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斯文的外表衬着野蛮的力量感。
三人头顶的灯光是乳白色,落在人身上却是很冷的光。
正如他温和表面底下是他本人特有,无论如何都隐匿不了的轻蔑,像是看透了权力,因此权力在他手里是一件简易的儿童玩具。
而掌控信息是操纵权力的基础。
他只是坐在那,却令人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任何人的秘密在他眼底无所遁形。
??
安德森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伏地魔嘴角勾起一点笑,英俊的面庞却令人无端遐想到冷酷沾血的刽子手,墨色的眼瞳像是潜伏在深海阴影里的未知。
他说:“你从大学毕业后就效力于伊摩尔特家族,你为露易丝的父亲罗佛·伊摩尔特先生工作了四十九年六个月零七天,你亲眼看着伊摩尔特每一条生产线从无到有,你参加过九次剪彩仪式,被伊摩尔特先生一手扶持到今天的位置,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最忠心的那个,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无所谓这3%的股份?你对伊摩尔特集团了如指掌,你知道是我在引导他们做空,你知道是我在收购他们当废纸卖的股票,但你既没有像正常股东那样赶紧脱手这块烫手山芋,这不符合理性,你没有拆穿我的行为,这不符合道义。”
“这便是我坐在这里亲自与你谈的原因,但我并不是为了谈下一个合适的价格,而是谈论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安德森。”
伏地魔越是平静,便衬的对面脸色愈发难看的安德森不堪一击。
安德森不明白,这些他自己都要忘干净的事,对方是从哪知晓的。
他不敢想对方还能知道些什么。
伏地魔说,“你坐在这里,是你抛弃理性,抛弃道义的证明,那你还能为什么而来?”
安德森上一次感到这样难堪,还是恳求他的老东家、他的老朋友伊摩尔特先生帮帮他,那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包间里弥漫的咖啡味变得呛鼻,像是那天充斥在他鼻尖发酵过度的葡萄酒酸味,他眼前不再是一间普通的包厢,而是伊摩尔特集团顶楼的办公室。
正是这一次,安德森发觉,当他无法再用最纯粹的利益去衡量问题时,他就该与只逐利的伊摩尔特家族分道扬镳了。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要拿5%的股份去换收购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愚蠢决策落地?”
“我想不明白……”
坐在高座上的罗佛·伊摩尔特,对方出生就拥有了一切,与努力打拼了一辈子的他不一样。
桌上摆着乘在醒酒器里醒发掉酸味的深紫色葡萄酒,安德森知道,镶金的醒酒器和年份最好的葡萄酒是对方生来就拥有的东西,这种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苦衷。
他听到对方用冷漠的语调说。
“坦然接受命运,不好吗?”
安德森像条狗一样跪在对方面前,泪水在他脸上纵横,“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儿子了,我不能再失去她,您见过她的,您抱过她,她那样可爱那样活泼,求您了。”
伊摩尔特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安德森认清了对方,他从没有觉得对方的面目这样可憎过。
他不明白,人类明明是由情感维系彼此的生物,为什么要拿利益这种浅薄丑陋的东西,劝他放弃他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凭什么罗佛和他的女儿露易丝能这样自在且富有的活着,而他与他可怜的薇薇安却要饱受命运的折磨?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评论他人的价值。
现在,安德森听到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但他无端从中听出了几分讥诮,“是的,是的,你已经告诉过我了,你为了350%的利益而来。”
他的话点燃了安德森积攒了一个月的怨愤,他恶狠狠地拍了桌子,“你懂什么?利益在我眼里不过一堆废纸,是划到账户里的一串数字,你这种根本没有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的人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道义?我与那些满脑子只有利益的人谈什么道义?”
一旁的哈利乏味到打了一个无声的呵欠,他预见了这位安德森先生的败北。对方陷入了一场自证陷阱中,这场谈判的节奏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了伏地魔手里。
正当他以为他会看到一场用破绽与弱点压迫对方低头让利的戏码时,事情发展却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听到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也许你年事已高,而这恰巧又牵扯到很久远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慢慢温习其中的来龙去脉。”伏地魔说。
“五年前一直只涉及重工业的伊摩尔特集团收购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这其中原因,你知道,我知道,被你害得躺在ICU里的插满呼吸管,只能当活死人的罗佛·伊摩尔特也知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安德森愤怒地说,“那是靠我自己争取的,你做了资产评估,你就该知道这家公司为伊摩尔特带来的多大的收益。什么叫做我害的?他本来身体就抱恙许久,我不知道你在无端联想什么?那是一场意外。”
“你自己争取的?意外?这就是你自我欺骗的方式?”
伏地魔笑了声。
“他出于怜悯和这么多年的交情,也并没有指望你会带来什么收益,他甚至看你可怜,连你的股份也没有全部拿走,事实也如他所想。可你觉得对方不清楚你的遭遇到底有多么凄惨,你所受的屈辱是多么可怕,你借着对方这一次心软,占着对方…身体抱恙,便变本加厉的背着对方把许多产业变卖成了空壳,你有好好的看那份资产评估吗?我可不是会被虚假数据欺骗的蠢货,你看了,就该知道,我没有操纵预期,我不过让价格回到了它本该在的位置,伊摩尔特被你蛀成了蚁穴,它早该破产了。”
“需要让我提醒你,你为了填补你捅出来的无底洞,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
“露易丝和她兄弟们的关系这样差,真是我造成的吗?”??
“你说你不知道那九家拖死露易丝公司的工厂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分明是你引导露易丝与异端调查局的高层接触,你给她指了一条好路,她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但你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和异端调查局合作意味着什么。”
“露易丝知道她信赖的长辈只把她当作一个挡箭牌吗?罗佛知道他好心养了头白眼狼吗?”
