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发狠地咬了下嘴唇,让自己别被情绪控制,她抖着手将照片翻到背面,不敢看了。
知晓这场审理过程的巫师都死了,除了哈利,于是这又成了一个写满秘密的伤疤,被他藏了起来,成了独属于他一人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赫敏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她注意到,夹着这张照片的那页中央写着一行字——
“让我能够指出我所认为正确的事是正确的,是我此生想要追求的自由。”
赫敏的手指在这行字上的“自由”二字上轻轻摩挲,雷瑟对自由的定义是如此让人艳羡,她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
“赫敏,可以出来了,茶水间里没人。”
赫敏合上了那本笔记,深吸了口气,装若无事地走出办公室来到茶水间,她随手泡了杯茶,磨蹭了会,有些懊悔自己应该把照片带走,万一被哈利发现了……
赫敏不知道哈利待会要如何使用覆盖密钥处理那些监控和窃听,哈利的计划没人能知晓全部,她在茶水间停留了片刻之后在得到指令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哈利正靠在一旁,在她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拉下了百叶窗。
赫敏看见桌子上显然被挪动的笔记本呼吸一滞。
哈利注意到赫敏的神情,也知道对方刚刚一定看见过照片。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事情。
哈利的确去过那个纪念馆,看过那些缀满恶意,咒骂他的字眼,曾经在意过,但那也只是曾经,哈利清醒的知道自己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他已经能够做到将这些完全当作空气。
哈利扫视着办公室四周,正想要去找寻线索,便听到赫敏指着书架的地方说:“你看这,哈利,书架的这块很突兀,干净,一点灰都没有,有两道刮痕,像是经常拖拽。”
赫敏拿着魔杖对书架那部分使用漂浮咒,露出了后面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锁难不倒两位巫师。
赫敏还拿着魔杖指着书架,好像忘了可以放下过来帮忙,哈利将手指按了上去,一个漂亮的无声无杖魔法,保险柜直接被拆成一地的零件。
赫敏目瞪口呆地看着落了满地的金属碎片,哈利抬起魔杖接过差点被赫敏扔在地上的书架,弯腰将照片、胶卷还有硬盘全部收了起来。
“这种特制的保险柜,只能强拆,开锁咒没有用,我拆过。”哈利轻点了下那金属碎片,挥了下魔杖,又慢吞吞地补了句:“恢复如初。”他将保险柜恢复成原状后,把书架挪了回去。
赫敏死死地盯着哈利,咬了咬牙,直接摸上了哈利的胸口。
哈利收起照片手指一顿,老实说,这画面有点诡异,毕竟赫敏还顶着雷瑟的脸。
“怎么了?”哈利看着赫敏问,“上次那个伤早就好了,连疤都没有留下。”
赫敏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奇怪,放下手,下意识顺着哈利所说想,如果是最近才好,的确会留下疤。哈利的心跳也重新变得正常,难道真的是她疑神疑鬼了?
“没什么。”
赫敏不知道她完全被哈利的话引导了。
上次是一个很宽泛的范围,到底是哪一次?
甚至会留疤痕也是哈利给出的判断。
赫敏来不及细想,便看到哈利拿着照片和硬盘像是要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
哈利的手指完全将那些照片挡住了,赫敏连个缝都看不见,哈利短暂地解释:“我去挑选一下。”
赫敏大脑空白一瞬,尔后愤怒道:“哈利·詹姆斯·波特,别什么事都把我蒙在鼓里好吗?我承受能力没那么弱,我也是亲历者。”
赫敏咬了咬牙说:“别人不知道我的事,但是你知道。”
哈利料到赫敏会生气,他转过身,冷声问:“那你刚刚听到雷瑟说的话,你一定感到愤怒了,这些话,都是他的二次加工,而这些能把一个正常人折磨到精神失常的照片,你看完只会反应更大,你会晕过去。”
赫敏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她知道哈利判断是对的,她来回走了两步。
“好,你也别去别的地方,你就在这里。”
哈利离开的脚步顿了下,他看着赫敏的模样到底没离开,就在这台电脑操作了起来,又解释道:“其实主要原因是……”
赫敏打断了哈利的话,不让他把主要原因归到他自己身上,她站在门前,“刚好我出去和那群同事打探下消息,我们不是还不知道这次预选会的直播是哪个团队在负责的吗?”
