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没有鹿沼哥帮忙处理的伤口,放着不管只会越来越痛;没有雪哥陪着,就算遍体鳞伤也不会有人把自己抱回去;没有姐姐在的话潮湿的被子不会自己染上阳光和洗涤剂的香味……

搬出去的话,就算说了“我回来了”也不会有人开心的说“欢迎回来”,就算回家再走也没有香香的饭菜,没有收拾的行李和离开时一样待在原地。家里似乎一直以来像魔法一样维系着整洁漂亮舒适的魔法并没有降临在出租屋里。

桂生笨拙地收拾好自己的伤口,将被打得脏兮兮的这身“英雄的装扮”丢进洗衣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我是因为被爱着才能活下来的孩子啊。”

他最开始的时候,其实经常给狮子头连的同伴们包扎,即使是那个时候无力的他也在尝试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他的“力”实在太小了,“能及”的事情实在不多。可即使只是包扎伤口,他有时候也会因为忍不住共情那样青紫狰狞的伤痛而忍不住流泪……以至于鹿沼为了让他放心自己学会了包扎,之后大家受伤也就不再让他动手了。

他像是玻璃制成的人偶一样被大家精心地爱护着。他被爱着,也爱着大家。他的心躁动着、尖哮着,他也想去爱着大家,不是仅仅在心里想着珍重着,他想做出点什么,去帮上忙,去爱他们,去成为他们的力量,去减轻他们的疼痛,去打倒他们的敌人。可是他做不到,也不被允许去做那些事情。

身体对于疼痛完全无法耐受,他盖着潮湿的被子,在硬硬的铺盖上辗转翻滚着,最后在疲惫下被迫入了眠。

桂生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久远的过去。

其实最开始有马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年龄仅仅只有一岁差距的他们,因为桂生过分糟糕的身体,不论是有马家的父母还是有马家的长女都将全部的精力投入给了这个过分脆弱的孩子。而有马雪成的童年大半的时间都被笼罩在有马桂生随时可能会死去的阴影中。

当时小小的雪成还不理解,为什么仅仅是触碰、亲吻,就会让弟弟哭出来。他被闻声而来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挤到远远无法触及到弟弟的地方。看着全家人为他的哭泣手忙脚乱。杂乱的世界里他被排除在外,他是围绕着“有马桂生”这个世界中心里唯一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善意也好恶意也好,还是幼儿的桂生像是一个活着的警报器,稍许的颤动就会让他感到难受,些许的接触就会为他带来疼痛。他的生命像放在高高垒起的鹅卵石顶端的鸡蛋一样,只需要碰一下,就会坠落、摔碎,变成地上一滩虫蚁的盛宴。

桂生太弱了明明仅仅是活着,似乎就必须夺走兄弟的养料才能苟延残喘。不论雪成取得怎样的成就,都不如桂生的哭泣有效。有马家的父母为了支撑高额的医疗费用,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工作里,为数不多分给家庭的时间都用来关注桂生的身体。在桂生的生死面前,雪成的悲喜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比起爸爸妈妈,似乎姐姐在生活里占更大的比重。

就算再怎么被教导作为哥哥要保护弟弟,年幼的有马也忍不住去讨厌,去憎恶这个从他的世界夺走一切的存在。

他以为桂生不记得的,但是桂生一直都知道。雪哥会在他的病床前咒骂“明明这种病秧子死掉就好了”那个时候雪成明明也只是个孩子,却被剥夺了放课后的时间不得不在这苍白的病院里照看输液的桂生。

桂生知道哥哥不喜欢自己,伸出去的手也好、拥抱也好、亲吻也好,都会被躲开。像是曾被开水烫过一样避开。桂生在哥哥的眼中看到过恐惧,对与他接触的恐惧。所以他也并不强求。

病秧子在学校里是很难生存的。即使他在小学的时候身体已经基本稳定下来,至少不用频繁地住院,但神经异样的敏感仍旧折磨着他。他没法和同学接触,握手、拥抱、拍肩,对他都是过分刺激的疼痛,娇弱的身体、孤僻的性格、被拒绝的社交,一切都让他成为了校园霸凌的绝佳人选。

姐姐教过他的,属于女孩子的生存法。利用规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一点,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点,借用别人的力量,借用世俗的目光来保护自己……

只要学习好就会被老师关注,只要哭得足够可爱就会让路人插手他的闲事,只要及时避开就能躲开他们的围堵——桂生为自己的成功窃喜着,但是姐姐教他的方法并不是万能的,倚靠那些的外力的随机性终究还是太大了。

在二年级的第三个学期时,他还是被堵在了墙角。不论他怎么思考,怎么计算,都没有任何逃出的可能。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他做不到,他爬不上围墙,也上不了树,也没法像战队片里的英雄一样喊着口号打倒十多个人。

要被揍了。

当他闭上眼准备迎接那些让他的身体战栗到痉挛的疼痛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我说啊,你们没有听过‘有马’这个姓氏吗?”

