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俞曼仪眼角的泪水要滑落,孔微澜伸手想去接,又觉得手不干净,扯了衣袖要去擦,又觉得这睡袍袖子过于厚重,一时间倒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俞曼仪被她这一番动作又给逗笑了,笑中带泪,握住了孔微澜的手:“以后再不会这样了,长大了就好了,否极泰来,往后都是运气好的日子。”
孔微澜见她笑了,松了口气跟着笑了,尤其是又听着了这句‘长大了就好了’。
“嗯,现在都好了。”
好得如同做梦一样,看着俞曼仪握着她的手,孔微澜反握进手心,感受手心的温度,遇见俞曼仪就是她好运的开始。
“很晚了,快睡吧。”
孔微澜知道俞曼仪往常这时候早就睡了,之前她虽然回来的晚,但都有问佣人关于俞曼仪的生活习惯。
俞曼仪确实早已有了困意,刚刚听了孔微澜的过去,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语的安慰总是很苍白,何况还是在事情过去了十多年后才来的安慰。
她原本问起伤疤,是以为这些伤都是孔微澜混道上后受的伤,她想借此警醒孔微澜日后要小心,完全没想到这会是小时候就受的伤。
让孔微澜想起过往,俞曼仪很是抱歉。
“好,你也早些睡。”
俞曼仪瞧了眼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的孔微澜,侧身拧灭了她这侧的台灯,转回身子后极其自然地倾身亲了亲孔微澜的侧脸,道了声:“晚安。”
不等孔微澜回应,俞曼仪就躺进被子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孔微澜睡下:“记得关灯。”
孔微澜在脸上一热时眼睛一个眨动,听到这话时又一个眨动,她缓缓扭过脖子,不可思议瞧向好似睡了的俞曼仪。
俞曼仪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刚刚的举动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其实也只是亲了亲对方的脸颊,这在很多场合都只是个打招呼的方式,她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心脏砰砰砰的跳,俞曼仪用力闭着眼,假装感觉不到背后的目光,一张脸慢慢埋进被子里,不叫孔微澜瞧见她发烫的面皮。
孔微澜张着嘴捂着脸,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俞曼仪说的最后一句话,应道:“好,好,我关灯,睡觉,睡觉。”
一手按住俞曼仪身后被子,不让风透进去,孔微澜半个身子出了被子去关了她那侧的台灯。
光亮散去,黑夜里,孔微澜捂着一张爆红的脸动作迟疑地滑进了被窝里。
......
凌晨三点,孔公馆守卫换班,丁玲起来盯一眼,路过偏厅瞧见里头有人影,立刻警戒了起来。
靠近了发现是孔微澜......
解除境界迈步进了偏厅,丁玲还给呛了一下,好大一股烟味。
她的声音也使得窗边的孔微澜微微侧目望了过来。
丁玲瞧着孔微澜一手捂着脸,嘴里轻吐出一圈烟雾打着转儿,看起来不像心情不好。
“老大,你这是睡醒了,还是没睡?脸怎么了,牙疼啊?这是在看什么?”
她往窗外瞧去,外头一个人影也没有。
孔微澜见是丁玲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继续捂着脸望着外头,今夜的月光格外亮堂,照着风雪里那怒开的红梅,惊艳动人。
丁玲顺着孔微澜的目光也瞧见了那雪白天地里的一抹红:“呦,不得了,这红梅开花了!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开花吧?”
她记得这棵苗木移植过来后,一直就没开过花,她原本还想着换了,是孔微澜说就放着。
“会不会是因为这场雪?”丁玲分析今年和去年,或者说和之前不开花的每一年对比,今年不一样的就是这场雪,“都多少年了,锦城难得一见这么大的雪,我也就小时候见过一次。”
不过今年难得一见的事倒是很多,丁玲心道,比如现下不睡觉在这里看花的孔微澜,也不知是来了什么兴致。
孔微澜摁熄了手里的烟,望着外头有些空的院子,同丁玲说道:“明天,你去挑一条听话些的狮子狗,小一点的,要白色。”
她记得从前在俞曼仪家见过她家有一条白色狮子狗,俞曼仪带她回家时,那狗还冲她叫过,被俞曼仪制止。
丁玲惊讶:“老大,你不是不喜欢狗?”