哈利顿了顿,应了声好。
哈利拿了硬盘之后花了点时间解码。
里面的内容很全,起码比哈利想象中的全。
其中有不少是连哈利本人都没有见过的——属于更早远一些的时间。由于巫师原本通信不及时,很多居住偏远的巫师压根没有意识到战火的来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丢失了性命。
麻瓜对巫师的屠杀不分年龄段,不分手法。
炮弹轰炸过的,子弹击穿过的,支离破碎的,融化的,碍于巫师人口就那么多,一些保留面容的,哈利甚至能喊出对方的名字。
哈利能背下所有失踪名单上的巫师,记得他们每一个的样子,哈利找不到他们,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只能祈求,万一呢?也许还好好活在某个角落,只是在逃亡,过的不好,但还活着。
可他又看到了什么?残垣断壁,破碎的街道,倒塌的房屋。地上和墙壁上是沾上、溅射上干涸的、流动的血液,堆叠在一起,数不清的死亡。
哈利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是这场战争持续到最惨烈的时段,他听到了头顶轰炸机飞过的轰鸣声,这颗炸弹落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幸运的是没落在他的头顶,眼前是漫天的灰尘和碎屑,鼻尖是硝烟味、恶心倒胃口的血腥气。
好多人哭。
哭声变成哀鸣,变成垂死的挣扎,又变成一片死寂。
哭声只是幻觉,哈利知道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
一只手被哈利握在手里,他无神地看着眼前那团血肉,脑子里是无序地杂音。
杂音里是对方生前不断重复说的话,声音哆嗦着。
“梅林,我用不了咒语,我想救下他们,可是我好害怕,我不敢动,我居然可以活下来,即……使什么都没了,但我不想死,我还是想要活着。”
他那么想活着,太荒诞了。
谁还能记得他们原本的模样?谁来记得他们原本的模样?谁生来这个世界是来被摧毁的?
哈利脸色越看越差,下颌咬紧了,那双装着屏幕的眼睛也像他背后此刻的天空那样阴沉得吓人,鼠标点的噼啪响,手背绷出了青筋。
赫敏和德拉科听着那头的响动,猜着证据里到底收集到了哪种程度的照片,两人都没敢问。赫敏注意着哈利那边的动静,有一搭没一搭地套着下属的话。
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哈利才语调干涩地说:“好了,赫敏,你过来吧。”
赫敏回到办公室,走过去看一眼——哈利说她会晕倒没有夸大。
赫敏呆立在那,下意识开始屏住呼吸,就好像可以隔绝这些照片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赫敏,你还好吗?”哈利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赫敏的,赫敏垂下头,她知道对方正在评估自己的状态。并不是说她没见过这些场景,只是这又让她想起了那些往事,那些炸毁的村庄,凄厉地哭嚎,遍地的尸体,她捂着额头。
“我没事。”赫敏颤抖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我们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当年的战事不过是一边倒的摧毁,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就连生与死的边界都被模糊,会习惯,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断肢残臂。
活在这种地狱里有什么意义?
可赫敏现在再看到这些,除了悲恸外,才恍然发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已经摆在面前了。
——
傍晚5点45分。
哈利把顶层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强行撤离出了大楼,他检查完所有的路径,确认不可能有人能够经过他来到赫敏的身边。
一切准备就绪。
晚上6点,赫敏站在演播厅里,望着摆了一整面墙无数映着自己的电视画面,深吸了一口气,推动按钮,打开了信号连接和麦克风。
守在电视前的联邦人们看着电视画面中出现的褐色头发的女性时皆是一愣,他们换了个台,却发现仍然还是这个画面。
只听她开口说——
“各位好。
现在是2003年4月30日晚上六点整,此刻应该播放的是新一届总统候选人的预选大会,大会暂停,全联邦直播信号被我们借用。”
“因为,这世界上有比听这些人动嘴皮子更重要的事情。”
“我是赫敏·简·格兰杰,是一名拥有魔力的巫师,你们口中的异端,而在十多年以前,我是一名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人。
“你们正式知晓巫师群体是在1998年6月2日,为此,你们丧失了3812条生命。而我们为了偿还你们这3812条生命,几乎丧失所有,被你们逼入绝境。
“但你们需要知道,我们并不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
“在此之前,巫师与你们一直有着许多的联系,只是巫师与你们之间一直存在一道缄默令,我们遵从缄默令,拥有额外力量的巫师绝不会侵扰你们生存的空间,绝不会侵犯你们生存的权利,所有对你们使用魔力的巫师会受到惩罚,这才是你们觉得这个世界此前不存在巫师的原因。
“不幸的是,我们其中一位破坏掉了我们遵从数百年的缄默令。
“此后,巫师变成你们口中的异端,变成危险的代名词,变成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生命。
“你们也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至少,你们应该明白痛苦是什么,不能正常的生活是痛苦的,不明白自己存活的意义是痛苦的,我想你们现在应该看到了这些照片?这样死去是痛苦的,这样活着也是痛苦的。
“1999年,你们因为巫师的出现,害怕世界末日是不是要来临的那年,世纪末对你们而言是虚构的末日,但对于我们而言是真实的末日。那年从天上落在我们头顶的炮弹像没有任何预警的狂风骤雨,甚至前一秒还是普通的日常,接着却要身临地狱,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炮弹炸死,被射杀,被折磨,我们救不了其中任何一个,没有水,没有药物,连食物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帮我们。医院里全是哀嚎的伤患,我被伤患握着手,她哭着问我:“为什么活着会这么痛苦?”
