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部分人则是因为,他上次说出类似的话,还是三年前用蛮横强硬的态度定下巫师未来的目标之时,那是他第一次使用了他作为领袖,他作为救世主的特权。
他让所有巫师专心生存,所有对麻瓜事宜全部由他一个人包揽。这种一眼畸形的计划,令所有人都投了反对票。
与麻瓜接触本就是一件高危的事情,做这件事的巫师死亡率高居不下,但愿意去做的巫师却有很多,因为与麻瓜接触最多的哈利波特,是他们最不能失去的一个人。
他们反对的理由有许多。
米勒娃·麦格紧紧地抿着唇,手指搭在斗篷上,头发挽成一个髻,她投了反对但语气并不像以往那样严肃,“哈利,我不并觉得这项决策是不可理喻的,但我不能将所有的重担全部压你一个人身上,而且,你……”
那时的哈利还不会在召开会议时将自己打理到看不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有给自己留出时间去处理这些便立刻召集了所有人。
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慌了神。
所有人看着坐在角落椅子上,浑身是血的哈利,那些血都不是他的,他身上盖着一张麦格给他变形出来的毯子,可他还是像从冰窖里出来那样不自觉地颤抖着,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他自己的魔杖和那杯掺了许多缓和剂的热茶。
他身上是血腥味和一点刺激性的味道。
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场会议也有两人没有到场。
一位叫亚瑟·韦斯莱。
一位叫多米达安·唐克斯。
麦格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她不再提计划有多么极端,只想安慰一下他:“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哈利。”
哈利却有些神经质地瞪着眼睛问:“什么叫不是我的错?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也不是重担与否的问题,各位,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同意这项计划。请告诉我,除了我以外,你们谁能够保证活着的前提下与麻瓜说上一句话?”
卢修斯·马尔福抚着他的蛇杖,他皱着眉,扫视着哈利狼狈的模样说:“不要太傲慢了,救世主先生。你只是恰巧拥有比较强大的魔力罢了,可是,波特先生,你真的明白如何与那些麻瓜斡旋谈判吗?”
哈利冷笑了一声,绿色的眸子里燃烧的愤怒,他抬头看着卢修斯说:“我当初力排众议改变将你从被关进阿兹卡班里的决议,并破例让你成为凤凰社核心成员时,你怎么不说我傲慢,马尔福?没有我,你们这些所谓的家族,所谓的荣耀在下一刻就会统统变成麻瓜的战利品,哈,至于你手里的东西,也会变成博物馆里的展览品。是,我是不懂如何与他们斡旋,我也不懂得怎么和他们说话,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谈判?我们真的有和他们谈判的资格吗?你们真的能与他们谈判吗?”
“你们不过他们餐桌上的一盘肉,至于你,马尔福……”哈利大声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毯子落了下来,茶水泼了一地,“我打败了你曾经的主子,他被我逼到抛弃自己身为巫师的身份,他背叛了魔力,背叛了所有的巫师,而你,而你竟敢,站在这里质疑我的能力?”
