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拳哨站那扇沉重的包铁木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内部混杂着金属、皮革与麦酒的熟悉气息，将清冽而陌生的东部空气完全展现在白厄和穹面前。
他们站在一道陡峭向下、布满碎石的斜坡顶端，身后是嵌于山壁的堡垒，前方是沐浴在晨光下、苍凉而无垠的陌生地域。
两人稍稍适应了一下外界明亮的光线，正准备根据地图指示寻找下山路径，身旁那扇小门的侧门却“吱呀”一声又打开了。
格伦·石拳队长那敦实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没戴头盔，花白胡须编成的辫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皮质行囊，看起来是私人用品。
“跟我来。”格伦的声音依旧粗嘎，但少了在指挥部里的那份正式感，“有条更好下的路，巴林画的那张图，有些细节他没标注。”
他言简意赅，也不等两人回应，便率先沿着哨站外墙一条被踩实的小径向下走去。
白厄和穹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这条小径确实更为平缓，绕过了一些特别陡峭和碎石松动的区域，显然是哨站人员日常使用的便道。
走出一段距离，哨站已在上方变得渺小。
格伦在一处能避风的岩石凹陷处停下脚步，将手中的小行囊扔给白厄。
“拿着。”
白厄接过行囊，入手有些分量，里面似乎装着几个硬物和一些柔软的东西。
“里面有三样东西。”格伦抱着胳膊，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次普通的巡逻任务，“不是我以哨站指挥官身份给的，是格伦·石拳个人给的，算是……对你们带来的那些关于黑暗情报的额外回礼，也省得你们死太快，浪费了我们的肉干。”
他没给两人道谢的机会，直接指着行囊说：“第一样，几块信号石。红色的，用力砸向坚硬地面，能冒起很高的红烟，很远都能看到；绿色的，烟雾小些，但带着一种特殊气味，我们驯养的岩山羊能闻到。”
“如果你们在东边遇到实在绕不过去的大麻烦，比如被大队人马围困在山谷里，试着用红色的，如果只是迷路在特定区域，比如地图上标注的‘回音石林’那片，可以用绿色的碰碰运气。但记住——”
他语气加重，“用了，就可能引来任何东西，包括你们不想见到的，不到快死的关头，别用。”
白厄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这份礼物的分量和风险。
格伦继续道：“第二样，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名字和大概的方位，都在联邦靠西边的地界，一个是在‘裂蹄小镇’开铁匠铺的老矮人，叫布鲁姆，他是我以前的部下，腿瘸了才退役过去，嘴巴严，手艺还行，补个装备、打听点不算太敏感的消息，可以找他，提我的名字或许有点用。”
“另一个是在‘风蚀峡谷’附近活动的独立斥候，人类，叫霍克，那家伙只认钱，但消息灵通，信誉还行，只要付得起价，他能告诉你哪条路最近有匪徒，哪个水源地被下了毒，怎么找到他们，纸条上写了大概方法。”他哼了一声，“联邦那边乱得很，各个城邦、佣兵团、部落都有自己的规矩，官方渠道屁用没有，有时候就得找这些地头蛇。”
这份礼物远超预期，其价值难以估量。
在完全陌生的地域，可靠的信息源和潜在的援助点，是任何金币都买不到的。
穹忍不住吸了口气，眼睛发亮地看着那张皮纸，忍不住小声对白厄说：“这个太有用了！”
格伦最后指了指行囊：“第三样，一点私货。上好的烟叶，矮人最喜欢的‘龙息蕨’。要是你们真能碰到布鲁姆，把这个给他，他能帮你们的会更尽心点；另外一小瓶是特效解毒剂，对付东部荒漠里几种常见毒蝎和毒蛇的，见效快，我看你这小子……”他目光扫过穹，“不像是个会老老实实看路的，东摸摸西碰碰，容易惹到那些小东西。”
穹接过那小瓶冰凉的解毒剂，脸上有点讪讪，又因为这份意想不到的关怀而心头微暖，小声嘟囔：“我会小心的……谢谢您，队长。”
“就这些。”格伦说完，摆了摆手，似乎不打算再耽搁时间，“路怎么走，地图上画了。记住巴林的话，特别是‘噬骨流沙’，别犯傻，东部联邦不是银辉王国，那里没多少统一的规矩，力量就是道理，金币就是通行证。”
“别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也别主动惹事，你们要找的东西……”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管是什么，肯定在麻烦的中心，自己小心。”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祝福的话，只是用力拍了拍白厄的胳膊，又看了穹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格伦队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沿着来路向哨站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山岩之后。
白厄和穹站在原地，望着格伦队长消失的方向，心中都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份来自矮人队长的、看似粗犷却极为细致实用的个人馈赠，远超他们的预期。
白厄打开行囊，里面果然如格伦所说：几块颜色不同的粗糙石块；一张卷着的、写着矮人文字的硬皮纸；一个塞满了浓烈烟叶的小皮袋；以及一个用软木塞封好的小玻璃瓶，里面是浑浊的紫色液体。
他将信号石和解毒剂分开收好，将写着联络信息的皮纸和烟叶仔细放入内袋。
“我们欠石拳哨站，欠格伦队长一个人情。”白厄沉声道。
穹用力点头，摸了摸怀里那颗布拉吉给的指引石，又想了想行囊里的解毒剂，小声说：“他们看着凶，其实是好人。”
收拾心情，两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东方。
根据地图，他们需要先找到那块标志性的“断角”巨岩。
向下望去，乱石坡的底端逐渐变得平坦，远处的地平线上，地貌已经开始呈现出与山脉西侧不同的景象，更显开阔、荒凉，色彩也更偏向土黄和赭红。
他们沿着格伦指引的那条更好走的小径继续下山，脚步踏实了许多。
背上的行囊依然沉重，但有了地图、有了格伦的私人馈赠、有了明确的方向，这份沉重化为了前行的底气。
花了比预期更短的时间，他们顺利下到坡底。
回头望去，石拳哨站已完全隐没在山体之中。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砍过、呈现出一个巨大缺口的褐色岩石巍然屹立，正是“断角”。
他们在巨岩的阴影下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喝了几口水，再次核对了羊皮地图。
地图上，从“断角”开始，那条代表猎径的虚线蜿蜒伸向东北方向的丘陵与戈壁。
“走吧。”白厄收起水袋，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那条未知之路，“接下来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
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带，脸上没有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探索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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