孔微澜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锐利,丁玲讪笑一声,立刻转了话头:“我记得老马有家狗场,我明天上他那儿瞧瞧。”
等人走后,丁玲呼出一口气,她也是起早了脑子没转过弯,老大这铁定又是因着俞小姐的缘故。
果然,第二天俞曼仪见到小狗十分惊喜。
俞曼仪喜欢猫猫狗狗,从前家里也有养,只是俞家出事后她就再也没有养过这些小生命,不是不喜欢了,只是她俞家出事后她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
担心着再一次朝不保夕会顾不上这些小生命。
俞曼仪抱着狗,环顾孔微澜这空空的屋子,她自来这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这里有些清冷,也想过要不要养条小狗,但也担心孔微澜不喜欢。
没想到她倒是比她先一步有了行动。
俞曼仪笑着将狗交给佣人,让她们给喂些吃的,她指挥另一些人帮着小狗做起了狗窝。
孔公馆因着这条狮子狗瞬间热闹了起来,这热闹一直持续到了过年。
今年孔公馆过了个不一样的新年,往年孔微澜都在帮里参加团拜会,很晚才回家。
公馆里主人不在佣人自然也不好热闹,过年过得冷冷清清。
今年孔微澜虽然还是要去帮里的团拜会,但因着家里有俞曼仪,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公馆里的佣人都知道,俞曼仪的心情决定一切。
佣人们兴致高昂,听着俞曼仪的吩咐布置了家里,俞曼仪也额外除了孔微澜备着的红包外又发了一份红包,整个公馆里喜气洋洋的,人人脸上的笑容都给掺了蜜一般。
等孔微澜应酬完回家,见到的也都是这些笑得灿烂的面孔,不等她问,见着她的佣人都主动告知俞小姐在厨房。
厨房?孔微澜微微惊讶,难道俞曼仪要亲自做年夜饭?
她有些想象不来,俞曼仪那样的女人进了厨房是什么模样,她那手看起来就像写字画画弹琴的。
等她进了厨房,所有的想象都有了具体画面。
俞曼仪新烫的卷发用一根红丝绒发带挽起,身穿一件丁香色软缎旗袍,丝绒面上还有些亮闪闪的金粉,很衬她皙白的肤色,也很适合过年这种喜气的氛围。
丝绒的袖口被她往上提起一些,露出一截丰润的手腕,净透的翡翠镯子将将好圈住手腕,转动间能瞧见些温润的光泽。
孔微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送的礼物被对方喜欢,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她停了脚步,倚在门边,静静看着俞曼仪,今天的她通身散发着一种如玉般的光泽,不刺目不耀眼但吸引的人移不开目光。
孔微澜瞧了许久,才舍得将目光略微偏移到她做的事上。
一个小煤炉冒着热气,俞曼仪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一手握着个长柄圆勺,一手拿着一双长筷搛着一块冒着油光的肥肉,动作娴熟地在圆勺里绕上一圈,让勺子里沾上些微猪油,接着放了筷子,拿起一旁的勺子,动作利索洒下一勺蛋液,晃动圆勺,让蛋液均匀铺上。
只消片刻,蛋液凝固,再舀上一勺肉馅搁置在蛋皮上,把一侧蛋皮翻过贴上另一侧,一个形似元宝的蛋饺就做好了。
俞曼仪将做好的蛋饺搛起放到一旁的盘子里,孔微澜抬眼一看,那盘子都已经快摆满了,也不知她做了多久了,做的这么认真,都没发现她回来了。
等孔微澜刻意轻咳一声,俞曼仪才发现了孔微澜,手上的蛋饺做了一半倒是不好停下。
她抬头快速看了眼孔微澜,确定她没有喝醉迹象笑着说道:“听佣人说往常你都十二点过后才会回家,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
她刚刚快速扫过了孔微澜身后挂着的壁钟,这都还不到八点。
孔微澜自然是因着心里记挂她,她笑着拉过一张马扎坐到了她的对面,转了个话题:“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俞曼仪笑了:“现学现做的,以前在家里,都是我妈做......”
说到这,俞曼仪心下一顿,她赶忙转了话头:“锦城人过年,少不了全家福这道菜,我也就只会做这一道,待会儿你得吃几个里头这蛋饺,你看这模样像不像元宝,这也是讨个口彩,吃了元宝,来年发财。”
孔微澜笑着应道:“好,我一定都吃完。”
俞曼仪只当她是说笑,没想到一盆全家福她竟真的都给吃完了,里面她至少放了有二十多个蛋饺。
后来孔微澜撑得躺不下,俞曼仪又给乐了一通。
直到大年初一,孔微澜都还不饿。
新年的第一天,也是俞曼仪在永乐门的最后一天。
她要离开的消息早几个月就放出去了,今天是俞曼仪最后一场演出的布告也早一个月就挂出去了。
今夜永乐门迎来了开业以来最为热闹的一天。
孔微澜推了所有的安排,亲自带人送了花篮,摆满了整个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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