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姬发又做了某种旖旎的梦。

他喘息着惊坐起时,行营里的弟兄们还睡得很香,震天的鼾声与呼噜声齐飞,却比不过他心里丘鸣山响的剧震。

这不是第一次做梦了,姬发掀开被子,披起甲胄,身手敏捷又不惊动旁人地从榻上溜下来,他亵裤内一片腻滑,帐外是漫天大雪,严冬苦寒,姬发浑身上下却是跟这天气不相合的滚烫,只有身下那处渐渐从湿热转为冰凉。

很是尴尬不适。

姬发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少年时,这本是很寻常的事,他们出征在外,质子旅的同袍们是什么都不拘的,跟女人相关的浑话说起来就没个收敛,姬发早就司空见惯。

虽然尚未定亲,却也不觉得自己是不通人事的愣小子。

不寻常的是他梦里的人。

那人先是着狐裘铠甲稳坐骏马之上,高鼻深目睥睨四方,旋即又见他换上松散随性的寝衣,勾勒出他身体仿若雕刻而成的健美线条,男人前胸半敞,束得庄重的发髻散下来,三千青丝垂落在他劲瘦的腰身,俊美成熟的脸慵懒愉悦地自下而上望着他…

姬发看得清楚。

那是殷寿——他的父亲。

思及此,姬发尚未完全平复下来的情潮渐渐又成了汹汹之势,按捺不下。

这简直是罔顾人伦,大逆不道。

他自暴自弃地埋头看了眼。

好在天色尚早,姬发紧紧捂住口鼻,连同缠【】绵的闷哼都克制地按在手心里,轻微的声响消散在烈烈的寒风中,如同从未发生过。

姬发在朝歌做了八年的质子,无法与人诉说的情【】思不知从何而起,待他后知后觉懵懂转过弯来,已经是滴水石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既定事实了。

八年前的那一日,西岐到朝歌,长路漫漫。

幼小的姬发还没从舟车劳顿的疲倦中抽身,就和乌泱泱的一群半大孩子一起,被宫人带领着简单地整理过仪容,觐见了商王、太子。

他们跪在殿下,朝歌城华贵非常,宫殿楼阁的规格式样,是自小在西岐长大的姬发想都不敢想的金碧辉煌。

姬发震动不已,又怕被人笑话没见过世面,丢了西岐人的脸,却只能将万千感慨压在心头。

连膝下的地砖都刻有繁复纹路,姬发埋着头,盯着手边的花纹,上首的商王唤他们起身便起身,叫宫人将他们带走便跟着走。

身边的质子们离了商王,俱都新奇地小声交谈了起来,只他垂眸敛目,闭口不言。

姬发刚离家,他想到朝歌见见世面,做出一番大成绩,知道自己比不过哥哥的箭术,故而动了手脚——谁赢谁来,即使此时便有如此心机,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到了异乡异地,初时的新奇过去,现下不由得有些想家。

爹爹…哥哥…姬发握了握腰侧的环佩,他半敛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心绪鲜有地彷徨低落。

他只机械地随着众人行走,又停下,再是跪下行礼,心魂仿佛被抽离出去,兀自回了西岐,只剩下躯壳还在华美的朝歌城里强撑。

不轻不重的鞋履声拉回了他纷乱的神思,姬发又听见铠甲在走动中粼粼作响,像是某种特别的乐声,来人翩飞的披风一角,轻而快地从姬发脸上划过,他下意识闭了闭眼。

那人在他面前站定。

“都起身罢。”这人的咬字与寻常人很不相同,嗓音低沉醇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

姬发站直身子,抬起头,跟路面黏了好半晌的视线,终于向上,再向上,长靴、护膝、银甲、这人太高了,姬发不得不努力地扬起头,然后终于看见了他的样子。

姬发听见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怔怔地捏着环佩,脑子里蓦地空了一下。

“好孩子。”殷寿威风凛凛立在一群小少年里,银甲高冠,恍如天神,彼时他尚未长出胡须的,干净俊美夺目的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深邃目光从质子们身上一一晃过,“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儿子。”

正值盛年的男人,他桀骜英俊的脸庞上,流露出的包容爱护,直教人想要挖心陶肺地待他,只盼望他眼里的温情能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我会好好教导你们。”

姬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他是很想要在这一众质子中脱颖而出,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

“我要当大英雄!”向殷寿许诺般,姬发挺直胸脯,这么说了出来,嘴上说得豪迈,他也如愿看见殷寿讶然的神情。

然而只开心了一刹那,姬发就在质子们噗嗤哄笑的嘲弄里,难受地绷紧忍不住向下垮的唇角,姬发不愿示弱,只好沉默地低下了头。

姬发以为他能将自己心事藏得很好,其实从他稚嫩的粉白脸蛋上,情绪已经露了出来。

不多时,姬发头顶被轻轻拍了两下,男人大手温热,姬发感觉到有着粗糙厚茧的小指指腹勾起来,捏了捏他的嫩滑白皙的脸颊肉。

“好志向。”姬发听见他赞许道。

小少年紧绷的唇角随即悄然向上翘起。

他从此有了第二个父亲。

姬发崇拜他,敬爱他,八年时光过去,他真的把他看得比亲生父亲还要高,还要重。

只是他的敬爱、他的看重,不受他控制地,偏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爱到心口熨烫,在意到欲‖念‖丛生。

