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考虑过魔术师这种东西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吗?”
高个子的雅利安人蜷缩在靠背椅中,灯光洒在他的背脊,像是将要被烫伤、他的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我们存在的时间并不对等,于我看来如同呼吸着的肉块儿一般的他,精神上却承担着远超那具稚嫩躯体的重负。
我不慈爱,自认在漫长的时间中早已摒弃人性,面对与我毫无关系的新人的无意识求助自然不会产生怜悯。
但是此时此刻我却突然感受(与他产生了共鸣)到有某种东西正从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失控。
解读过去,观测现在,还是完成未来的使命?三股完全不同的意志互相制约,互相争夺,现在正是天平扭曲的时刻。
我见证了这异变的发生。
“谈论魔术师存在是否有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
“你我都十分了解魔术师是只考虑魔术的生物,专注于某件事,并将其探索至究极,为此放弃一切,掌控一切,这就是你我自身。”
我的声音似乎传递到他耳中,可我们彼此都很明白,现在太晚了。
没能在那件事之前做出了断,天平已经有了倾斜的趋势。他失去了评价自身意义的可能性。
弗洛伦斯被瓜分殆尽,想必过不了多久,雷夫·莱诺尔就会如约完成吾主赋予他的使命。
而我的时机刚刚好。
不必去考虑太遥远的将来,这具躯体即将成为更加广阔的容器,废却一切人类之业——这就是作为魔术师的我,存在至今的意义。
*
恰到好处的玩笑话有效缓解气氛,立香将自己的手塞进盖提亚那更宽厚的手心里,戴在两人手指上的戒指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行人最终在距离柱形魔神十数米的停沟壑前停下。
玛修维持警戒状态,虽有重盾陈列在前,但巴巴托斯远超人类的高度使他的注视从上方抵达,(如果那些红色的圆珠算得上眼睛的话),之前刻意营造的示好态度失效,不过此时此刻与藤丸立香近在咫尺的他已经不必在意自己的视线是否倨傲。
“恭喜你抵达,最后的人类。在对话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再次确认——”
巴巴托斯沉稳的音色在地下空间回荡,他的开场白极其简约,随即转向人王提问,“盖提亚,我可以认为你是作为我等的对立面出现在这里吗?”
“当然。”人王耸耸肩,“你我心知肚明,略过那些浮于表面的客套直接进入正题吧,巴巴托斯。”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柱形魔神身周释放出高温蒸汽,地下空洞的矿石受热产生裂纹,碎石尘埃纷纷落下。
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听起来就像呜咽一般。
立香将其理解成巴巴托斯的叹息。
“我名为巴巴托斯,作为司掌管制塔的九柱之一,并不想与盖提亚(汝)正面为敌。因此向盖提亚(吾等)取得权限——”
“藤丸立香,若汝等能够通过试炼,我们交出这里的圣杯也无妨。”
不必正面冲突就能达到目的、不得不说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提案。
“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安徒生抢在立香回应魔神的诉求之前打断她的发言,“别急着答复它,小丫头,这可能是个陷阱。”
“语言诡计吗?哈哈,有趣!”莎士比亚捏着笔摇头晃脑的走向最前,抬手指向魔神柱向其质问,“传承中留名的魔神巴巴托斯,做这些事所要承担的代价是什么!”
“为你的敏锐和勇气喝彩,在历史中留名的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
巴巴托斯不打算隐瞒,他弯曲一支触角,模仿莎士比亚的动作、向从者的方向轻轻点动,“无需紧张,我给出的考题不会超出你们所拥有的筹码,实际上就在你们到达这里之前,就有人通过了试炼。”
“若能做到‘由圣洁之人亲手捧起圣杯’,你们就可以把圣杯带走,吾等不会再加以阻拦。比起‘代价’这个略感悲伤的词汇,我认为用‘奖励’来描述它更加贴切。”
剥离字里行间扭曲的观念,无意间被提及的情报更具有探索的价值——他说不久前有人通过考验?那是指谁?
