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闻太师和父亲吵了一架。
又或者说,是父亲单方面被闻仲教训了一顿。
换做是我,我也生气。远征北海苦战了十年,好不容易得胜归来,结果一回家大王没了,太子没了,大祭司没了,就连城门口那么大那么大两个石狮子也没了,换谁都得气死。
你这手谁给你包的,真难看。邓婵玉一边帮我重新包扎,一边毫不留情的吐槽。
十里开外的的崇应彪猛的打了个喷嚏…
邓婵玉帮我换了药,又仔细的包好,这才舒了口气,她看着我,忍不住皱眉道,
你瞧你现在,宫里不给你吃饭是怎么着,瘦的都没个人样了。这手也不知道常换药,万一更严重了,你这条胳膊还要不要。
我坐在榻上,低着头乖乖挨训不说话,眼泪却不知怎么的流了下来。
眼前突然一暗,邓婵玉站起身抱住了我。
我的头刚好到她的胸口,她的双臂不像母亲那样柔软,但却十分有力,她们的怀里都是那么温暖,暖的让人心安。
殷澈,不要怕,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平稳柔和,像安慰小孩一样拍了拍我的背。
我把头埋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邓婵玉大我十岁,在我和殷郊还互扔泥巴斗殴的时候,她就已经身披甲胄上战场杀敌了。她从前在我父亲麾下,骑马射箭在一水儿的大老爷们里一直是第一名,一手双刃使的极好,军营里几乎没有人能打的过她。
母亲很喜欢邓婵玉,她说希望澈儿长大以后像我们阿玉一样,巾帼不让须眉,不叫人欺负了去。
听了这话以后,十二岁的邓婵玉就开始培养年仅两岁还不太能听懂人话的我……
她带我跑操,教我射箭,领着我练军体拳。
辛辛苦苦培养了三年。
一事无成。
我除了个头长了点,其他什么也没学会。
于是邓婵玉放弃了,她跟我母亲说,殷澈大概不是习武这块料,不过没关系,我会武功,以后我保护她。
后来闻仲出兵去了北海,苦战三年久攻不下,祖父便派邓婵玉领兵前去支援。
那年我九岁。
我一边嚎一边拽着邓婵玉的披风不撒手,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她衣服上。
我说我不让你去,你不许去。
邓婵玉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她说你先撒手,你撒手,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一个北海而已,最多两年,我肯定回来,拉勾!
这一去,就是七年。
我记得她离开朝歌时,还是个皮肤白皙的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如今再回来,她已经是个身经百战,不怒自威的女将军了。
我像小时候一样抱着邓婵玉的胳膊睡觉,然后越发自如的把腿盘到她身上。
你有点得寸进尺了殷澈。
邓婵玉一双凤眼斜斜的打量着我,这双眼睛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黑亮亮的。
我得瑟的挑了挑眉,四平八稳一动不动。
她肩膀真硬,跟殷郊一样,是不是他们这些骑马打仗的都是硬骨头啊,浑身硬邦邦的,靠的人真不舒服。
婵玉姐姐,北海是什么样的?跟朝歌一样大吗?
邓婵玉似乎笑了一下,她说北海吗?大,比朝歌大多了。那里天天死人天天杀人,没完没了,我不喜欢那里,从去的第一天开始,我每天都想着赶紧打胜仗回朝歌。
她声音渐渐低下来,只是我没想到,这朝歌城突然换了天地。
我搂的她紧了些,我说苏妲己是妖怪,但我父亲更可怕,我很怕他。
我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说殷郊,说叔祖,说祖父,说大伯。
睡着前,我说姐姐,我好想我母亲。
那是我这段日子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我没有做噩梦,没有冒冷汗,也没有突然心悸惊醒,一睁眼,就已经天大亮了。
父亲宣我去龙德殿。
准没安好心。我暗自腹诽。
龙德殿里坐了好多大臣,我又见到了那个黑发道人,他站在大殿中央,父亲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殷澈,这是我大商国师,申公豹。
申公豹手指捏了个古怪的形状,像我微微低头行礼。
妖道。我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对他恭敬的回礼,我不像殷郊,什么都写在脸上,我要是想,可以闭着眼睛对他翻白眼…
殷澈,国师夜观天象,发现我大商有一劫将至,你来占卜一下,看如何破解。
我听了这话在心里冷笑,劫?你不就是那个劫,装什么装。等会儿,占卜?我?