从前姬发心里的“大英雄”,只是干巴巴的三个字,跟在殷寿身边之后,姬发所谓的“大英雄”才有了具体的模样。

殷寿常年在外征战,他们这些质子也跟着他东征西走,行军辛苦,刀口舔血,姬发不惧这些,他只担心父亲。

战后修整,姬发背上挨了两刀,深可见骨,他囫囵地包上两圈绷带权当止了血,仗着年轻,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心里惦念着父亲,姬发想去看望他。

殷寿从来都是一马当先,横刀冲锋在阵前,只会比他们伤得要重,可主帅营长,未蒙召见,不得入内。

这个时候,姬发的好友殷郊,与他们的区别就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了。

他们是血亲,殷郊跟姬发这些质子自然不同。

“父亲!父亲如何了!”高大威猛的少年一脚踢开挡在营帐前的守卫,殷郊可以顾不得这许多地横冲直撞,枉顾礼法,“别拦我!父亲的伤势怎么样!”

姬发在一旁看着,心中不是不落寞酸涩,却还是要在嫉妒之余,假借阻拦殷郊的名义,也见机跟了进去。

衣衫半解为自己上药的殷寿平静地看向闯入的两位少年人,对上他的目光,他们立刻下跪行礼。

他辰星般深邃的眸子瞥向殷郊时,里面掠过几分猜忌。

殷寿知道他这个儿子大概是真的如他所说,忧虑他的伤势,但他今天敢闯帅帐,明天呢?又敢做什么?

殷寿为了敲打他,冷声将殷郊赶了出去,“我好得很,下去吧。”

姬发觉得跟殷郊比起来,自己更像是跟殷寿血脉相连的亲人。

就像此时,直肠子的好友全然不知父亲的心思,姬发却懂的。

“姬发,”殷寿向乖顺跪在一旁的少年示意,“你,留下。”

姬发心里一跳,“是,”在好友离开时愤懑不甘的目光中,膝行向前,跪在父亲的脚边。他抬头,清俊的脸比之八年前更善隐藏,他唤道,“父亲。”

聪敏的少年不必殷寿多费口舌,已经乖觉地取了案上的药膏。

烛火摇曳,北风逶迤,仅剩他们两人的营帐内,姬发极快地舔了舔干渴的唇,修长手指蘸了清凉膏体,缓缓涂抹在他胸前。

手掌下懒懒斜倚的躯体仿佛是正在休憩的雄狮,紧实,漂亮,富有力量。

隔着药膏的触觉温热,能隐约感觉到他勃勃的血脉跳动。

几缕黑发顺着他敞开的半身盔甲陷在沟壑起伏的肌肉纹理,近在眼前。

姬发唾弃自己的无耻,父亲悉心教导他,怎么教得他寡廉鲜耻。

他伏跪在殷寿面前,被自己的变态程度惊起了鸡皮疙瘩——哪里有儿子为父亲上药上得那处立起来的?

父不成父,子不成子。

可是真真切切在父亲面前发【】情的隐秘处境让他脊背如同过电似的酥麻。

好在盔甲坚硬,为姬发做了绝佳的掩护。

短暂的羞惭之后,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放开自己的心绪。

当然从他面上看不出来分毫。

他不再是八年前的孩子了。

察觉到姬发沉下来的呼吸,殷寿垂眸看去,他待质子们很是用心。

怎么可能不用心?

他们这群诸侯之子,莫非全是傻子不成?

他要笼络他们,驯化他们,首先就要用心待他们。

殷寿悉心爱护他们这些幼树,说不得无微不至。

可只要他想,他就是可以无微不至,他有那个心力,“你的伤如何了?”殷寿问他。

落在姬发耳里的声音娓娓动听,好不惑人心神。

怎能不让人心旌摇曳,神魂颠倒。

“谢父亲关心,”姬发手下微顿,他抬头去看父亲的脸,他的模样神情,恰如梦中一般。

抿了抿唇,姬发身子微妙地战栗起来,他答到,“已无大碍。”

殷寿许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小的时候,姬发的剑术都是他教的,手把手教。

矫正小孩的动作,指正他的发力点,现在甫一看,从前的那个小豆丁,竟也长成男人了。

姬发为他包扎好伤口,双手最后给绷带束上结。

殷寿伸出手,抚摸着少年的脸,感慨道,“都长这么大了。”

粗粝指尖擦过他的耳垂,姬发猛地低下头,悬在殷寿胸膛上方的手指狠狠抽搐两下,他隐在阴影里的英气面庞狰狞了一瞬。

姬发眼前一花,成千上万的烟火同时在他大脑里引燃爆开,天灵盖陡然被洞穿,死死绷紧的身体先是僵得不像话,又酥软下来。

后背潦草处理的伤口崩开了,及时雨般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姬发咬住口腔内壁,抑制着、绝对不要、不要被父亲看出来。

“好孩子。”殷寿赞他,他拢上衣服,视线从姬发绯色的耳廓上随意扫过,他略有疑惑,很快又丢开不放在心上,“下去吧。”

“是,父亲。”

姬发掀起帐帘,燥热的身子受冷风一吹,渐渐回了温。

他罔顾人伦,他大逆不道。

姬发大步向行营走去,他等不及要在梦中,和他的大英雄再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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