盖提亚冷哼,“作为巴巴托斯的伪装(外壳),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是被叫做M的魔雾计划的执行者。”
借由盖提亚的点播,藤丸立香立刻明白了现状。
“M去了哪里?”藤丸立香问道,“请务必如实且直接的回答。”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巴巴托斯哈哈大笑,“你们口中的M,其真名为玛奇里·佐尔根,是启动魔雾计划的魔术师之一。”
“他渴望突破人类躯体的限制,将有限之物升华为承载广大知性的容器,从而灭却人类之恶。依靠人类代代传承的钻研去实现佐尔根的理想远远不够,单纯延长个体的生命也只会造成迷失。”
“于是我们给予他实现理想的机遇,由玛奇里·佐尔根(人类)作为锚点使一柱魔神降临这个时代,我们来代替他完成他无法做到的事。”
“废除人类的恶性,烧却人理重构世界,这与我等的愿望不谋而合。”巴巴托斯说,
“玛奇里·佐尔根的精神和□□成为资源的一部分,我用它召唤来从者,虽然只足够驱使一骑,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遭遇的黑色亚瑟王的模样,立香想到莫德雷德险些因此丧命,咬牙切齿的回答道,“你们的目的根本不同,只是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罢了。”
“我并非欺诈师,”巴巴托斯高昂呼啸着,再次释放出高温蒸汽,“至少看过这个再做决定——”
“master,小心!”
通讯器发出魔力暴涨预警,玛修立刻压低重心展开防御态势挡住来袭的高温波浪,随着笼罩在魔神柱周围的蒸汽散去,不明光源显现。
盾少女认出那光源的真身,不禁小声惊呼。
“是圣杯!”
对藤丸立香来说再熟悉不过,她曾数次将其捧在手心——名为圣杯的魔力结晶正漂浮在众人面前的半空中,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巴巴托斯的确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这就是你们要回收的东西?”安徒生在空白纸张上勾勒出立方体,“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儿充满魔力的石头。”
“唔姆唔姆,虽说艺术创作中多少会使用一些夸张手法,但此物的外表实在缺乏想象力。”莎士比亚略加思索后恍然大悟,“难道不是从外形,而是从本质来进行定义的?”
被问及一直以来模糊带过的关键问题,藤丸立香尴尬的挠挠下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初将魔力命名为圣杯的人是雷夫教授,后来医生和达芬奇亲沿用了这个称呼来定义特异点的异常魔力源。”
“在我读过的圣经故事里,圣杯是指装有耶稣血液的餐杯,后来延伸出‘实现愿望的容器’的含义。”玛修说,“若是合理利用魔力结晶,汲取无形之物构造有形物质...从这个方面来考虑的话,的确能将其解释成广义的‘圣杯’呢,前辈!”
“原来如此。”盖提亚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佛劳洛斯(雷夫)确实有这种恶趣味,连巴巴托斯也受到了影响啊。不用理会他的要求,直接把圣杯抢回来。”
“哼哼哼。”
一直保持安静的巴巴托斯突然冷笑,“劝汝等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盖提亚,你确实有与我一战的实力,出自同一根源的你我互相捏着彼此的底牌。然而,那之后呢?吾等的统括局并未离开这个时代。”
言外之意是即使盖提亚效仿所罗门在最终之战中向天返还自身的做法,也只能制约巴巴托斯的行动,而这个时代的统括局、尚未理解人类的魔神王盖提亚,将会成为新的威胁。
藤丸立香抬起右手,鲜红的令咒发出光芒,“用令咒加强魔术礼装,应该可以做到‘捧起圣杯’。”
“如果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捧起圣杯’这么简单的事,在场任何一位都能做到,何必让御主亲自出场。”安徒生摇了摇头,
“巴巴托斯虽没有说谎,却巧妙的隐藏了一部分必要条件。”
羽毛笔在纸面上写下两个关键词“人类”和“圣杯”。
“在过去的记载和传说中,只有一个人类找到并捧起了圣杯。”
“那是指端坐于灾厄之席的圆桌骑士加拉哈德,他与其他骑士一同奉亚瑟王的命令寻找圣杯。在漫长旅途后他顺利完成了任务,却因无欲无求向天归还圣杯,最终被上帝派出的天使迎入天堂....是个不错结局的冒险故事,不是吗?”蓝发从者苦笑道,“魔神言语中故意混淆代价与奖励的边界,再加上魔雾的始作俑者M的下场,得到圣杯之后,恐怕接触到圣杯的人会立刻失去生命!”
童话作家的合理推论掷地有声,连巴巴托斯也不禁叫好。
“正是如此!你说的没错,不愧是残酷现实的描绘者、汉斯·克里斯汀·安徒生!”魔神柱的笑声使空气也随之震颤,“美好背后总是隐藏着痛苦,因此无法逃离死亡的人类,会将其粉饰为奉献!”
他再次转向藤丸立香,说道,“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议题吧,最后的人类、藤丸立香,轮到你做出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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