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知节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不算短暂的离开,那些冷硬的想法竟有些松动。
她会想我么?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常知节的脑海。被需要,被记挂,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
那么自己呢?在离开的时日里,会不会想起这个学生?
常知节下意识地回避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她心底有个声音隐约承认:大概……也是会的。
最终,常知节心软了,侧身让开通往房间的路,“进来吧。”
“谢谢老师。”朱竹清抱着枕头的手指抓紧,陷入柔软的枕面,迈步走进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常知节的私人领域。
房间的格局与她自己的相似,常知节的房间里的家具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切都井然有序,纤尘不染。
书架上整齐放着厚厚的魂师理论典籍、武魂研究手札和一些卷宗。
朱竹清走到床边,站定,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明确的指令。
常知节在她身后“啪嗒”一声轻响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与声响。回头看见朱竹清这副乖巧的姿态,心里不免无奈。
她在某些时候似乎过于循规蹈矩了。
让她休息,她便真的连坐下都要等待许可。
是自己平日过于严厉,才让她如此小心翼翼吗?
她不由自主地向内回溯,瞬间将无数个关于朱竹清的片段推至眼前。
常知节试图在脑海中勾勒朱竹清“不听话”的模样,发现印象模糊。
大多数时候,她布置的任务,朱竹清总是沉默完美地完成,即使有不同的想法,也会以最恭敬的方式提出。当然,也有极其稀少的朱竹清提出异议的时刻。
听话……确实没什么不好。
常知节并不知道,她这一次完全想岔了方向。
这是朱竹清第一次,踏入她的私人卧室。
只是有点害羞而已。
“休息吧。”常知节走到床的另一侧,“你睡里边。”
朱竹清这才依言躺下,纤细的身体在床铺上微微陷下去一点。常知节的目光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停留了一瞬。
会不会冷?
这个担忧刚升起,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朱竹清已是魂师,寒暑不侵是基本,这点凉意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
然而,某种自认为人师的关切或者是责任感还是促使她开口了,“以后晚上如果再过来,记得多披件外衣。”
两人盖好了被子。
“我记住了,老师。”
朱竹清乖顺地应道,身体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努力模仿着一种“标准”的睡姿。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微微偏过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借着窗外漏进的微弱月光,偷偷打量躺在身侧的常知节。
朱竹清暗自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端正”些。然而身体安静下来,思绪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开始漫无目的地奔驰。
记忆被拉回到很久以前,久远得如同蒙尘的旧画。
似乎从她有记忆开始,睡眠就是一件独自完成的事情。是两岁,还是三岁?那个模糊的年纪里,姐姐朱竹云的脸庞还残留着些许属于姐妹的温情,会对她露出不算勉强的笑容。
但那样的时光短暂得如同朝露。纷乱的思绪像潮水般涌来,她闭着眼,意识却异常清醒,毫无睡意,感知着身旁另一个人的存在——那清浅的呼吸声,那近在咫尺的、温热的体温。
“睡不着?”
朱竹清的心轻轻一跳,老实地回答,“嗯,睡不着。”
她忍不住想,原来老师也没睡着。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打扰了她吗?
常知节知道明日还有繁重的训练计划,休息不足是修行大忌。
她本以为允许朱竹清同寝,让她心安便能自然入睡,未曾想还需负责“哄睡”事宜。
常知节的思绪在这一刻产生了停滞。她意识到,允许朱竹清同榻而眠,似乎只是解决了“物理位置”的问题,而随之而来的“如何确保其安然入睡”这个衍生课题,完全超出了她过往的经验范畴。
难道……要像哄幼儿入睡的人一般,侧过身,轻轻拍抚她的背脊,再用一种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刻意放柔放缓的嗓音,讲述那些关于女王、公主或是会说话的魂兽的、逻辑简单甚至堪称幼稚的故事?
她是那种会讲故事的人吗?
换句话说,她是那种会专门去记忆、去储备“睡前故事”这种知识的人么?
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说话时,脸上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绝对不行。”常知节在心中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
总而言之,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哄人睡觉。
也罢,非常情况,需用非常之法。
“放松,不要抗拒。”常知节言简意赅,随后,一股魂力将朱竹清周身包裹,缓缓渗透进朱竹清的四肢百骸,熨帖着她每一寸肌肤,也抚慰着她躁动不安的精神。
朱竹清的身体在魂力触及的瞬间本能地微僵,但听到常知节的话,又立刻让自己放松下来,接纳这股外来的力量。紧绷的神经仿佛被温柔地按摩着,杂乱的思绪被一点点抚平、驱散。安全感和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她的意识迅速变得模糊,抵抗不过生理的召唤,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感知到身旁的呼吸变得沉稳悠长,常知节才缓缓收回了外放的魂力。借着窗外愈发微弱的月光,能隐约勾勒出少女恬静的睡颜。
睡着了就好,至于有没有哄,多少也算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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