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如血色的池水仍在翻涌，栖身其中的巨蛇却已不见踪影。
叶冷垂眸凝视着指上的十字切口。
和大黑聊完他觉得精神稳定不少，至少现在已经可以好好筹谋下一步。
他入杀戮之都已有月余，驯养这蛇后便日日放血，即便每日所给的血量不过几滴，终是给身体留下损伤。
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他需要一个清净又灵气充沛的地方修养身心，至少，也该解决掉心魔。
拿定主意后叶冷离开石椅，已是许久未用过的太一阴阳镜受召现身。他踏上其中一面铜镜上，在另一面铜镜的护卫下进入前方幽黑的隧道。
隧道内处处可见挖掘留下的粗糙痕迹，数息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叶冷乘着铜镜一口气冲出洞口，久违的新鲜空气安抚着他原本岌岌可危的精神，就连偶尔闻及的鸟鸣也让人身心愉悦。
“总算是离开那个鬼地方了。”叶冷跳下镜子。他看着那个洞口，突然双指并拢指向洞口，说道，“封。”
细如发丝的黑线层叠密布，没一会便将洞口完全封死。
叶冷招招手，一只信鸽飞下来落到他的手臂上，待被放飞时脚上已经绑了一封信。
看着信鸽消失在天际，叶冷拨动一下散乱的发尾，双手背在身后，如邻家大爷散步般，缓步走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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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大人敬启】
【我去星罗找地方养伤了，勿念，找到地方再通知你。】
端坐于王座上的女人捏紧密信，深呼吸，再呼吸。
“他走了多久了？”
跪在下首候旨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菊斗罗被推出来。
“回禀陛下，快两个月了。”
“嗯。”海德面上喜怒难辨，“这天底下就没有能关住他的地方吗？”
“啊……这……”
两人继续面面相觑。
“有叶冷给你们两个的密信。”
海德手腕一转，手上的密信打着旋飞向两人，最后精准地戳在两人之间。
“呃……”菊斗罗拆开密信，匆匆扫过上面内容。他舔舔嘴唇，谨慎地斟酌着用词，“……抓捕魂兽，此事容易。低阶植物型魂兽有蓝银草，兽型的也有柔骨兔，只是将他们大批量豢养，还要不断灌输魂力催长甄选，此事……费劲。毕竟，那是畜牲，总归是不好管理。”
海德思索片刻，说道，“那便先从植物型魂兽开始，它们，总能派人控制住吧？”
两人连声应道，“此事好办，请陛下和殿下静待我二人的好消息。”
仅此一言，便决定了那些低阶魂兽日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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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冷在林中漫步。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天地间的灵气无需引导便自行流入他的身体，一呼一吸、一收一纳间流转洗涤着全身的经脉，也冲刷着体内沉疴。
这趟出行本无目的地，叶冷更是身随心动，将神识完全松开沉浸于这方天地，由着所体悟到的朦朦胧胧的悸动引领他前行。
向前，水波动荡之声越发清晰，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处天生地养的灵泉。
明媚的天光从上方林叶间的缝隙中落下，此时乃是正午时分，耀眼的天光将动荡的水波染作一片跃金，恰似那只扒着树干、俯下身来汲水的白虎眼中跃动的金色。
——很好。
初见叶冷，那只白虎先起一愣，而后，极为人性化地对他眨眨眼。
——很好。
叶冷此时终于明白那朦朦胧胧的悸动是怎么回事——原是神器之间的共鸣。
巧的是，哪怕他瞎了，也不可能认不出这只白虎。
白虎一跃落到他身前，四肢在转身时蹭上了草叶间冰凉的水汽。它仰着头，围着叶冷不听打转，不时将鼻子伸到叶冷颈间，感兴趣地嗅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叶冷将它推开一点，它又竖着尾巴蹭过来，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两只大爪子都按到叶冷肩
上。
叶冷无法，只能抱住它的大脑袋就是一顿搓，直搓得它双眼眯起，牙尖外漏。他边撸虎边道，“你准备在那躲到什么时候？避雷。”
一声轻浅的叹息后，一道白影于树后现身。
“我原是不该出来见你的。”
确是那位避雷帝君。
金墨水粉绘就的山河海景在他身畔动荡，一张狰狞假面悬于腰际，还有那张梦中闪回过千百次的脸——这个人确实是避雷。
避雷面上无悲无喜，语声却似叹息，“我要不出来，你怕是要把这林子都拆了。”
“不至于如此。”叶冷冷笑着夹住白虎的脑袋，“我拆了你的神器便是。”
避雷当即语塞，转头骂虎，“还不回来，没听见他要拆了你吗？”
白虎呜咽两声，用脑袋讨好地蹭着叶冷的手，天蓝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说“你忍心伤害我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吗？”
叶冷迟疑了。
叶冷发现自己确实下不去手。
毕竟可爱的小猫咪是无罪的，千错万错都该是猫主人的错。
罢了。
叶冷又一次推开蹭过来的白虎，未防止它再度蹭上来，他只能用腿面前锁住它的前肢。
