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啊。”菲尔谆谆善诱，“你老师好面子，直接和另一个黑魔法师说‘我用水晶换你的钱’这种事情他做不到，所以需要我这个中间商，能理解吗？”
黑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跟着他多学学，等出师后就是乌尔达哈远近闻名的大贱人了。这个叫什么？知识就是力量？”菲尔挑了两枚水晶仔细收好，把剩下的又塞回希利斯包里，“不好意思啊，我没读过什么书。”
“没问题。”希利斯继续朝他伸手，“知识就是金钱，金钱就是力量，拿你的钱来，我缺力量了。”
黑魔跟着俩人走在街上，依然感觉不可置信。短短一晚上他就赚到一万二金币，离还清债务近了一大步。黑佣兵最容易接到的活就是买凶杀人，人命如秤砣，乌尔达哈乃至全艾欧泽亚各地多得是活人假扮神明称量灵魂的勾当。黑魔接过最艰难的委托也是“杀人”，只不过整个地牢关着的都是丧尸，原来这里是富人的猎鹿场，并非想象中一步登天的好差事。
说到底，黑佣兵哪有“好差事”一说，多半都是在赌命罢了。黑魔和另一个枪术师鏖战一通宵，终于找到被封住的密道。黑魔一路炸开岩壁带着枪术师逃出生天，得到了高达两万金币的“谢谢参与”奖。他鼻子还在流血，手却不争气地去摸地上的钱袋，刚拿到手，身边的队友就倒下了。
没有人动手杀他，他不过是把血流干了。萨纳兰有一片绿洲，低矮的绿叶抓紧土壤，山谷间的风拂吹起铃响，黑魔曾觉得那里像世外仙境，是代表自由的地方，但土壤肥沃不过是因为死去的人流了很多血，在意识到这点后，活下来的人就再也无法上七天了。
如果坚持在莱姆克恩上班，每天都收到一万二金币，那他只需两个多月就能还清债务，这对黑魔来说简直难以想象。但等他冷静下来后，却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似乎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一个刚入职的新人，被“老师”或是“前辈”带着学习一天，期间发生的问题全是老师解决的，自己什么都没干却拿了钱，还被老师和公司领导一顿夸，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
思绪间，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早就说小孩挺聪明的，你还怕他惹事，我告诉你，黑佣兵越年轻越不得了。”
“黑魔法师就没有笨的，你还真好意思倒打我一耙？不是你说他看起来不聪明的吗？”
“我说过？我什么时候说的？希利斯，你空口污人清白啊，你们玛哈贵族家教就这水平？”
“我的天啊，狗商人说自己有清白，兄弟往你身边一站，幻术皇都要抓我去当白魔法师。”
“你们不要再吵了！！”黑魔被吵得头大，脑子里的想法早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无助地大喊，“要吵去斗技场吵啊！！”
“对哦，小孩的听力好，确实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了。”菲尔脸皮很厚，改得很快，“和好吧，希利斯。主要是因为我去不了斗技场，我是那里的黑名单，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神经病。”希利斯学着他干笑几声，“真要打哪里不能打？我们去魔大陆打，就踩着你老祖宗的坟，我拿耀星把你打死在上面。”
“也可以。”菲尔伸手，“拿路费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希利斯面不改色，一巴掌扇在菲尔手心上，“你出钱带我和呲毛搭撒去魔大陆旅游，我就用这条命和你拼了。”
“大人真是太不要脸了。”黑魔叹为观止，捂着耳朵感叹道。
“就是说啊，大人真是太不要脸了。”菲尔甩甩手，一把搂过黑魔的肩膀，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这1500年前的老东西就喜欢欺负小孩。你看，一口一个‘我家小孩’的人是谁？是他，希利斯。但和砾土堆老板签保护你契约的是谁？是我，菲尔。小孩啊，看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走，哥今天带你去吃顿好的。”
黑魔捂着耳朵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菲尔推着拐进蓝玉大街角落一扇毫不起眼的窄门。顺着阶梯走上楼去的途中他还疑惑，却没想到内里别有洞天。走廊尽头豁然开朗，城内罕见的木植藤蔓如门帘一般垂下，空气中的香薰混着淡淡的酒精味。他们到得太早，厨房刚开火，现在里面坐着的人都在喝咖啡和酒。
黑魔被内里的装潢震惊到，此地没有莱姆克恩招待所那样花哨，更为素雅一些。店主审美颇好，店内以深色木材打造的木质结构为主调，地板上挖了几个水池，几贯名贵的金鱼在其中穿行。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白魔垂着头，在窗边的一张多人桌旁打盹。
“怎样？兄弟办事效率一直可以的。”菲尔带着黑魔往白魔的方向走，拖出椅子将黑魔安置在白魔身边。白魔被椅子的声音弄醒，有些茫然地直起头来。
“早上好啊，小提！”菲尔用一种高昂到刻意的音调开口了，“一个人睡得好吗？需不需要我给小孩调白班？”