哈利的魔力狂暴地震颤着整个会议室的每一个人,连坚固的天花板上也被震到落着灰。
但哈利只是短暂地他们感受了一下,便很快又撤掉。
卢修斯的脸色在这样的重压下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可是哈利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拥有强大的魔力有什么用?他在狼狈的逃回来之前,根本没有机会使用魔力救下任何一个人。他只能像个无能狂怒的败者,朝这些愿意支持他的人发泄愤怒。
一行六个人一起被满脸假笑,态度还算客气的麻瓜接待员带进那个所谓的会客厅。
现在想起,哈利才意识到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合理,像个诱饵。
他还记得多米达安,那位长得比贝拉温柔一些的女巫,小天狼星的另一个堂姐,她攥着魔杖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与其他巫师一同警觉地观察看似富丽堂皇的四周,他还记得亚瑟在察觉到不对前还在好奇地观察放在柜子上的电视机。
他回头正准备与在一旁警示四周的哈利说话时,亚瑟惊恐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下意识扑倒了几个人中他最不需要保护的人。
他被从暗门出闯入,戴着防毒面具的一行人端着枪用一串子弹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
“快跑……”
他说。
其他人想要使用咒语逃跑时,却发现。
魔力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变成了普通人。
只有哈利还能使用出一点魔力。
哈利逃跑了。
他把五个人留在那里等死。
麦格想竭力劝劝他, “哈利,冷静下来好吗?即使我们会在麻瓜面前无法使用魔力,但能不能让我们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再做决议?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呢,哈利,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可哈利从来没有这样一刻这样清醒的意识到,哪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不强硬地将这个计划定下来,他只会失去所有人。
哈利扫视着这些大部分仍然穿着巫师袍的巫师,盯着其中仍然因拥有魔力而感到傲慢的人,他眼前的场景在地狱与这些人的脸之间来回闪烁。
墨绿色的烟雾在顷刻间充斥了整个室内,那些还活着的人在不慎吸入毒气的瞬间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凸出,浑身的血管鼓胀变的青黑,像被剥了皮要被捏出内脏的长角蟾蜍,被启动的门钥匙泛着一丁点蓝光滚落在地上无人去用。
哈利喘着粗气,大跨步走上前,双手按在桌上,他近乎狂躁地高声质问,“冷静?别的办法?麻瓜能让你们用不出咒语!那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好不好?你们说啊,说啊!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们能够保护好自己吗?你们能躲子弹吗,还是能躲过毒气??有魔力时你们都做不到,那没有魔力时呢?你们他、妈、的不能!我能保护好你们吗?我不是神,我他、妈做不到!求求你们了,不要想着帮我了,你们只要好好想着不要成为我的负担好吗?我命令你们!我用救世主的身份命令你们,你们只要想着如何活下来——至于其他的,我一个人可以!”
哈利吼完,说完狠话,泪水和血混在一起糊了他一脸,哈利狼狈地抹了下脸,他看着被他吓到噤若寒蝉的凤凰社成员们,这样的神色令他感到有些难受,他胸膛起伏着,吐了口气。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哈利努力让自己平静,脸颊上染着病态的红,可他嘴唇都快咬烂了,他的大脑还是被那些可怕的,暴虐的情绪占满了。
过了很久他才在满室的寂静里哑声道歉。
随后又一字一顿地说。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给面前这些神情惶然的巫师们听还是要说给他自己听,“我是救世主,你们也清楚我有多厉害,我可以的,不要想着帮我了。”
救世主的承诺和他本人一样可靠。
他变成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牢牢地挡在了巫师与麻瓜的矛盾之间。
至此之后,巫师不再想着如何化解这些矛盾,只专心想,想破了脑子般地钻研如何活着。
他们想出了利用霍格沃茨“准入之书”的方式制作了‘书册’,这本用血缘,魔力以及一点信仰构成的名单,方便哈利和傲罗们去救援所有记录在‘书册’上的巫师,由此巫师生存手册的第一条也从“握紧魔杖,无论如何不要放下魔杖。”变成“只要一息尚存,握紧魔杖呼唤任何一个你信赖的名字。”
巫师们不知道哈利是如何与麻瓜斡旋的,只知道他打通了维持他们基本生存以及武器的交易黑市,无数的情报通过哈利波特的口中传递到巫师面前,哈利以一种疯狂又可怕的速度成长。
那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像以前那样挡在所有巫师之前。
直至今天,那些曾经看过他那样狂躁的人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因为眼前的哈利是如此的冷静又可靠。
如果不是他的面容看上去如此年轻,从未变过。
他们有时都会忘了他是这样年轻。
————
此刻,又一次独自面对一切的哈利神色平静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鼓噪的风吹打在紧闭玻璃窗上。
只要捂着耳朵,似乎这些从世界另一个地方吹来的风就不存在了。
“我要让所有麻瓜看到巫师的真实。”哈利说。
“巫师的遭遇,他们对巫师做了什么。我要让他们意识到,巫师的弱小。”
哈利说,“你们还记得当初他们在宣战后花了多长时间才开始攻打我们吗?”
“一年。”
“但这一年里,他们都只是在解决关于我们出给他们的难题,如何利用他们的技术破解我们的咒语,麻瓜在发现可以攻打的那一刻,他们就立刻袭击了我们,这些决议,甚至不用投票,他们内部对此开了绿灯,只因为那时的他们一心想要复仇,那时他们一心只想要消灭我们。”
“而这次,从发现霍格沃茨到下令摧毁霍格沃茨,他们用了半年的时间。让我确认他们能够追踪到霍格沃茨的数据,是我在半年前发现的,说明他们半年前就已经发觉了霍格沃茨的地址,炮弹早该在半年前就落在霍格沃茨的领土上了,为什么直到昨天才落下?”
