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要问,还有什么能问的?黑魔焦急地掩住面庞,白魔咬着嘴唇无声地落泪。现在换黑魔把他护在怀里,好让他的眼泪不会落到地上。
“希利斯……希利斯又去哪了?”黑魔猛地想起,“无论是他还是师娘的通讯我都打不通,是因为休息日不接工作电话吗?还是……”
“希利斯·卡洛菲兹,年龄不详,黑魔法师,外聘顾问,工作内容为新人就业培养。”问答系统说,“商会与他的劳动合同已终止,他的后续动向不归属商会管控。至于通讯贝频段问题,建议重启后尝试。”
“为什么终止了?”白魔急切地问,“难道是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可是才两天……”
“因为违法行为。”少女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微笑,像在肯定这个非常具有含金量的问题,“希利斯·卡洛菲兹已于昨日被捕入狱,罪名为屠戮菲斯卡冒险者营地。”
“要真是他干的,你们是觉得靠铜刃团能抓得住希利斯·卡洛菲兹??”黑魔崩溃大声道,“你们都疯了吧!!不还是你们把他送进去的!!”
前夜黑魔和白魔跟着希利斯去菲斯卡冒险者营地取夜魔人,那简直是黑魔过往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晚。第五星历的黑魔法师肯定他的能力,还送给他一只中阶妖异。在遇到希利斯之前,黑魔连这样的梦都不敢做,但它却在现实中发生了。而他没想到的是,只过去一夜,他小小的世界就变了天。
白魔发烧当夜营地被屠,次日铜刃团便能证据确凿地将希利斯抓走,这期间的暗流涌动黑魔居然完全没感知到。怪不得菲尔那天在医所问:“你想接下一个机遇吗?”或许那个时候屠杀案的风声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菲尔已经猜到希利斯会被牵扯其中,而如果当时黑魔同意接下机遇,是不是能为希利斯证明清白。
只不过他拒绝了。
希利斯入狱,连带着黑魔和艾姆洛德之间的纽带也断裂干净。想来,艾姆洛德对他感兴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黑魔是希利斯的学生,而并非他自身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艾姆洛德知道他选择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还对他抱有好感?现如今黑魔成为一叶扁舟,面前巨浪滔天,随时能将他和白魔吞噬殆尽。
“不,这样想的话,其实这才对。”黑魔最终说,“他被抓走才能洗清冤屈,因为紧接着纳菲丝就出事了。铜刃团介入,说明已经惊动沙蝎众,但还没有清算所有失踪案说明……有人和他们谈了条件。小提……不管怎样,这次我们必须得帮助商会做事,不然我们全都要完蛋了。”
莱姆克恩招待所现如今的模样和黑魔记忆里也截然不同。黑魔上一次来的时候,对哪儿都好奇,觉得哪里都漂亮至极,甚至忍不住遐想自己未来能不能过上这样奢靡的生活。希利斯和菲尔在这里送了他衣服和新咒杖,不仅如此,希利斯还成为了他的老师,只用了两天就让他的黑魔法水平突飞猛进。而如今梦已醒,招待所原本敞开的大门紧闭,金丝地毯上的落叶无人打扫,门口的舞女也都被遣散,只留侧门可放单人通行。不仅如此,门口还加设两名铜刃团卫兵站岗放哨,冷漠地要求黑魔和白魔登记身份。
招待所大堂和现今的砾土堆一样昏暗,只留几盏边角的灯。不仅没有围着聊天的佣兵,连前台的工作人员也已撤走,仅留下一台椭圆形的系统,为他们指明通往医疗部的路。
黑魔低落的心情却在到达三楼后好转起来。莱姆克恩临时设立的医疗部灯火通明,伴有逐渐沸腾的人声,此处竟有不少乌尔达哈市民聚集。
几名制服各异的医师忙碌进出,同面露愁色的家属解释病情。医师中不仅有幻术师,还有腰间插着魔导书、来自利姆萨·罗敏萨的学者和背着贤具的萨雷安贤者。两名手抬太阳仪的占星术士优雅地从走廊尽头走来,裙角间掀起独属伊修加德王城的寒冰气息。路过黑魔和白魔的时候,其中一位从太阳仪上抽出一张卡。
“正位太阳神,你的体内有蓬勃的能量哦。”她神神秘秘地对白魔说,并将卡留给了他,“送给你,祝你一切顺利。”
白魔朝她鞠躬道谢,把太阳神卡收入胸口处的法袍内袋。那名占星术士便牵着自己的同伴离去,走进他们身边的病房。那扇门上贴着患者姓名,白魔趴过去看,发现孤儿院的孩子们赫然在列。
“原来……原来昨天去孤儿院的是医疗部的医师,是为了把孩子们带过来!”白魔激动道,“太好了,他们有救了!”
