于同一人双手的拳头轻轻相碰
和江未离相视一笑，解开心结浑身轻松的江影从不离身的吊坠中摸出两瓶富含灵力的饮料来。给姐姐递了一瓶，她随意道：“还呆多久？”
江未离抿了口灵液，舒适的眯起眼睛：“嗯——再陪你一个晚上？”
“你身上有沐歆的味道”
“用咱俩的力量跟她做了点交换”
“为了那只豹子？”
“算也不算——嘛，划得来”
“反正你自己看着点，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知道啦——”
······
夜风静谧，轻柔地带走女孩们放松的细碎闲聊的笑声
滴——观测定向中——
阿影也要进一步学习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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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混沌灵珠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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