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那坚冰般的心防,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而回到云楼宫的哪吒,则开始更加疯狂地翻阅古籍,甚至不惜动用自己征战四方积累的人脉,向一些隐世的大能、乃至地仙之祖镇元子等尊长打听重塑灵尾,弥补本源的秘法。
他隐隐觉得,他对涂山灼的这份“亏欠”,早已超越了最初的因果,变成了某种他必须完成的执念,或者说……是更深沉的东西。
自那日暖阁守护之后,哪吒与涂山灼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哪吒依旧每日来访,有时带着新寻来的温补灵药,有时只是带来些人间新贡的蜜饯甜食。他不再总是喋喋不休地试图道歉或解释,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陪她坐一会儿,或是推着她的云榻,在绮霞宫附近那片日渐繁茂的仙植园中漫步。
园中的水生仙莲在哪吒以自身灵力细心温养下,竟无视天界寒冬,绽开了清丽的花朵。莲香幽幽,混着菖蒲的清冽气息,为这冷清的角落添了几分生机。
“这株并蒂莲,开得倒是别致。”一日,哪吒指着池中一对相依相偎的莲花说道。
涂山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并蒂莲一高一低,花瓣舒展,在清浅的池水中映出双份的倒影。
她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草木无心,不过是顺应天时罢了。”
眼前这赤诚的少年,心底却泛起的涟漪让她偶尔会忘记自己执棋者的身份。
哪吒看着她平静的侧颜,心中有些许失落,他知道,有些冰封,需要比烈焰更持久的温暖才能融化。
然而,天庭从来不是平静之地。
关于中坛元帅与缘佑仙子过往恩怨及如今过从甚密的流言,终究还是悄悄传开了。有说哪吒是被美色所惑,有说涂山灼是忍辱负重意图报复,更有些心思诡谲者,将此与涂山氏和天庭的微妙关系联系起来,揣测着背后的政治意味。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月老耳中。
他忧心忡忡地来到绮霞宫,屏退左右,对涂山灼道:“灼儿,哪吒那厮……近日频频来访,究竟意欲何为?你莫要因他些许小恩小惠,便忘了当日断尾之痛,天庭水深,切莫再卷入是非之中。”
涂山灼为师父斟上一杯热茶,语气平静:“师父放心,徒儿心中有数。他之所为,不过是求个心安。至于过往,徒儿未曾有一刻敢忘。”她指尖轻轻拂过茶杯边缘,琉璃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困于此地,与他虚与委蛇,总好过四面树敌。更何况。”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涂山灼无法告诉月老,这看似被迫的周旋,正是接近哪吒,获取信任,是破除那一千七百杀劫的关键一步。
月老看着她愈发沉稳的气度,心中既欣慰又酸楚。他知道徒儿聪慧,自有考量,但终究放心不下,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好。只是那哪吒煞气太重,性子又烈,与他牵扯过深,福祸难料啊。”
送走月老,涂山灼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她岂会不知哪吒的转变背后,藏着天庭多少双窥探的眼睛?
只是,这百年来的点点滴滴,哪吒那份笨拙却执着的弥补,像涓涓细流,不知不觉间,竟在她心墙的裂缝处,滋养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的苔藓。
一日,哪吒从下界归来,风尘仆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兴奋。
他径直来到绮霞宫,挥退侍从,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万年温玉雕成的玉盒,里面并非什么光华四射的奇珍,而是一小撮看似普通的、散发着淡淡腥咸气息的湿润土壤。
“这是?”涂山灼疑惑地看向他。
“息壤。”哪吒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我追查一只上古水妖遗族至归墟之畔,险些陷入混沌迷雾,却意外感应到一丝造化生机,循迹而去,竟得了这一小撮。虽不及女娲娘娘当年所用之神效万一,但传说息壤蕴含生生不息之造化之力,或能对你的本源之伤有所助益!”
涂山灼闻言,心中巨震。
息壤!那可是传说中的先天神物,早已绝迹于天地间,竟被他寻得?归墟之畔凶险万分,混沌迷雾更是连大罗金仙都可能迷失其中,他为了这点渺茫的希望,竟敢涉足如此险地?
她看着哪吒因激动而微微发亮的脸庞,看着他袍角尚未干透的归墟水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息壤或许真能缓解她的痛苦,但更让她震动的是哪吒此举背后的决心。
这超出了她预知的剧本,让她精心布置的棋局,第一次出现了计划外的暖意。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温润的玉盒。息壤触手温凉,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机之力缓缓渗入她的指尖,让她灵台为之一清,连那空虚无着的断尾根源处,都似乎传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多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两个字。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真切的动容。
哪吒见她收下,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如同赤子般纯粹:“有用就好!我再想办法多寻一些!”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笑容,涂山灼忽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轻声道:“归墟险地,以后莫要再轻易涉足了。”
哪吒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我听你的。”
这一刻,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又薄了几分。
未来之路,依旧布满荆棘。
就在哪吒以为事情有所转机之时,一纸来自天帝的谕令,再次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北俱芦洲有上古魔气异动,疑似与当年蚩尤残部有关,命中坛元帅即刻前往查探,若情况属实,务必镇压,以防魔患再生。
军令如山,哪吒不得不即刻动身。
临行前,他来到绮霞宫,将一枚烙印着三昧真火符文的玉符交给涂山灼:“此符含我一道本命真火,若遇紧急情况,捏碎它,我无论身在何方,都会回来。”
他深深看了涂山灼一眼,语气郑重,“我不在时,万事小心。”
涂山灼接过那枚触手温热的玉符,点了点头:“你……也一切当心。”
她握紧玉符,这不仅是护身符,更是她穿书以来最重要的棋子,它连接着哪吒的生死,也关系着她能否成功破除那场毁灭性的杀劫。
哪吒转身,化作一道赤虹,瞬间消失在云端。涂山灼握着那枚玉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清晰的担忧。北俱芦洲魔气凶戾,此行吉凶难料。
而这份担忧,似乎已超出了对“邻居”或“债主”的范畴。
天界的风,似乎更冷了。
她将玉符紧紧握在手心,那一点哪吒留下的暖意,成了寒冬中唯一的慰藉。而命运的齿轮,也即将因为这次分别,再次加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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