“好逊哦,居然要这么多人才能抓到这孩子吗?”

雪地上过分鲜艳的球鞋太过刺眼了,雪地将过多的声音吸走,也成了最好的缓冲,以至于领头的人被两个人踩着脸踹倒在地上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像是英雄一样,在漫天大雪里,冲天而降和鹿沼一起说着帅气的话,将眼前他不论如何怎么算计都无法打破的困境轻易踩碎。

“我说你们,这么冷的天拉着我弟弟在外面玩什么?这家伙要是感冒的话会连累我一起挨骂啊。”有马雪成骂骂咧咧地说着,一拳一拳地揍下去,把人打倒,而鹿沼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他的身后补上几拳,让那些试图偷袭的家伙们退下。

“喂,你没事吗?冷不冷,喂!”桂生看得正入迷,雪成那边已经打完了鹿沼那边也只剩下一点收尾。等桂生回过神的时候,雪成甚至打算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把桂生裹住。

那样绝对会感冒啦!吓得桂生一个机灵整个人抱了上去阻止了雪成脱衣服的行为。突然被桂生抱住,像是被刻在基因里的慌乱让雪成整个人都僵住。他的身体到现在也记得,小时候因为这样抱了抱弟弟,害弟弟大哭被老爹教训的事情。

桂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埋在他的怀里,从他拉开的外套拉链那里蔓延进来的独属于弟弟的体温,与在风雪里对方的洗发香波的味道。真奇怪,明明大家都是用的同样的香波同样的沐浴乳,桂生身上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雪哥,谢谢。”过了很久桂生才轻声说着。

“那我呢我呢,我也有好好出力哦”

“也谢谢沼哥啦——”

这个弟弟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有马雪成”变成了“雪哥”。桂生把过分乖巧的头发剪成了和雪成一样带着些许张扬俏皮的发型,成为了雪成的跟屁虫,虽然仍旧不愿意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但却开朗了很多。会自豪地跟别人说他有两个像英雄一样和漫天大雪一起救他于危机中的哥哥。

甚至后来跟着一起进入狮子头连,大家还在思考要怎么称呼有马兄弟时他甚至会主动把被称呼姓氏的机会让出去。“我是桂生,有马桂生,因为我很弱嘛,叫我名字就好,有马是单指哥哥的哦,毕竟他很强。”

姐姐教他的生存法很好,但是比起其他,他更愿意倚靠会在风雪里要把外套脱给他的兄长。

桂生做了个噩梦。他没有梦见随着漫天大雪出现的英雄们,在无尽的白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百无聊赖的哥哥坐在他的病床旁,数着输液瓶里落下的液滴,气呼呼地诅咒着。

“这样的病秧子死掉就好了。”

“死掉就好了”

“这样弱小的你,为什么还活着,桂生。”

桂生惊醒了,伴随着浑身疼痛,和满身冷汗,直挺挺地坐起来迎上窗子刺入房间的晨光。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休息日也要打起精神才行,今天还要去买手机要收拾屋子,要把被子晒出去,要准备好料理用的东西,调味料、食材什么的。不可以再总是想着依赖大家了,要好好的独当一面才行。

桂生想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手刚抬起来就酸痛得他浑身打颤。

一个人生活好难哦。雪哥现在在做什么什么呢?还在为吵架而生气吗?不过没有一个必须时刻照顾的跟屁虫,他应该轻松很多了吧,就当做是给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哥哥放个假吧。

左胸口一阵酸涩,那久远得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的咒骂仍在胸腔里回响。桂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他必须告诉自己,这颗心仍在跳动,正是因为他是被爱着的孩子,因为这里溢满了家人的爱、同伴的爱,所以才能跳动的。

他是被爱着的孩子。他必须坚信这一点才能活下去。

而现在该他努力了,他要去抓取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变得独当一面,去回馈这满溢的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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