“你的本体并不在这里。”
“没错。”避雷答道，“这方小世界无法容纳我们现界。”
“裂魂之痛——”
“不及当年失你的万分之一。”避雷打断他的话。
叶冷第一次感觉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强烈的怒意，被触动的心魔，都在影响着他吐露恶言，“我不是他！你以为当年的事，只用几句话就能弥补吗？”
“是我的错，我自会受着。但你确实不是他。”避雷态度冷淡，“纵使你们灵魂本源相同，不同的境遇之下，你们也终是两个人。所以，别惹我，哪怕你现在在过心魔，我对你，不会像对他那么客气——残魂的你，现在无力和我抗衡。”
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就此认输叶冷又觉得不甘心。至于杀掉避雷的分魂所对应的个体——叶冷闭上眼——只能怪命运反复无常，或许他当年就不该去黑瘴森林。
他们最好不相识，由此便可不相知。更剩得在日后处处撩动他心弦，逼他一次又一次心软。
“逃不开的……”避雷显然是察觉了叶冷的想法，主动解释道，“神器使之间会互相吸引，不在那里就在他处，你们两个总归要碰面……早一时晚一时也一样，夺舍也好怎样也罢，该来的是逃不掉的。”
“……”
“离最后期限还早的很，打个商量，咱仨和平共处行不？”避雷放软了声，语气近乎哀求，“你看，你要养伤，还要过心魔，他要修炼……我就想找个地方静静，咱们三个和平共处不行吗？”
叶冷深呼吸克制住从心底冒出来的火气，“好。”
“一言为定。”
当戴沐白结束吐纳，从修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首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避雷和叶冷，两人相隔十数米，一个盘腿坐在水边一截横出的树干上、拿着鱼竿钓鱼玩，另一个坐在草地上撸避雷的白虎，而那只白虎也翘着尾巴，乐呵呵地由着叶冷给它挠下巴。
这画面实在过于诡异，更让人崩溃的是这其中隐含的某个事实。
那只白虎素来、哪怕对它的主人都是不假辞色，据避雷所言，它也就主动讨好过那位“玄”，现在它在蹭叶冷；神器之间有相互共鸣的特性，避雷在戴沐白开始修炼前就提醒他注意收敛气息，免得被处在同地区的神器使追着打；还有过去的种种隐喻——既然六翼天使武魂已是最强武魂，能和其一同向下遗传的武魂又怎会寂寂无名？但事实是，叶冷的另一武魂稀少、无名且平庸，作为辅助系的武魂，哪怕它的第一魂技和九心海棠一样是范围性完全恢复，但能为魂师本身提供的增幅实在太少，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优秀。
有时，事实就是这般让人难以相信。
“我有个提议。”避雷提起鱼竿，一尾黑鱼甩动着尾巴被他钓起来，“你们两个，”他用鱼竿点点叶戴二人，“要么，现在、在这里干一架，要么，各自找个地方理理思路，如何？”
“不怎么样。”叶冷说着站起来，“灵泉用完了吗？我也要用。”
话是对戴沐白说的，人却是看着避雷问的。
“你想用，用便是。这是他家的地，我、就是个带路的。”避雷一甩竿，那尾黑鱼又回到水里，眼见戴沐白要说什么，他忙将手上的鱼竿甩过去插在地上，“他正在过心魔，你最好离他远点，免得被误伤。”
“怎么回事？”戴沐白急急追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这才是最愁人的——”避雷一勾手，那根鱼竿自行回到他手中，“我什么都不用说，他自己就看得一清二楚。况且，这个时期的他，本就该是恨着我的。”
戴沐白再追问，他也不肯细说，被问烦了干脆转移话题。
“你以为心魔很好过吗？人之心魔就是执念。这玩意如人饮水，本就是冷暖自知的事——”
扬手抛竿，细细的鱼钩直落入水中。
“某件事可能一时想开了，但日后被他人一激，又找上门来。或是思来想去，仍觉得还有更好的法子——你不也是么？那个位置你坐了闹心，不坐又不甘心，你一面想和他朝朝暮暮，一面又想去抽你爹你哥两耳光。这星罗帝国也是，你想管，想让它变好，又怕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瞻前顾后，人心不足，这不是人之常情么？要是事事都完美无缺，那还修什么真、成什么道。”
戴沐面上露出同样的，被戳中心事的嫌恶，“你有时真的很烦人。”
“嗯，干卿底事。”避雷面上冷情，却还是开口提点，“忧思难解终成心魔，他是因为‘是谁’，你是因为‘不决’，好自为之吧。”
先去被钓起的鱼摆着尾巴又一次上了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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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罗帝国境内相遇第一夜，戴沐白就被叶冷以心魔期为由拒绝同眠，幽怨地看着白虎占据了他原本的位置，还心安理得地被叶冷搂着当抱枕。
玄:谁是我最爱的小猫咪呀？
猫猫探头*2
玄:是避雷的白虎呀。
白虎终成猫生赢家:茶里茶气的可爱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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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入世第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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