约翰·奥伯拉特在听到证据是哈利半年前发现时打了个寒战,他终于没忍住,红肿着眼睛打断了哈利的话,“所以你是,你是故意……”
一直只是在埋头做记录,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赫敏却突然开口,她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声音又尖又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质疑什么?奥伯拉特,你在脑子里在假设什么可怕的可能性?你……”
哈利却轻声打断了赫敏,“赫敏。”
赫敏停住了,只是握着魔杖冷冷地看着神色难掩愤恨与怀疑的奥伯拉特,好像他再说出什么可怕的怀疑来,她就要咒死对方。
哈利耐心解释道:“我是昨天才确认了这些数据代表了什么,在此之前,都只是一个隐约的,模糊的,猜测,连我自己都没有将这个猜测当真,我不能因为我自己惴惴不安就让所有人都变得恐慌。”
“你发誓,”奥伯拉特盯着哈利的眼睛说,“你以你救世主的名义发誓。”
哈利神情看不出他被怀疑是什么感受,他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约翰。我以我救世主的名义发誓,我绝对不会,我绝不会因为任何缘由放弃拯救霍格沃茨,如果不是你们仍然需要我……我宁愿被厉火吞噬的是我自己。”
奥伯拉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视线,他嘴唇嗫嚅着,没有再说话。
哈利继续说:“他们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让炮弹落下,为什么?”
德拉科思索着开口道:“因为即使对于整个联邦而言,想要在一瞬间毁灭掉霍格沃茨,也应该是一笔天文数字吧,霍格沃茨虽然没有安装最先进的检测系统,但是想要在霍格沃茨没有预警的前提下将其击毁。如果波特陈列给我们的麻瓜武器没有落后版本。”
德拉科冷笑了一声,“那麻瓜们可真是下了血本。”
“正确,”哈利说,“他们不是不想攻打,我猜他们内部决裂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必须攻打,我不知道他们引战的目的是不是和从前一样,而另一派觉得没有必要花这笔钱,也许是因为过于高昂。那如果我让这一些不想花钱的麻瓜相信,巫师连‘患’都算不上呢?”
“大家都知道,”哈利说,“麻瓜的总统大选终于要开启了,下一次,又要等四年。”
纳威皱着眉说:“所以这就是他们去攻打霍格沃茨的原因吗?那位厄尔齐特先生又要给自己添上一笔军功是吗,靠着巫师爬到上将的位置还不够?他也要参加这次大选吗?”
哈利说,“厄尔齐特先生最近几年可是战功累累,因这些,他可是联邦炙手可热的候选人,当然要参加,但是要参选的人那么多,我并不能分清,是谁阻止了这位上将朝霍格沃茨发射炮弹,往好处想,也许是很多人呢。”
“所以,我想主动打破平衡,让天平朝这位知名不具的‘好心人’再倾斜一些。”
“听说他们联邦总统在当选之后都会发表演讲,用来鼓舞民心,”哈利的嘴角勾着一点温和的笑,他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计划有多么荒谬,“我想在所有麻瓜面前演讲,学习一下他们鼓舞民心的方式,是不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提议。”
哈利并没有说如何去做,也没有说计划具体如何执行。
他只说结果。
“成功,我们也许能够找到一些同盟,不用再战战兢兢地生存在这个世界最荒芜的角落,不用在夹缝里生活。想要成功很难,但各位,这样的机会,下一次出现,我不知道我们还需要等上多少年。”
“失败,我们也许会失去现在还算安宁的生活,又要过上和几年前一样被麻瓜捕杀疲于奔命的生活,我们也许会直接下地狱。”
“各位,投票吧。”他说。
凤凰社坐在会议室中的十八名成员,其中九名主张不断向前,他们保护更弱小的巫师,教他们如何不断地学习麻瓜的知识,帮助哈利去挽救被麻瓜关在研究所里的巫师,其余九名主张不断隐蔽,他们将能够运转的产业全部整合重新以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运作,制定巫师隐藏在麻瓜之间的新规则,令整个巫师安稳的存续下去。
前九名都投了同意。
后九名都投了反对。
这个结果在哈利的意料之中,但明明只需要他再投一票同意,他的计划就会被通过,但哈利却说,“我使用我的特权通过这个计划。”
曾经看过他使用特权的金斯莱放在桌下,刚刚投过同意的手在颤抖,他察觉到计划的后果也许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还要可怕,但他知道,哈利使用特权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个计划产生所有后果他一个人承担,没有后路的只有他一个人,下地狱的也只会是他一个人。
哈利,你到底又做了什么?