“呃，嗯？还，还好。”白魔完全没理解菲尔的画外音，“白班？他想要的吗？什么……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黑魔连忙摆手，“这两个人脑子都有问题，说的话正常人听不懂是正常的。”
“哦……”白魔附和地点点头，“可能是有点。”
从刚刚起完全没说话但依然被归入“脑子有病”范畴中的希利斯在黑魔对面落座，菲尔则坐在白魔对面。店内的猫魅侍者将菜单送到黑魔手里，再把柠檬水摆在每个人面前。
“我和希利斯喝点水，你们俩小孩点吃的就行。”菲尔支着下巴望向开始头碰头看菜单的黑魔和白魔，“唉你说，带小孩确实有意思啊，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
“我喝水正常，你怎么也光喝水，你也要拍杂志吗？”希利斯不接话，只顾问菲尔，“你还兼职营销带货？”
“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喝水没人陪很落寞嘛。”菲尔朝他举起柠檬水，“放心吧，我回家自会吃肉，干杯。”
俩人心照不宣地碰了杯，而白魔正指着菜单上的饮料问黑魔，黑魔摇摇头，说自己也没喝过。
“那就点一个看看吧！”白魔把菜单伸到菲尔面前，“可以吗？这个颜色好好看。”
菲尔瞟了眼白魔手指的饮料，是浅粉色的气泡水，于是拿手肘顶了顶希利斯，希利斯看了，只说：“有酒精。”
“我们都成年了，喝酒也没关系。”白魔说，“我想要这个，然后……我要这个栗子蛋糕。”
“我想要烤肉拼盘和番茄肉丸浓汤。”黑魔则说，“汤里加双份芝士。”
“狮子大开口啊。但话又说回来，小孩多吃饭是好事。”菲尔招招手，方才那名猫魅服务员又走过来，将菜单收走了。
黑魔坐在原地无聊地等上菜，对面俩人都在看自己的神典石，没什么话题抛给他们。白魔坐了一会也觉得无聊，于是让黑魔伸出手，和自己的手比大小。
“你要多吃点饭啊。”黑魔惊叹道，白魔的手贴着他的，手指和黑魔的差不多长，但是细了不少，淡青色的血管浅浅浮在表皮下，“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走了。”
“我只是看着瘦一点，孤儿院的水都是我换的呢。”白魔说，“你的手好凉啊，感觉你才该多吃点饭，这个叫什么？血气不足。”
“黑魔法师手凉是正常的啦。”希利斯捧着神典石慢吞吞地接话，“平日里都是用冰元素调节体内魔力流动的。”
“是这样啊。”白魔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盖到黑魔手上，“我还以为他被你们折磨病了。”
本来没生病，现在感觉要生病了。黑魔的右手被白魔的双手包裹在其中，不知觉地开始升温，白魔“咦”了一声，问：“现在是用火元素了？”
“是害羞了，小子。”菲尔冷笑一声，“唉呀，不要欺负他了，爱吃芝士的还是小宝宝呢。”
“谁是小宝宝啊？！”黑魔勃然大怒，“想吃芝士是因为我……”
白魔突然用手捂住黑魔的嘴，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黑魔一头撞在白魔的锁骨上，吓得直接不敢动了。
“你闭嘴吧，说话真难听。”白魔生气地对菲尔说，“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只要付钱就好了。”
“是是是，好好好。”菲尔笑着往后倒到椅背上，“给钱的是孙子，这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的。”
侍者很快将菜上齐，黑魔也终于从白魔的怀里挣脱出来。希利斯偏过头去说了什么，没一会，又一杯白魔同款的气泡酒端到他面前，给钱的孙子只能在旁边冷笑。
“别这样看我啊，我只是替人尝尝，万一他也喜欢呢，之后带他来这吃一顿就好了。”这个“他”必然是指黑魔的师娘，希利斯喝了一口，黑魔却眼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这个他一定喜欢。”希利斯皱着眉把酒递给菲尔，菲尔又把酒给黑魔。
菲尔示意黑魔尝一口，等他喝下去之后再接着说：“里面有致死量的莓果糖浆，一般点这个酒的，也都是小宝宝。”
黑魔默默地把酒还给了菲尔。
“其实做小宝宝也没什么不好啊。”白魔用吸管慢慢喝着自己那份，“会少很多烦恼呢。”
黑魔低下头去和瀑布般的芝士奋斗，无暇分出精力去还嘴。厚重的芝士在碗中微微鼓起，不深挖甚至看不到汤在哪里。用勺子拨开后，芝士很快又聚拢起来，底下的肉丸隐隐约约，热气蒸腾，香到天灵盖。而烤肉拼盘除了作为主体的渡渡鸟肉排外，还配有盗龙肉肠和黄油煎过的火狱蜗牛，柔软的溏心鸡蛋在铁盘上滋滋旋转。
黑魔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餐食，以至于他一时间居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应该多点一些吃的，最好把菜单上的所有菜都点一遍，然后就这样坐在这里慢慢地把它们一样一样吃完。
“给你尝下这个。”白魔将另一把勺子伸过来，上面是从自己碟子里挖下来的一大块蛋糕，黑魔一时没反应过来，白魔好心地问，“需要喂你吗？”
黑魔余光瞥见希利斯和菲尔双双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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