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离开没几天，舆论持续发酵，镐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到处都是扬言要求杀了殷乐祭天，恳求上天息怒的人。
十几天以后，形势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压制的局面，姬发和殷郊感到非常愤怒且无力。
“砰！”
殷郊猛拍桌子，旁边坐着的姬发还是稳稳当当地端着陶杯，一滴水也没溢出。
“到底是谁放出的流言！让我抓到，非把他扒皮抽筋再丢到乐儿脚下认罪。”
他咬牙切齿，同姬发调查了半月却是毫无头绪，若说是一场阴谋，倒更像是民众自发的行为。
姬发也头痛不已，掐住眉心，推翻商朝才过去几个月，他的眉心已显出浅浅的川字纹了。
他深深叹气，按住殷郊的手，安抚他盛怒的情绪。
没想到杨戬才走，殷乐这边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就是仙人的算无遗漏吗？姬发沉思。
两个人正在沉默地对坐着思考对策的时候，外面有大臣闯了进来，侍卫想拦却拦不住。
“老臣有急事禀报大王啊！”
来人姬发的三叔姬术，也是如今新周的大祭司，一进殿就要跪倒在姬发脚边哭喊，老泪纵横。
姬发一直十分不喜这位王叔，但是碍于辈分还是连忙阻拦他：“王叔，不可，有事起来说。”扶他到椅子上坐下。
“唉。”姬术重重叹气，看着一旁满脸不悦的殷郊欲言又止。
“咳。”姬发轻咳一声，严肃道：“殷郊与本王情同手足，我能听的，他就能听。”
听到这话，姬术只好放弃将殷郊赶出去的念头，语重心长道：“大王，不能再拖了，请顺从民怨，杀殷乐祭天！”
最好能将成汤王室斩草除根，只是他当然不敢说。
“你！”殷郊震怒，走到姬术面前，但他身上没有佩剑，四处张望寻找趁手的武器，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妖言惑众的老头。
姬发也生起怒意，他拉住殷郊退后，对姬术坚决道：“这不可能，我不同意，你退下吧！”
“大王，不杀殷乐绝不可能平民愤的！”姬术说着再次跪下磕头，言语里都是拳拳爱周之心，只是姬发没有再扶起他。
他跪着哭嚎了许久，姬发仍没有动摇的迹象，他心中开始打鼓。
门外又是一阵人声喧闹，一道沉静的女声传进殿内三人的耳朵里：“请通传，我要见武王。”
殷郊听到妹妹的声音后冷静下来，流言四起以后，他把殷乐接到了武王府便于保护。
殷乐大方端庄地迈步进来，冲哥哥殷郊露出恬淡的微笑。
这样的神情，殷郊猜到了什么，他心中巨痛，快步抢在殷乐下跪的趋势之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冲她摇头，虎目含泪 。
我的傻妹妹啊。
被哥哥抓住的手臂非常疼，殷乐只是含笑试着推开殷郊的手。
兄妹俩对视良久，殷郊终于先泄气地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殷乐慢步到姬发面前，声音坚定道。
“武王，我愿意以身祭天，替父谢罪。”
说完她向姬发跪下，献上最标准的王族跪礼，如同她拜父王那样。
姬发也是看着殷乐长大的，待她如亲妹妹一般，闻言沉痛，大口喘气抚着胸口：“我不同意！”
殷乐早猜测到他们不会同意，心里一点怨恨也没有。只是，她迅速拔下今天特意戴的铜簪，锋利的簪尖直直抵在娇嫩的颈部。
“我已经决意赴死，哪怕没有光明正大地死在祭天典礼，也会自绝于镐京，望姬哥哥成全。”说着她深深拜了下去，簪子也刺入脆弱的颈部，一点樱红的创口开始冒血。
“不可啊，乐妹妹。”姬发伸手欲抢夺簪子，殷乐却刺得更深了，创口处流出一股鲜红的细流。
姬发不敢再妄动，求助地看向殷郊，快劝住你妹妹啊！
殷郊看着俯跪在地上却依然身姿挺拔，无比倔强的妹妹，已经无甚话可说了。
他只能跪在她身旁，轻轻抓住殷乐拿簪子颤抖的手。
“咣当。”
铜簪滑落，殷郊紧紧搂住她，挡住所有人的视线，让妹妹能安心哭泣。
“呜呜哥。”殷乐搂住哥哥哽咽出声。
少女不是不怕，只是有不得不做之事。
待殷乐哭得平静许多，殷郊松了口气，看向姬发准备说些什么。
殷乐急忙拉着他，认真道：“哥，我一个人就好了，你要连同我的那一份好好活着，让这新生的朝代如你所愿。”
“啊？”殷郊瞪眼愣住。
是的，他正想请求姬发让他俩一同祭天，没道理殷乐死而他却好好活着。
看到哥哥这个傻样，殷乐扑哧笑了，她点点自己的脑袋，抿嘴对姬发说：“姬哥哥，我哥脑子偶尔不太灵活，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顾。”
不要让他犯错，不要让他犯下死罪，让他活得平平安安的，她知道姬哥哥明白她的意思。
作为习惯性护佑冒冒失失的前商朝太子的两人，对此都算颇有些经验。
姬发看看殷郊又看看殷乐，皱眉无奈地笑了，不顾形象地坐在两人面前，揉揉殷乐的头，又去抓傻大个殷郊的卷毛。
殷郊听到妹妹居然说自己脑子不灵光，正郁闷呢，姬发的手刚碰上他的头发，就躲开了。