曾经是抗住所有麻瓜的火力,那么现在呢?
金斯莱宁愿他和过去那样狂躁地质问他们,将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也不想看到他把这些都咽在肚子里。
哈利等了会,他以为投了反对票的人会反驳什么,比如让他冷静,再好好想一个更好的计划。
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计划是荒谬的。
可座下的巫师们却一幅等着他说完整个计划,想帮他完善计划的模样。
“虽然还没有定下日期,地点,但是这场演讲的稿子,可能需要,”哈利看向布雷斯与德拉科,“需要你们两位来写。”
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个任务会落在他们头上,毕竟他们刚刚都投了反对票。
“不需要如何注意措辞,只需要有目的性地,恰到好处的示弱,另外,我希望你们多提一提五年前引发战争的那件事,虽然我们仍然没有证据,但是埋下怀疑的种子很重要。”哈利轻声说,“我会在月底之前找到足够多的证据……证明他们屠戮另一个种族的证据……”
赫敏说:“社会媒体报道上也许会有一些痕迹,我记得每一篇关于巫师的报道,虽然近一年没有什么猛料,但只要存在就会有痕迹。我可以帮你搜寻这些。”
哈利点点头。
卢娜在一旁接着赫敏开口,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那样轻飘飘的,淡金色的头发杂乱地披在肩头,长期与魔法生物待在一起使她的气质带着些野蛮,“哈利,你是使用电视来进行演讲吗?我也想听。”
“电视……”哈利愣了下,显然他原本并没有想到这点。
卢娜笑着说,“都要演讲了,那当然是越多人听越好啊,就像人鱼在水底唱歌时也会希望听众越多越好,为他溺毙的水手也会越多不是吗!哈利,是你来演讲吗?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哈利沉默了会。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位亚历克斯先生会说需要一位无法控制情绪外露的巫师了。
情绪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会成为无所不能的利器。
“赫敏。”哈利又喊了一声他挚友的名字,他说:“这一次我需要你来进行这次演讲,我的形象在麻瓜那并不好,所以需要你来,但是在这之后……在这之后,你也许再也无法回到麻瓜的世界中去了。”
哈利的神色变得有些为难,没等他问出“你可以吗?”。
赫敏抢先说,她的语速很快,手指握紧,声音因为被朋友需要而变得高亢,“谁在乎那些!无论什么,只要是你需要我做,可以,我可以做到。”
哈利看着赫敏,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发呆。
过了会才像掩饰什么那样清了下嗓子说:“计划的细节将在之后的会议补全,我这段时间需要去麻瓜那呆上一段时间,那么会议结束。”
……
凤凰社的会议在结束后往往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环节。
在会议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哈利并不会离开,如果没有非常要紧的事情,他会在开会的地方待上一天,这大概是他们能够见到哈利最简单的方式。
第一个去找他的是金斯莱·沙克尔。
纳威收拾出作为会议室的屋子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此刻被哈利打开,简陋的纱窗被风吹动,他正在理之前放在他身边的那些信,他又理了一遍,但反反复复地理,那些厚薄不一的信也只有六封。
“哈利,你还好吗?”金斯莱很直白地表达了他的担忧。
哈利“嗯”了一声,“我已经好多了。”
金斯莱嗓音沙哑难听,他被领子遮住的脖子上有一大片被火焰灼烧过的丑陋疤痕,“阿不福思偷偷和我说过……他说你以前很喜欢……去他那喝黄油啤酒。”
……
阿不福思作为霍格沃茨瞭望塔的人,他很难第一时间就得知发生在哈利身上的事情,在哈利使用特权后,金斯莱去霍格沃茨执勤时,听到他问:“波特那小子怎么了?前几天把我珍藏了好多年的酒全拿去喝了,这年头一瓶酒多难保存啊!知不知道波特吐霍格沃茨犄角旮旯里,我替他顶罪被费尔奇追着骂了多久吗!”