“什么嘛,我看不一定有你厉害。”黑魔忍不住叨叨,“不然为什么还需要住院?”
隔壁的病房门恰巧打开,一名拉拉菲尔女孩从中走了出来,眼睛红肿。黑魔和她曾在流沙屋门口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女孩和自己的父亲去恒辉队领礼金,菲尔还以女儿节礼物之名送了她一枚守护水晶。而她如今出现在此地,也不必再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的身边跟着一位身着墨绿军装制服的年轻学者,正弯下腰轻声安慰她,垂下的鬓发遮住了学者的面庞。
“我没有难过……我才没有难过。”孩子嘴上这么说,眼泪却不断往领口里流,“都说人死后会回归星海,哥哥只是去月亮上旅行了。”
“说的没错,哥哥只是去星海了。”学者温柔道,“他是一名了不起的勇士,连黑涡团都知晓大名。而在很久之后,他会变成一棵草、或者一团浪花,在你未来旅途中的每个角落,他都与你相伴。”
学者陪着孩子去窗边说了一会话,再领她去走廊尽头的休闲娱乐区找画本。而当学者折返,再次从黑魔身边经过时,黑魔尝试地小声道:“问答系统!”
学者浑身一震,竟是无比僵硬地转过头来。问答系统的全身少女投影与她的面庞完全重合,而脱离全息投影的单色滤镜后,她同菲尔的相似程度只增不减。学者双目湛蓝,和菲尔的左眼颜色一模一样,学者一头柔顺的砂色头发,也和菲尔的发色如出一辙,更何况她长得完全就是一个性转版的菲尔·莱姆克恩。
“你不会是菲尔的妹妹吧!”黑魔忍不住问,“或者……姐姐?”
“我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当然也不是什么问答系统。”学者的嘴角依旧僵硬,对黑魔露出一个欲盖弥彰的痛苦笑容,“更何况我已经提交过多次关于那个破亚拉戈系统侵犯我肖像权的诉讼……无论如何,我是英格莉德·沙莱文,黑涡团正漩尉,幸会。”
她极为客气地伸出手,轮流握了黑魔和白魔的指尖,立刻从他们身侧离开,关上病房的门。
“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菲尔。”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黑魔身后响起,“家务事最难管,除非你们想加入这个乱象丛生的家。”身穿红白法袍的白魔法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头戴银冠,正统程度之高让黑魔误以为是森都的角尊大驾光临,但他的头顶并没有角。
在那一刻,黑魔听到了一段异于魔力流动的风声。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绿瞳的白魔法师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您是……莱姆克恩医疗部请来的白魔法师?”黑魔斗胆发问,“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白魔法师没有回答,而是招招手,让他们跟上自己。他们来到位于角落的一间病房,里面没有其他医师和家属,只有纳菲丝·里尔楠在安静地沉睡。
黑魔连忙跑过去握住妹妹的手,但她的体温甚至灼伤了同样在发热的黑魔自己。
“如果你要问她怎么样了,能不能治好,我可以告诉你一定能治好,但缺一些条件。”白魔法师关上门,“而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在哪里见过,我只能说我昨天把你打昏了。毫无招架,一个无杖沉静就昏在地上,好在没有继续惹事。”
见黑魔呆在床边,白魔法放慢语速:“你听清楚了没有?”
