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6月14日,
德国人的军队碾过香榭丽舍大街,街道两旁的建筑静默无声,像是俯首等待审判的囚徒。枪管在夏日阳光下闪耀出冷冽的光芒,红白黑三色的旗帜沿途铺陈,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牢牢罩住了这座城市的骄傲。一个月前,这里还弥漫着人群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沉默。巴黎,这座流动的盛宴,已然成为胜利者的囊中之物。
玛格丽特站在一辆军用轿车旁,双手紧紧攥着外套下摆,眼睛低垂,不敢与任何士兵对视。亨利站在她身侧,脸上挂着惯常的虚伪笑容。他向身旁的德军副官低声说着什么,随即用法语对玛格丽特说道:“别害怕,只是见个朋友。他会很喜欢你。”
“喜欢我?”玛格丽特强忍住怒气,咬牙切齿地低声反问,声音却小得像是怕被风吹散。
上车之前,亨利告诉她,他们要去见一位“德国来的朋友”。他轻描淡写地提到,这不过是一些生意场上的寒暄。他是个商人,玛格丽特自然而然地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晚宴。然而,当她看到举枪站岗的卫兵时,胃中突然涌上一阵恶心感。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在等待通报的间隙,她咬着牙问他。
但亨利看上去很无所谓,
“甜心,我不想让你太紧张。而且上次那个给长官们接风的聚会,你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玛格丽特一时语塞,六月的空气沉闷得像一场密不透风的审判,她的胸口闷痛,却找不到反驳的力气。那是对命运无能为力的感觉,像落在蛛网中的昆虫,徒劳地挣扎着。
卫兵很快就回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这是一栋被征用的别墅,金色的吊灯在高耸的天花板上闪耀着,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巨大的壁画。客厅内的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香水的味道,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机油味,让人不寒而栗。
德军士兵在门口止步,副官带着他们走进一间铺着厚重地毯的休息室。玛格丽特的心跳如鼓,几乎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但她竭力保持冷静,告诉自己要镇定。她瞥了一眼亨利,他的脸上仍是那种淡定自若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不值得紧张。
“少校很快就会到。”副官简短地说完,便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只剩下墙上的座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亨利说道:“亨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亨利转过头,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一些。他走近玛格丽特,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低声说道:“听着,玛格丽特,这是为我们未来铺路。施陶芬少校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我打听过了,他在上层有人脉,能决定谁可以在巴黎做生意,而我需要他的支持。甜心,你很幸运,上次聚会有那么多漂亮女孩,还有那些舞女……他却只看到了你!”
玛格丽特后退一步,几乎被他的语气刺得透不过气来。
不久后,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蓝灰色的军服看上去修身,黑色腰带上扣着金属鹰徽,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军靴踏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令人不安,玛格丽特继续没有抬头。
他的目光落在亨利身上,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意,向亨利伸出了手:“德·维莱尔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午安,少校阁下,”亨利殷勤回握,然后立刻回身引荐玛格丽特,“这位是玛格丽特·巴托利小姐。”
“她是我的朋友,巴黎最迷人的女士之一。”他的语气里透着讨好的意味。
“巴托利小姐?”他的话语很短,但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带着重量砸在空气里。
玛格丽特终于抬起头,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男人的脸。轮廓分明,五官深邃,金棕色的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冽的光。他的嘴角略微上扬,似乎在勾勒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那笑容却不带任何温度。
“是的,长官,很高兴见到您。”玛格丽特低声回答,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施陶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回应她的问候。他转过头,对亨利说道:“请坐,德·维莱尔先生。巴托利小姐也请随意。”
玛格丽特被引导着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姿态显得有些局促。她的眼睛忍不住环顾这房间,试图找到任何能让自己稍微放松的细节。但那华丽的吊灯、完美无瑕的大理石地砖,以及墙上那幅描绘着拿破仑征战的油画,都在提醒她,这里并不是她能够自由呼吸的地方。
施陶芬少校坐在他们对面。他的存在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玛格丽特无法忽视。亨利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生意计划”,提到他如何希望与德**方合作,共同开拓新的商业机会,而施陶芬少校则偶尔点头,显得漫不经心。
玛格丽特在一旁沉默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但她能感觉到施陶芬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她,像是在打量一件精心包装的礼物。
过了一会儿,施陶芬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巴托利小姐,您是意大利人吗?”
玛格丽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我是米兰人。”
“我去过米兰。”施陶芬的语调平稳,但话语中带着某种探寻的意味,“迷人的城市,尤其是多莫大教堂的尖塔。”
“米兰确实很美。”玛格丽特尽量用礼貌的语气回答,但内心却充满了不安。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想从她的回答中得到什么。
施陶芬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的目光回到亨利身上,声音变得冷淡:“德·维莱尔先生,您知道帝国对合作伙伴的要求非常高。我可以为您引荐一些人,但最终是否成功,还取决于您的能力。”
“当然,少校阁下,我完全理解。”亨利的脸上堆满笑容,点头哈腰地表示感谢。
接下来的谈话又回到了商业的领域,玛格丽特尽量让自己隐形,不让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但她能感觉到,施陶芬的目光偶尔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审视。
晚些时候,在副官的安排下,亨利借口说要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临时离开了别墅。他向玛格丽特解释:“少校的住处很安全,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听话,施陶芬少校是个绅士。他不会亏待你。”
绅士?玛格丽特心中很茫然。
夜晚,玛格丽特被安排在一间宽敞的客房中,窗外能看到巴黎蒙马特的灯火。她坐在床边,双手环抱着自己,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亨利那虚伪的低语:“这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亨利的脸。曾经那个与她耳鬓厮磨、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如今却把她当作筹码送上别人的床榻。
路德维希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他走进房间,目光平静地看着玛格丽特:“看来,今晚您将是我的客人。”
他淡漠地扫过整间房间,仿佛她和其中的家具没有什么差别。
“少校,”玛格丽特的声音轻微颤抖,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打破这房间的平衡,“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路德维希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她。他的目光平静,没有怜悯,也没有恶意,只是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审视。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今晚不需要,你可以休息。”
玛格丽特怔了一下,随后小声道:“谢谢。”她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路德维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出房间,门轻轻合上,留下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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