但听完金斯莱跟他说完发生了什么事后,阿不福思沉默了很久:“难怪……那给他喝吧,喝到吐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随后他又骂骂咧咧道:“那群不当人的麻瓜,狗屎……”
“狗屎。”他骂。
最后阿不福思又苦着脸嘟囔道:
“阿不思死那么早干什么。”
……
金斯莱塞给他一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啤酒,又说,“我不会调黄油啤酒,也只找到这一瓶啤酒。
哈利抱着那瓶酒,听到阿不福思的名字,他猜到为什么对方要给他酒,哈利的手指轻轻地抹过瓶身上被水汽覆盖的‘三把扫帚酒吧’标志,他愣愣地看了那瓶有着蜂蜜一样颜色的酒许久,才开口说:“谢谢。”
金斯莱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兹卡班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金斯莱收起了那些放松的神色,他上一次得知阿兹卡班的讯息还是在大半年前,“还是被食死徒占领着,摄魂怪已经完全被那里的食死徒给收复了……食死徒是又替麻瓜做了什么“脏”活?”
哈利没有说什么,只让他不用再关注阿兹卡班的事情。
——
第二个来的是纳威·隆巴顿。
他在气温适宜的天气里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包用油纸包起来的食物。
“我赶上了,我赶上了……”纳威平复了下呼吸再说,“这是,我们,最近发现可以食用的,额,水果?也许是种子吧。你尝尝?”
纳威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团透明的、软塌塌的晶状物,包着一团像火一样在不断跳动的芯,手心一样的大小,纳威掰了一点自己先吃,然后他才递给哈利。
“是甜的。”纳威说。
哈利没有拒绝,他捏起那团果冻一样的水果,他放进嘴里咀嚼了会,外壳是清爽的味道,内里甜滋滋的,有一点草莓糖浆的味道,这股甜味像火一样在哈利口腔里流窜,他在纳威期待的眼神里评价道:“好吃。”
纳威捏着拳,忍住心底的开心,免得自己跳起来,他说:“太好了、太好了,它可以补充许多能量,也不占地方,方便你带着。奶奶和我说过,人活着,嘴巴里和心里总要一个是甜的,咳……虽然它不像你以前带我们的那些麻瓜做的甜品那样好看,但还算好吃。”
“哦……哈利……”纳威又拿出了一叠纸,语气有些紧张地说,“我……我帮你整理了那些学生的家属名单,罗恩受伤了,这次我擅自帮你做了后续的抚恤方案,你看看,我可能没有罗恩做的那样好。”
哈利接过那叠纸,对方明显是一夜没有睡,赶紧赶忙地做出了这些,哈利认真地看完,夸赞道:“你写的很好,我没有别的意见,之后的事也辛苦你了。”
纳威摆摆手说,“千万不要与我客气,哈利。”
“他们看见你时总是很开心,”纳威突然说,“我是说‘冬麦’里的那些巫师,你每次来都给他们带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很喜欢你给他们带的东西,无论是录音机还是电影还是其他。但我要跟你说,哈利,他们只是看着你就会感到开心,你是这样好,我们都记着你的好……”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样久,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和你说过,能与你做同学,能和你做朋友,能有你这样的领袖,真的很幸运。所以,所以,哈利,有什么能够用到我的地方,请一定要说出来。”
——
第三个来的是德拉科·马尔福。
他来时刚好撞见了离开的纳威,两人短暂地点头打了声招呼,学生时代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已经一笔勾销。
但德拉科总觉得这个隆巴顿脸上轻快的神色是对他的挑衅,他脸色不太好看,有些不客气地问:“他不会抢走了我本来想要做的事吧?”
哈利点头,“纳威比较适合代替罗恩做这件事。”
这意味着所有人需要等纳威听哈利说完昨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才能从纳威的口中得知昨天发生了什么。
可是救世主隐藏情绪的能力一流,亲自去听也无法知晓对方的感受,那些再经过罗恩二次叙述的事,大多会变成一篇灾后损失以及责任承担报告。
至于冥想盆?
