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的生活规律到令人惊叹的地步,或者说,这种规律本身就是一种无解的谜题。每天早晨六点,他准时离开别墅,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像钟摆的摆动,为他的日子划分出一个分毫不差的节奏。而每晚八点,他准时归来,脱下军装,换上居家服,和她一起用餐后,步入书房,关闭那扇厚重的木门,将整个世界关在门外。
玛格丽特渐渐摸索出了他日复一日的规律,就像解读一部难懂的密码书。晚上八点半,她总能听到他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仿佛是精确到秒的钟声。书房的门关了两个小时,如果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这意味着这个夜晚属于她自己,她可以靠着窗台,任由月光相伴。如果一个半小时后,他从书房出来,脚步声沉稳地靠近她的房间,她便知道,他要来自己的房间睡一会儿。
但这些夜晚从未带来真正的亲近。他的触碰是炽热的,但他的目光却如冰。那些在他身旁的时刻,玛格丽特感到自己被置于某种冷漠的注视下,那是无法穿透的隔阂。他的吻没有温柔可言,他的动作精确得像是在完成一项仪式。每一次结束后,他都会迅速起身,穿上衣服,然后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仿佛这一切只是他繁忙生活中的一个例行环节,而她不过是一处临时的停靠站。
玛格丽特曾经试图解读他的沉默,试图从那些偶尔的目光中找到某种破绽,仿佛她可以透过这一点点的裂缝窥见他的内心。然而,他的沉默并不是一座可以攀爬的墙壁,而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荒原,让她在其中迷失。
很快,她为自己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改变作息,与路德维希的时间更为契合。她相信,让他注意到自己的最佳方法,就是主动走进他的时间。
所以在第二天,玛格丽特裹着薄毯坐在床边,凝视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眼中满是挣扎。她从未如此早醒过,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惩罚。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指针刚刚指向 5:30。
“这可真是难熬。” 玛格丽特揉了揉脸,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她迷迷糊糊地走向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泼脸,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一些。镜子里的她,头发凌乱,双眼略带浮肿,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一丝狼狈。
“不能就这样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梳理头发,涂了一点淡淡的唇彩,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憔悴。
当玛格丽特终于走出卧室时,她听到了餐厅里传来的轻微声响——刀叉碰触瓷盘的声音,还有偶尔的咖啡勺轻轻搅动的响动。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餐厅,看到路德维希坐在长长的餐桌边,身着整洁的军装,双腿优雅地交叠,正在用餐。他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份报纸上。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玛格丽特站在门口,轻声说道:“早上好,少校。”
路德维希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明显有些惊讶,虽然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手中端着咖啡杯的动作顿了一下。
“早上好。”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玛格丽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缓缓走向餐桌,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从容,但眼角的困意却泄露了她的疲惫。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路德维希低头继续看报纸,随口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玛格丽特斟酌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回答:“偶尔想试试早起的感觉,也许会有新的体验。”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
玛格丽特试图找些话题缓解尴尬,但路德维希的冷淡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环顾餐桌,看到路德维希的早餐简单到极致:两片吐司、一点黄油和果酱,还有煎蛋和咖啡。她心中涌起一丝无奈,他的生活像他的性格一样,严谨、单调。
“您每天都这么早起吗?”玛格丽特试探性地问。
“是的。”路德维希回答得简短而直接,依然没有抬头。
玛格丽特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听说德国人的生活习惯都很规律。”
这一次,路德维希放下了咖啡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深邃而冷静,让玛格丽特感到有些局促。
“规律并不是德国人的专利。”他说,语气平淡,“只是在战时,时间是最珍贵的东西。”
玛格丽特微微点头,心中暗暗思索他的回答。她意识到,这种浅显的谈话似乎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当路德维希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将咖啡杯放回桌上,低头看了玛格丽特一眼,说道:“早起对身体有好处,希望你能坚持。”
玛格丽特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会尝试的。”
餐厅重新归于寂静,玛格丽特一个人坐在桌旁,目光追随着窗外的晨光。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至少,他注意到了我。’她心想。
然而,玛格丽特的早起计划显然有后遗症。晚上七点,她已经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她本想只是小憩一会儿,为晚上的表演养足精神。她心里打定主意,等路德维希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客厅,展现自己上进的一面。
可现实却是,她一躺下,就睡死过去。
路德维希回到家时,玛格丽特没有出现在餐厅或客厅。
女仆小声对他说:“玛格丽特小姐睡着了,我正准备叫她起来用晚餐。”
“不必了,”路德维希打断了女仆,“让她睡吧。”
明明吩咐过了,他却还是跟着女仆上楼,站在玛格丽特的房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她蜷缩在床上,睡姿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被角,呼吸轻缓。她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显得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些许倦意。
路德维希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片刻。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转身下楼,独自享用晚餐。
午夜时分,玛格丽特被胃部的空虚感饿醒。她眨了眨眼,花了好几秒钟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肚子的咕噜声让她无暇顾及形象,她披上一件薄外套,摸索着走向餐厅。
餐厅里一片寂静,只有一盏小灯洒下柔和的光。玛格丽特看到了桌子旁燃气炉上的一小碗冷炖菜,旁边还有几片吃剩的蛋奶派。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热一热炖菜。
炉火燃起时,玛格丽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温暖的满足感。‘原来被饿醒也没那么糟。’ 她笑着想,抓起蛋奶派咬了一口。
正在这时,她听到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肩膀上,那是路德维希。
“天哪!”玛格丽特低声惊呼,差点打翻了锅里的炖菜。
路德维希站在楼梯口,靠着栏杆,双手交叉在胸前,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别紧张,”他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温和,“只是喝了点咖啡睡不着,下来看看。”
玛格丽特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红晕,支吾着回答:“我饿醒了……刚才没吃晚饭。”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走下楼梯,径直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他示意她继续吃:“继续吧,不过下次不用起那么早,八点起床对你来说已经足够勤奋了。”
玛格丽特一边把炖菜倒进碗里,一边咬着勺子,小声说道:“可那样我早上就见不到您了。”
路德维希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声音里透着一丝愉悦:“闭着嘴快点吃,不然夜宵都变成早餐了。”
玛格丽特很快解决了炖菜,又将蛋奶派也吃得一干二净。她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正打算收拾碗碟时,路德维希站在她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管这些了,”他说,“跟我来。”
玛格丽特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他的神情依旧冷峻,却带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力量感。她没有多问,顺从地跟着他走上楼梯。
这是玛格丽特第一次踏入路德维希的卧室。房间装饰简单,色调以黑白为主,充满了一种冷冽的克制感。窗帘半掩,月光洒在床头的地毯上,显得静谧而庄重。
“上床吧。”路德维希的声音低沉,但不容置疑。
玛格丽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躺在床上。她本以为路德维希会像之前那样拥抱她,但他只是拉过毯子,盖在她身上。
“您不睡吗?”玛格丽特抬头问道。
“我睡。”路德维希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关掉了床头的灯,躺在她身旁。
玛格丽特微微侧身,看着他的轮廓,心中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她轻声说道:“谢谢您。”
路德维希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将她轻轻搂入怀中。玛格丽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困意很快再次席卷了她。
这一晚,两人什么也没有做。玛格丽特很快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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