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究竟离开了多少年呢?”
“什么?”
萧淮侧枕着一只手臂,袖摆上的花纹栩栩如生,簇拥着小半张素白的脸,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散落满桌的魔核。
那些魔核颜色漂亮,每一个都蕴含着莫大的能量,昭示着其主人的不凡。
然而再是不凡,它们现在依然被当做观赏的玩意儿随意扔在了桌上,光影流转间,折射出一室的光华。
闻言,萧淮微微挑眉,将头偏到另一边,便正对上了萧炎的目光。
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但并不惹人厌烦。
“你看我们的眼神……很陌生。”
“记不清了。”
萧淮收回目光,继续用指尖戳魔核,像玩毛线球一样将它们推来推去,声音有些含糊,似乎不想多说。
“会很寂寞吧。”
她指尖微顿,而后将手边那颗紫色的魔核推远。
“有一点点……你怎么了?”
萧炎沉默片刻,才道:“从前人人都说我是天才,我也总以为这世上没什么意难平之事,可最后才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那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
按理说,眼下家人团聚,恋人回归,威胁他们的因素被覆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萧炎应当觉得如释重负。
但闲暇时分,他总会想起那段灰暗无力的时光。
“过来。”
萧淮冲萧炎勾勾手,对方便顺从地走了过来,又犹豫着停在了萧淮面前三步远的距离。
“虽然很多事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大概是没有怨怪过谁的。”
其实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死本就寻常,即使当日萧炎在她身边,又能改变什么呢?
那些因被折磨的痛楚、独自度过沉寂岁月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早已化作一捧尘埃,轻飘飘的不知洒向何处,而她现在也能从容的说一句都过去了。
她坐直身子,轻轻击掌,神态一派轻松。
“你说你什么都做不到,但你从前可曾想过,才二十出头便成了斗皇?只是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世事无常,哪里是一人之力能够左右的?”
“我且问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不足,难道就只如此自怨自艾下去么?”
“自然不会,这世道弱肉强食,从前种种惨剧正是因为我实力不济,只有成为大陆巅峰的强者,才不会任人宰割。”
萧淮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那么其二——”
“关于你我,你又是如何想的?”
她神色淡淡,叫人窥不出所思所想,萧炎看着她,时常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们分别时不过十六岁,还是那么的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年纪,而今恋人重逢,一个年轻的身体里装着历经沧桑的灵魂,一个被现实压得失去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分明只是错过了几年光阴,却陌生的好像隔了一辈子。
“曾经的事情,我已经忘却许多,如果选择继续下去,那我们大概需要重新熟悉一下,即使分开,也不过是退回家人的身份,只看你如何选择。”
萧炎蜷了蜷手指,一瞬间想了许多,但最终还是坚定的说道:“过去的事情记不清了,但只要人还在,就可以创造新的记忆,我……不想只做阿淮的兄长。”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萧淮点点头,语调依然轻松,那是一种无意间流露出的轻慢,仿佛世上再无一件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事情了。
“阿淮,和从前相比变了许多,也更……坦诚了。”
“不然要怎样?难道要拉扯哭嚎才能解决问题吗?难道要你追我逃才能表明心意吗?”萧淮乜了他一眼,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又有些莫名的叹息,“……我们已经长大了。”
人不能预见自己的未来,就像十四岁的萧淮也不会想到自己二十岁时就能够屹立于大陆之巅,那个敏感多疑的孩子,最终也有了坦然的底气。
“至于修炼上的事情,你也不必忧心,先把根基补回来,其余的我来安排。”说着,她突然促狭一笑,“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给我讲的故事呢,糟糠之夫……不下堂?”