那太残忍了。
而想去听记录哈利陈述的录音笔又需要排队申请等上许久。
曾经有愣头青因此直接去追问哈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哈利那几天精神状态会变得十分差劲,愣头青也不知道哈利只是看上去没事,甚至谁也没看出哈利正因为魔药的副作用发着烧。
哈利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才张口就在对方面前吐了个昏天黑地。场面也没有很难看,因为都是些酸水。
久而久之,大部分人便很少过问,这些发生了的,过去的事情。
每次发生这样的人员损失严重的灾难,哈利的话就会变得格外短,话里也不带多少个人情绪,而昨天他们失去了霍格沃茨以及几百名巫师。
放在以前,对方在面对德拉科的问题,也许还会说——是啊,德拉科,交给你做这件事,不仅不会安抚到亲属,还会刺激到他们。
德拉科也不说那些了。
“你这把刀,”德拉科挥动魔杖将长刀拿在手里说,“你应该庆幸现在写不了吼叫信,波特。不然家族的信就要把你淹没了,他们用了多少阻隔器,令你使用了这么多存储起来的魔力?”
哈利语速没变,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让人看不出他说了谎。至于他手背上的那行字,在长年累月的治愈魔药冲刷下变得只剩一点红痕,虽然这些治愈魔药本不是用来治愈这些陈年旧伤。
他说:“二十枚。”
德拉科诧异地扭过头,“二十?难怪你只能做到把红……罗恩送到圣芒戈,麻瓜真是下了血本。东西呢?”
“毁了。”哈利说,“抱歉,情况紧急,我没有精力去帮你们搜集这些矿石。”
德拉科本来的气恼也没了,他盯着哈利低垂的眸子看了半天才说:“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波特。我只希望你之后会解释为什么麻瓜能够知道你在那里,这事未免太巧合了,波特,我不相信你没有察觉到这点,既然你没有在刚刚提,就说明你清楚背后的原因是不是?”
“我会解决这件事的。”哈利轻声说。
德拉科又被气到了。
但他忍着火气道:“我不是奥伯拉特,我说这些不是让告诉我你一定会解决问题的,好吧好吧,我只是想问有没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
德拉科决定,如果对方敢说没有,他就要用手上的刀敲波特脑袋,再像以前那样给波特一个恶咒。
哈利挥动魔杖,将这间屋子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令第三个人知晓两人交谈了什么信息的地方,他问:“你认识汤姆·亚历克斯吗?”
德拉科在听到这名字的第一反应,谁会用这样随便的名字,假的不行,但很快,他便被某股力量抹去了这些想法,他要说出的话也变成:“亚历克斯家族的人吗?我记得他们家族的人全死了,还有活着的吗?”
哈利点点头,他的手指点在嘴唇上,“他被麦格教授推荐加入了凤凰社,是凤凰社的成员,听上去很合理,但很奇怪,我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是他与我说这些事之后,才发生了他被麦格推荐加入凤凰社这件事。而且,我感觉他,他似乎比很多人都要了解我,但又没有那样了解我,我记性很好,我清楚我在昨天以前不认识他。而且他是一个哑炮,虽然我确认过这点,但是我有点怀疑,也许是麻瓜又弄出了什么我无法知晓的方法,请帮我查一下他。”
德拉科问,“所以是他导致了昨天麻瓜攻击陋居?”
哈利只说,“也许吧,但大概率不是,如果是,那他昨天没必要帮我那么多忙。这件事很重要,德拉科,我必须要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毕竟……上一个让我产生这样强烈杀意的人,是伏地魔。”
德拉科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抖了一下,随即又有点想问那这哑炮还活着吗,还是说已经半死不活了?