安德森的脸色变得灰败,像是仍有良知一般。
伏地魔眼底里流露着些嘲弄,这点神色也很淡。
他活了漫长岁月,拥有过无穷的力量,即使这些力量暂时被封存,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将这些被他视为虫豸的种群放在眼里。
他只是偶尔来了兴致,会想要知道他们沉溺在各种各样的情绪中会是什么模样。
这也是他在“哈利波特”设定的规则下,曾经在他眼里还算得上有意思的事情。
他偶尔会对那半块灵魂问:“瞧,这世上本身就是恶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又会怎么样呢?”
“哈利波特”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良知?伏地魔清楚安德森这幅模样不过是因为没想到做过的龌龊会被其他人发现。
??
伏地魔也清楚,他接下来说的话才是哈利会感兴趣的内容。
“而你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让你好不容易从魔鬼手下活过来的孙女能够在联邦享有最好的治疗脑科疾病的医疗团队,而不是在“工厂”里享受联邦异端调查局给出的‘最先进’的治疗手段。”
“我给你150%,足够养你手底下,打着研究生物科技的幌子,实则花了数不清资源的团队。他们会替你好好养着你那整天只知道盯着蓝白条纹窗帘发呆,智力水平永远停留在六岁零四个月十五天的孙女。”
“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别太贪婪,我可是难得被资本家的真情感动,给你分了点善意,选择与你和平洽谈收购你手中的股份。”
“我是不在意她情况,但是,会有许多人在意,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案例。我记得你当初为了躲避异端调查局,销毁了所有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你替他们解决了道德难题。我想他们不仅会好奇她的病症,还会好奇她到底是为什么活下来的,我都想……称其为奇迹了。”
伏地魔注意到哈利微微睁大的眼睛,两人的眼神短暂在余光接触了一瞬。
哈利知道,神秘人在袭击那所贵族学校时,只用了他最擅长的折磨人的手段——钻心咒。
发现学校受袭报警的路人是因为远远地便听见了学校里可怖的,如同厉鬼尖啸的惨叫声,那些无辜的学生老师全部死于钻心剜骨的折磨。
麻瓜无法抵挡钻心咒,哪怕一个,但巫师不一样。因为他们拥有魔力。
所以这个小女孩,不仅从神秘人手里活了下来,还是一个巫师。
哈利看向冷汗涔涔,被掐住命脉,止不住颤抖的安德森,他苍老的长着老年斑的手按在膝盖上仍然抖个不停,松垮的脸颊被不断扇合嘴唇带动着,他浑浊的黄绿色眼瞳阴鸷地盯着伏地魔,“你这个无耻的……”
对方的反应,与亲手将把柄送到伏地魔手中一样,对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逐步击溃了。
“我来此与你谈利益,你却三番两次地用你的道德标准来要求我,我很好奇,你评价自我和评价他人的标准是否一致,明明是你背信弃义,做了无数无耻的事,你把你一个人的痛苦牵连到无数人身上。”
安德森捂着头说:“你懂什么?我只剩下她了,我为她做什么都可以,我可怜的薇薇安。”
“可你拼了全力救你唯一的亲人这件事,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满足你自私的自我感动?”
安德森愣住了,他僵在椅子上。
大概他没想到有人能看出他的本质———一堆废弃滑稽的石块垒在一起想要装作高贵的雕像,有时他自己都会忘了,这些石块原本是别人施舍给他的,是他从别人那里剥夺的。
就连他对薇薇安这样,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也能做到罗佛对露易丝那样。
?
然而,伏地魔没有继续刺激他,反而用充满理解地语气说:“我知道你要价这么多,其实是想在我这证明你自己的努力值得350%的利益,是吗?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为难自己?你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她对你说过一声感谢吗?更何况…如今的她还是你想要救的那个人吗?”
安德森眼神中满是痛苦,可他到底在痛苦什么?
“我坚持了足足五年了,是我做错了什么?神明凭什么这样不公地对待我,她为什么偏偏变成了一个异端?”
他在痛苦自己的努力全落了空。
??
伏地魔用手推了下桌面上的合同,“签下这份合同继续你过去五年做的事,或者……”
安德森察觉出眼前的人言语中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迫切想要知道对方能帮他做什么,他想要一条出路。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了他做了这些还要给他机会。
安德森露出带着狼狈的狂热,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会让这个年轻人知晓他的价值。
然而,伏地魔说出‘或者’后,便陷入了沉默。
哈利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继续要说的话。
??
有点凉,伏地魔一边想一边看向哈利。
??
哈利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便松开了手。
哈利意识到伏地魔想要继续折磨对方,比如,让他亲手把保护了五年的亲人扔给异端调查局。
宝石持有者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否则会失效。
所以他凑近了男人耳语般地说:“别节外生枝。”
伏地魔看着哈利在灯光下变成浅青色的眼瞳,对方身上干净到不存在任何味道。
哈利刚想坐回去,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他不能挣扎只能僵硬地贴在对方身边。
伏地魔突然没了编造希望的耐心,再和安德森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收起笑,收起伪装,冷白色的眼皮耷在漆黑的眼瞳上,那眼神像是在看路边被碾碎了半个身子,残肢血肉黏在路面上,仍在垂死挣扎的虫子。
男人冷酷地说:“你真以为有多余的选择?签完拿着支票滚出去。”
伏地魔只想拿走对方手里的股份,再利用这笔钱让对方继续留着那个小女孩。
至于安德森本身?
不过一堆一文不值,还泛着腐臭味的肮脏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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