不知为何寻常话语中含有如此让人腿软的魄力,黑魔简直想原地跪下道歉,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您是……艾姆洛德……”反倒是一旁的白魔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我……听过您的声音。”
什么……他是师娘……
黑魔羞愧至极,终于让他找到了下跪的理由。先前朝着师娘撒娇打诨那么多次,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还在昨夜对他大喊大闹,真是把老师的脸都丢了个干净。
但要让他相信面前这个人是通讯里柔声细语的师娘又何其容易。除非他性情大变是因为自己犯下蠢事。
“对不起,师娘。”黑魔这次是真老老实实跪倒在艾姆洛德面前,“我……置身事外,您要骂就骂我吧,我都能接受。”
“谁要骂你,我对骂小孩没兴趣。”艾姆洛德拽住他的衣领,把黑魔原地提了起来,只不过黑魔高他半个头,没办法被完全提起,“但你说置身事外?你指的是什么事?我不理解,你告诉我。”
艾姆洛德在明知故问,这让白魔的脸色变得苍白。黑魔只得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硬着头皮回答:“我甚至不知道老师入狱的事。但我知道他绝无可能屠戮营地,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去监狱……”
“去监狱?”艾姆洛德继续反问,“你想去监狱看望希利斯?”
“难道……不可以吗?老师在……生我的气?”
艾姆洛德发出一声冷笑,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傻孩子,希利斯说你照本宣科的能力一流,缺点灵活变通的能力,我感觉缺得何止一点。但这种事情要怎么学呢?可能只有通过吃亏才能学到吧。”
“您的意思是……”
“希利斯已经死了。”
“您说什……”
白魔腿一软,差点跟着黑魔一起跪倒,而黑魔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晃出虚影,仿佛自己再次被打昏过去。
艾姆洛德似是满意看到黑魔如遭晴天霹雳:“小宝宝,你想想吧。有人欲加之罪,难道是为了让他在牢狱里美美洗清冤屈?假设我是那个坏蛋,把这种老东西丢进一个根本关不住他的监狱,肯定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把他摁死在里面。铜刃团闯了大祸,只能到处推锅隐瞒,要不是莱姆克恩商会这个大冤种出来背锅,你们早都在地牢里面了。毕竟……”
艾姆洛德举起左手,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华丽的银饰,雕刻成衔尾蛇的形状:“毕竟希利斯的户口上在森都,挂靠在我名下,怎么也算是来自格里达尼亚的外交大使,大使含冤受刑并暴毙乌尔达哈狱中,这不好吧。”
白魔“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他像失了神智,颓然伏下身子,黑魔赶紧伸手去扶,但白魔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这么复杂……”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白魔眼眶中流出,“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这么复杂……”
“你也是小宝宝,理解不了很正常。”艾姆洛德将手递给白魔,“抓着我起来,或者哭到昏过去被人笑话,你选一个。”
白魔连忙擦掉自己的眼泪,握住他的手。艾姆洛德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很好。事先说明,我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眼泪流得越多,身体就越轻,会轻易被风刮跑。”艾姆洛德捏了捏白魔湿润的脸颊,“如果你能坚强起来,我就有很多礼物可以送给你。”
尽管并未完全理解艾姆洛德话中的意思,白魔也立即点着头站回黑魔身边。沉痛的氛围依旧笼罩在两个孩子头顶,似有乌云闪电,暴雨侵袭。黑魔还未从失去老师的痛苦中回过神来,眼眶异常酸涩,只是强忍着才没落下眼泪。
而与此相对,艾姆洛德并未遭这区域暴雨影响,他所处之地阳光灿烂,希利斯的死于他而言和踩倒一株草没什么区别。
“话又说回来,说到礼物啊。”艾姆洛德思索起来,“我好像说过要给你这小兔子带礼物的来着?不好意思,彻底忘记了。要怪就怪希利斯死得太突然,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赶过来了,唉,传送费还赊在芙蓉圆桌呢……希望他们真的敢去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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