德拉科忍着没问出口。
“除了查这个人以外呢?”德拉科问。
哈利摇头。
“对了。”在离开前,德拉科说。
“你知道的,在会议上我投反对票是站在家族利益的立场,家族只要保持现在的安稳,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带给巫师的是曾经魔法界的模样。这是我作为德拉科的立场——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做吧。”
——
最后一个去找哈利的是赫敏·格兰杰。
那时哈利已经不在会议室了,但是赫敏知道他去了哪里。
赫敏脑后别着罗恩送给她的发饰,这枚发饰将她披在肩上的发丝拢在脑后。
女巫穿过一整个“冬麦”聚落。
巫师聚落中的每一个低矮房屋之间间隔很远,像夜空中松散分布的星子,如果将他们连在一起,像蛛网。蛛网包围着一座简陋的刷成土黄色,被改良后的隐匿阵包围的高塔建筑,那是一座瞭望塔。
这样的结构只是为了在发现危险时能够快速让所有巫师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危险,知晓危险从何而来。
女巫路过那些低矮的房屋,听到屋内的收音机在放一些舒缓的音乐,这些收音机也是哈利为他们带来的,为了让巫师多出一些排忧解闷的方式,免得他们大脑里只剩下巫师生存守则上那些乏味的规则。
纳威的这座聚落被取名为冬麦,没有很特别的缘由,单纯因为周围种植的植物是冬麦,这片麦田一圈一圈地围着这些零散的建筑,在春日里发了一些青色的穗。
拥有魔力,令巫师们可以用魔力在荒芜的土地上创造奇迹。巫师们在活着这件事上算非常努力,从未主动接触过麻瓜技术,又失去大部分麻瓜巫师的情况下,仅仅过了五年,就已经将麻瓜的科技与魔力融合的很好了。
麦田里,一排风车在呼啸的春风里悠悠地转着,像一排高大的守望者。
赫敏在墓园里找到了哈利。
哈利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指沾了点泥土,春风从麦田里卷过风车的风叶,吹起他垂在眼前的发丝,他手上是一张沾着油烟与泪痕的信,信纸被风卷起,在他手里发出一点伶仃的声音。
他将那些写给他看的遗书拆开来看完了。
乔治的遗书很简短,只有一句话——“请不要为我难过!只是弗雷德在天堂缺一个讲地狱笑话的伴了,所以我应召而去。”
莫丽的遗书很长,她担心哈利最多,所以给他写的那封最厚。
还剩下四封没有拆开的是莫丽写给罗恩、金妮、赫敏以及乔治的。
哈利看到赫敏来并没有惊讶,他将那封写给她的塞进她的手里。
赫敏没有急着拆开看,她坐到哈利的身旁,看着哈利将那叠信纸塞回了信封之中,又珍惜地规整好放在怀里。
两人背对着整个聚落,看着面前被一些栅栏围起来,立着黑色墓碑,狭小简陋又拥挤的墓园。
他们脚底下,一排黑色的蚂蚁正搬着一些食物勤勤恳恳地路过墓园往远处的巢穴里运去。
墓园后是一片又一片,墨绿色的山丘荒野。
两人安静了很久。
赫敏一直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希望哈利会因此分神分心。
赫敏开口说——
“哈利,我知道你又要将霍格沃茨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你做了一些只有你才明白的决策,我知道……我们能这样还算安宁地生存着,一定是你做了对自己很残忍的事情,我知道,我们看到的痛苦不过你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承担这些。我知道,我帮不了你,我无法像从前那样为你分担这些。这么多问题,我不再能像从前那样解答出来,但是……你要知道,只要你需要,我们会为你做任何事……你不要害怕我痛苦,只要你需要,哪怕很微小的事情。你要记住,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即使我彻底疯了,但我执行命令没有任何问题,哈利,只要你还把我和罗恩当作你的挚友……”
哈利垂着眼睛看着那排快要走进巢穴的蚂蚁,轻声说:“你们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如何坚持到现在。”
他的嘴角是一点温和的微笑。
可赫敏并不想看到他这样笑,作为挚友,她比谁都要清楚,他这种笑容是假的,是他意识到作为维持巫师安定的镇静剂他应该这样笑。
这样的表情都快成了他的面具。
赫敏比谁都记得他的曾经,他曾经还只是哈利波特时很少这样。
……
许多年前,麻瓜又一次同时袭击多个巫师村落,哈利和罗恩带着傲罗们辗转多个地点疲于奔命,好不容易救下来几个巫师,但彼时圣芒戈的医疗物资吃紧,没能救活任何一个,当时所有傲罗们的精神已经紧绷到快要断了,在得知最后一个巫师也没能活过来时,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要不干脆算了吧,一些人痛苦地想,这样无意义的坚持到底有什么用?