我一愣,随后就有人抬上来一堆占卜用的东西,青铜鼎,龟甲,艾草,还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我有种小时候没背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夫子抽到检查的感觉。
不是,为什么是我啊?你真以为我能像比干叔祖一样敬天敬地敬问国运啊!我就是个半吊子啊。
我跪在地上,和桌上的龟甲面面相觑。
沉默是金。
我思想斗争了片刻,硬着头皮拿起龟甲,学着叔祖装模作样的摆弄起来。说来奇怪,原本烧龟甲会冒出白烟,今天不知怎么的,冒出来的是红烟。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我哪个步骤错了,怎么烧出来这个颜色。也是,桌上还有一堆东西我没用上,肯定是弄错了。真丢人啊,这么多人看着呢,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弄不好,叔祖要是知道估计会气的从皇陵里爬出来教训我吧。
我低着头眼珠子四下乱转,盘算着如何狡辩,却突然听见申公豹大呼小叫。
这红烟,这红烟是吉兆啊!他猛的向父亲行礼,他说陛下,臣修行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占卜出红烟,看来公主殿下是福泽深厚之人,是我殷商的福星啊。
底下一片哗然,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我看向邓婵玉,发现她正看着申公豹,眼神冷冽。
陛下。申公豹向父亲行礼。公主既为我殷商福星,自然是上天选中的人,若是以公主祭天,自然可庇护我大商千秋万代。
我抄起桌上的龟甲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这妖道!胡说什么!
父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不可,寡人怎能让自己的女儿祭天。
随后臣子们忽然哗啦啦跪了一地,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陛下,国不可一日无主,请您三思啊!
好拙劣的戏码,我看着他们冷笑,真是一群跳梁小丑。
良久,我听见父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那便如此吧。
仿佛在哪听到过这句话,我坐在地上想了半天,忽然想到十岁那年,殷启要我替殷漓挡煞,那个巫医,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烧了吧。
唯一的不同,这一次说出这话的,是我的亲生父亲。
父亲啊,我的命,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值钱吗?
我忽然笑了,我颤颤巍巍站起来,指着他,我的声音响彻龙德殿。
殷寿,你弑父弑兄,你才是引发天谴的罪人。
你才是最该去死的那个。
殷郊在今天发了第四次疯以后,哪吒终于怒了,他掏出混天绫,嘿嘿哈哈几下就把殷郊从头打尾捆了个严严实实。
哪吒你放开我!我要回朝歌!
闭嘴吧你!师叔不让你回去!再说我就把你吊起来!
姬发头痛的看着一大一小各自发疯,忍不住皱眉。门外传来马蹄声,然后冲进来一个少年。
少主!有消息了!他几乎是扑进来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姬发一把抄起他,急迫的道,什么消息!
朝歌城里都在传,公主澈是殷商福星,命格天定,要替商王**祭天!
你说什么!殷郊在树上怒吼,用力挣扎到整棵树都在晃动,哪吒你放我下来!我要回朝歌!
不行,你不能回去!那少年慌张的看着殷郊,朝歌城到处都是你的通缉告示,说太子郊企图谋反刺杀商王,还杀了比干大祭司,你回去就是个死!
姬发怔怔的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发狠的咬了咬牙,疾步向室内走去。
道长,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殷澈就没命了!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仍没忍住,一掌拍在桌上,杯子都被震的抖了三抖。
姜子牙捻着胡子,语气里很是疑惑,殷郊愿替殷寿祭天我还能理解,这殷澈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呢?她是个聪明孩子啊……
殷郊……
这还不明显吗!肯定是殷寿强迫的!姜子牙,你们昆仑不是有很多神仙吗,你叫一两个过来,偷偷把殷澈从朝歌偷出来有什么难的!殷郊挣脱了哪吒的混天绫,闯进来喊。
杨戬看不得殷郊这个鲁莽的样子,他云淡风轻的脸上透露出嫌弃,随后看着姜子牙,师叔,不如我去趟朝歌,把殷澈带回来。
姜子牙想了想,也好,杨戬,此去朝歌,你务必小心,那朝歌城里有妖邪,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大动干戈。
于是,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看见一身白衣的杨戬从天而降。
很潇洒,很俊朗,很神仙。
但不巧的是,他背后站着个邓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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