她在意的人,当然要和她一起站在神坛上。
……
萧淮也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曾经在古大陆时一直奔波,如今闲下来,她仿佛进入了倦怠期,懒洋洋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想放空。
至于统一大陆?动动手指的事情啦,但她现在偏偏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真无聊……”
鎏金香炉正冒着青色的烟气,暖融融的香气拂过整座寝殿,萧淮捏着香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香灰,随着她的动作,炉底一颗颗品相上乘的丹药被翻搅了出来。
“你这妮子,整天在屋子里躲懒,如今还祸害起东西了。”
药尘颇有些无奈,这些丹药若是放在中州的拍卖会上,都是会被疯抢的好东西,能惹来无数腥风血雨,这妮子就这么丢进了香炉里糟蹋。
“不行吗?它们那么丑。”
萧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这些丹药破碎后的能量也是逸散于天地之间,顶多是换了个形态而已。
而且从前位面之灵就是这样,炼了一堆丹药专门给她熏香玩,似乎叫什么源丹帝丹来着,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呢,而如今的斗气大陆已经支撑不了那种等级的丹药出世了。
药尘不理解,在炼药大师眼中,高阶丹药就没有丑的!
事实也是如此,品阶越高的丹药外表越是不凡,个个都是剔透晶莹,点缀着丹纹,华光内敛,异香外散,宛若最上等的宝石。
然而现在这些瑰宝被丢进了香炉里熏屋子,就是那些底蕴不菲的远古种族都没有这么玩的,简直能让高阶斗圣眼红破防。
“星陨阁那边不需要你坐镇么?”
“回去和老朋友报了平安,又顺便震慑些个不长眼的家伙,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事。”
药尘刚复活时,难以接受萧淮的死讯,一度沉溺在悲伤之中,分不出心力,后来得知萧家出事,又紧赶慢赶地去往西北大陆,而后便与魂殿正面交锋,面对一水儿的斗尊斗圣强者,便更不敢将麻烦带到星陨阁。
故而一直拖到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才回到了星陨阁找自己的老朋友报平安,如今已是去而复返。
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的药尘复活归来,身负大陆第一炼药师的名头和斗圣光环,祝贺的叙旧的投靠的蜂拥而至,星陨阁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有如此强者坐镇星陨阁,还没有哪个势力那么想不开,非要在这种时候去当儆猴的鸡,何况从中州到西北大陆的距离,对斗圣强者来讲不过迈个步子的事情,药尘也很放心。
当日匆匆叙旧,他亦知晓萧淮的性情有了变化,相处下来却松了口气,萧炎小子觉得她变得冷淡又傲慢,像一尊神灵俯视人间,那是因为他向来是特殊的那个,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所以觉得陌生又难以接受。
可难道从前的她就不是这个难搞的样子了吗?
最开始和萧淮斗智斗勇的药尘表示就还好,而且随着相处,对方身上那层无形的坚冰也开始融化了。
无论如何,她平安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药尘的眼神很复杂,也许是老师对弟子的欣慰骄傲,也许是心疼,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归复杂难言。
正因为掺杂了许多,这样的情感不够浓烈,却像涓涓细流,带着平静的温和,对萧淮来说,刚刚好。
她没有回头,继续戳弄着香炉里的丹药,寝殿中的馨香便愈发浓郁了。
……
说是重新培养感情,培养着培养着,萧炎就把自己打包好搬进萧淮的寝殿里去了。
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两情缱绻,男欢女爱嘛,不寒碜。
这时候的萧炎总是格外坦诚,混沌中,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滴落在她的肩颈处,他似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但萧淮凭借超强的五感听清了。
他说,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
噫惹,好肉麻。
但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次日清晨,看着那块已经被物归原主的玉简上闪烁的光辉,萧淮想,哦,原来是忘了还有一段情债啊。
真忘假忘你别管,她说忘了就是忘了。
她坐起身,披上寝衣,十分坦然的接通水镜。
对面的青年生的清俊,总让人联想到青莲竹子之类的雅物,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少年时的影子。
对方原本冷肃漠然的表情凝固了,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两两相望,寂然无声之时,一只小麦色的手臂突然从萧淮身后搭了上来,而后如同男鬼一般整个都攀附在了她背上。
下颌抵在了一侧肩膀上,那是一个颇有占有欲的、将身前的人整个环住的姿势。
还赤着上身的男鬼冲着对面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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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微笑不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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