可哈利从病房里出来告知他们最后一人的死讯时仍然维持着平静,像个冷血动物,等待着他们恸哭完,接着冷静地要求他们振作起来,让他们去休息,并让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回岗,最后下达了新的命令,罗恩已经记不清当时哈利说了什么,他只记得当时哈利的表情,沉静又肃穆。恍惚间,罗恩在对方身上看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影子,不知为何,他内心快要溢出口的难受却缓和过来。
大概是觉得只要有哈利在,事情不会变的过于糟糕,总会有希望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罗恩陪哈利去墓地放置那些装着骨灰的罐子时,罗恩埋完回头,发现哈利跪在挖了一半的坑旁,落雨让地面变得泥泞,弄脏了他的衣物,他毫无知觉,手里握着一只罗恩十分眼熟的,可以拆出许多不同伟大巫师肖像的零食盒子,他抱着那只姜黄色的罐子——属于被他们救下后活了最久的巫师。
那是一个有着姜黄色眼睛的小姑娘,罗恩还记得她有一头毛茸茸的金色短发,一张圆圆的脸颊,快十一岁,她的手被哈利握着,她原本因为溃烂的伤口疼得哭,罗恩不知道哈利轻声说朝她了什么,把她哄得不再哭了,落着泪的眼睛变得亮亮的,像太阳。
她的遗言是想要尝一尝哈利说的那种会跳的巧克力跳跳蛙。
墓地里下了雨,是春雨,没什么声音,细细的雨滴落在哈利的面颊上,凝成水珠,汇成一条、一条静谧的溪流。
那时的哈利还带着那副破旧的圆框眼镜,镜片一角碎了些裂痕,碎了很多天也被他没修好。
那是罗恩最后一次看见哈利哭。
罗恩将这件事讲给赫敏听,眼眶比他的发色还要红,“我真是失败,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竟然没能察觉到他难受,我竟然只想着哈利变得可靠,我竟然光顾着自己难受,我竟然无法再令他感到放松。你还记得好多年前他抓住金飞贼时为格兰芬多赢得比赛时的那幅模样吗?我竟然才发觉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我真想再替他揍晕那些让他难受的东西,我真想再看到他那样快乐。”
罗恩抹了把眼角,“哎呀,不说了,赫敏,你再教教我这什么……电脑到底怎么用的,学会这个是不是就能帮到一些哈利了?”
——
迁移到新的聚集地后,安娜换上了干净的新裙子,头发被大人编好盘在脑后,她和一群小孩拿着一簇不知道从哪里采的满天星,从结着麦穗的田野上奔跑,孩童们的快乐简单又纯粹。
他们笑着向哈利和赫敏打着招呼,从两人身后跑过,卷起一股带着麦穗微涩香气的风。
山丘上,从千年前就存在的风卷着不毛之地里新生的绿意像海浪一般浮动,夕阳在远方安静地燃烧着大地边缘。
那些蚂蚁没有就此归巢,又排成一队从蚁穴里爬出。
巫师们像蚂蚁那样,一遍又一遍,来回反复,慢吞吞地用一些细小的支持去分摊哈利的痛苦。
赫敏屏息,她握住了哈利的手。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挤在隐形衣下在霍格沃茨破坏一条又一条校规,他拉着他们在走廊上向前奔跑时那样。
他们三人总是这样,将手握得很紧。所有人都知道,格兰芬多铁三角坚不可摧。
赫敏无声地流着泪,这是因她自己的意愿而流的泪,显得没有往常那般歇斯底里,很是温柔,她语气像从前那般坚韧。
“不管你选什么,不要害怕出错,我会相信你,罗恩也会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只要你需要我们,我们会为你做任何事,我们会为你……”
——
赫敏在感到痛苦时,会下意识屏息,大脑会因屏息缺氧变得空白,这片空白令她忘了痛苦。
她能够感到她挚友正在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她却无法再替他分担一丝一毫。
这令赫敏感到痛苦。
可她得帮他,这是她活着的理由。
她要告诉他,巫师们会拼尽全力不再成为他的负担,他们会为他做任何事。
即使要他们下地狱。
我们会为你……
为你。
千千万万遍。
赫敏如是说。
————
为你,千千万万遍。(《追风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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