啧，一点都不乖，姬发暗暗吐槽。
一旁吃了半天瓜的姬术激动地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据我的卦象来看，三日后便是祭天典礼的好日子。”
虽然卜算他也一知半解，但这次确实不是他乱说的，新周王朝初期建立很不稳定，祭天平民愤之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殷郊大吼让他滚，姬发也拧眉说，明日再说。
姬术不愿与殷郊这无礼小辈计较，一脸兴奋地告退离开，准备祭天典礼去了。
这场典礼若能成功举行，意味着他这位周朝第一位大祭司才算真正站稳脚跟，青史留名啊。
姬术正式对民众宣告，前商朝纣王之女殷乐，将在三天后祭天典礼上当众处死，民众纷纷赞叹周武王是难得的好君王，镐京一派欣欣向荣。
殷郊把疲惫的妹妹送回房后，两个人一起诉说许多童年时的趣事。
夜深快要离开时，殷郊心疼地触了触殷乐颈上的白纱：“疼吗？”
“疼。”殷乐委屈地撇嘴点头。
“那你还逞能？还是让我代你祭天吧。”殷郊神色焦急站起身来。
“不行的，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多做做心理准备，也许就不怕疼了。”殷乐头摇头乐观笑道。
“你，我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殷郊无奈叹气，叮嘱她好好休息。
侍女小葵终于找到机会，跪在殷乐床边恳切道：“王姬，我们逃吧，逃去昆仑山，找杨戬大人。或者逃去天涯海角，小葵都会跟随你的，好不好？”她挪动膝盖，握住殷乐的手。
殷乐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小葵是在朝歌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情谊非凡。
她摇头轻笑：“不，我同哥哥商量好了，等我死后他会送你离开，再为你找个好人家当主母去。”
小葵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哭道：“小葵不走，我要永远陪着王姬，死也在一起。”
“为商朝陪葬，这是我的命，不是你的。”殷乐叹道。
小葵又说了许多劝阻的话，都不能打动殷乐。
“我累了，小葵，你去休息吧。”殷乐打断小葵的关心，摸向枕头旁摆放的一只纸鹤。
这是杨戬大人回昆仑后，小葵在王姬窗台上捡到的。
记得她将纸鹤交给王姬时，王姬一扫这几日的阴霾，看向窗外的眼神变得很明媚，连着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
难道说，这是杨戬大人留下的？小葵惊讶地看向纸鹤。
我一定要救王姬！小葵在心里呐喊，一边不动声色地退出了殷乐的房间。
之后的两日，小葵一直在找机会拿到纸鹤，终于在行刑的前一晚，殷乐睡得很沉，小葵蹑手蹑脚来到她床头，拿走了纸鹤。
她也不懂如何催动纸鹤，只十分焦急地不停对纸鹤念：“杨戬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王姬，明日午中她会死在镐京祭坛，求求你，你一定要来救她。”
这样念了三遍以后，纸鹤发出微微光芒，摇摇晃晃地飞向昆仑的方向。
小葵双手合十，看着纸鹤越飞越远，默念，王姬，愿你一定要平安活着。
纸鹤飞到昆仑山时，杨戬仍在闭关，所以它只好孤零零地停在他的洞府外静静等待主人查阅。
“咦。”路过的哪吒发现了这只等待了一整晚的纸鹤，随手捡起它，点开了传音。
听完，哪吒脸色大变，猛敲杨戬的洞府结界。
“师兄，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出关！”他急促催道。
半晌，杨戬平静的声音传出：“何事？”他还没有出关的打算。
“哎你！殷乐出事了，今天就要死了！”哪吒恨铁不成钢喊道。
“什么？”一阵疾风袭来，杨戬的洞府已开，他快步夺过哪吒手里的纸鹤。
“明日午中她会死在镐京祭坛.......”小葵慌张的声音未说完。
轰！
杨戬的脑子一片空白，抬头看天光，现在已是午时三刻，离午中不到一刻钟了。
他紧紧握拳，青筋暴起，痛恨自己竟未担心过殷乐的安危，回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直接闭关了。
“师兄，哎！”哪吒刚想提醒杨戬，不可能赶得及，杨戬却水遁消失了，只留下一地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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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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