我答不上来。因为我也是发问人之一。
我不知道谁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活着会这么痛苦?
每天只能依靠求生本能活着,不知道是该希望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好,还是就在此刻死去。
什么时候死亡也变成了一种解脱?
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我失去了我敬重的老师,我失去了我的住所,像我拥有同样经历的巫师有无数个。
我们失去了未来。
你们也许要说,这是我们活该,是我们先挑起的战争,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不会为这些生命付出代价,最开始,我们想与你们谈判,尽力去赔偿所造成的损失,但接着,我们意识到,谈判没有用,因为掀起战争的不是巫师。掀起战争的人不在乎死者的死因是什么,掀起战争的人不在乎这场战争因什么而起,真的是因为复仇?
如果是因为要复仇,为什么大部分死者的家属到现在都只知道这3812人是被巫师杀害,不知道巫师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时隔五年,你们甚至连是谁做了这件事都没有弄清楚。
睁开眼看看吧,他们利用你们的愤怒去做了什么?你们复仇的方式就是朝弱小的无辜者挥刀吗?
别给自己冠上复仇的名号,你们这群蒙昧的,只知道泄愤,不敢去调查真相的懦夫。
别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这群杀人犯,不过是想把巫师当作掀起战争的由头,你们只是想要一场战争,战争给你们带来了无数财富和功勋是不是?
如果真的还有一点良知,醒醒吧,睁眼看看这个世界成了什么模样,一个种群因为一点利益就要被你们屠戮殆尽,这就是你们的文明吗?
如果你们还有一点良知,我们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
大厦外,直升机的轰鸣声伴着电闪雷鸣一齐而至。
这场积攒了一个月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这些闪着霓虹的大厦瞬间盖上了一层薄雾,如同幻境。
赫敏正准备念下一句,一枚子弹砰的一声穿过楼顶的玻璃射进演播室里,击碎了她身后轮放照片的屏幕。
赫敏捂着头惊叫了一声趴到台子下,过了会,她才抬起头,看到哈利面前掉落了一片子弹壳,才明白那大概是哈利有意漏掉的一枚,他拦下了几乎所有攻击,他朝前方破碎的落地窗走了一步,外面是空旷的天台,坠打在天台玻璃上的雨声没有盖过他的声音:“继续念吧。”
赫敏眨了下眼睛,看着被直升机上刺目射线照着的哈利,他的眼瞳颜色变得很浅,也许是闪电和灯光太亮,哈利侧过头,短暂地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他抬起手,卡住演播厅四周铁制卷闸的长刀划破空气飞入他的手中。
“轰”
赫敏被哈利用密不透风的铁门保护住了。
——
哈利抬起眼,关掉了收音装置,看着直升机下对准自己伸出的炮口,拿起刀,他想着,能让所有普通人感到恐惧的力量应该是什么样的。
扑面而来的子弹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
哈利快速判断了直升机配备的武器,射速快,力度中等,子弹口径大,这意味着,弹道不稳。
今夜有暴雨,无数闪电。
如神明邪灵一齐降世。
这场雨对哈利而言如有神助,子弹皆被从天而降的落雨拦住,冰封,他微微俯下身,右手握住刀柄,刀尖抵在积了水的地面,随着他急速奔跑在大厦外地面上划出凄厉刺耳的声音,直升机的炮口对准他的身影打出了一梭子弹,没有击中,只在他身后留下无数弹孔,哈利如同猎豹一般以可怕力量跳跃至空中。
“他去哪了,该死的,把照明往上抬,把这只喜欢往阴暗角落里乱窜的老鼠给我照出来!”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端着枪恶狠狠地拍打着驾驶员的座椅。
“我不知道……”
“天,那个是他吗?”
四个人随着其中一人颤抖着的手抬头看去。
坐在直升机的特警们瞬间寒毛直立。
漆黑的发丝飘散在空中,拂过他的脸颊,双臂抬起长刀握在身后,刀身泛着璀璨的银光,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手臂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露出那双凛冽的泛着绿光的眼眸,他的身体向后倾,像跳跃而起身体微蜷蓄势待发的猎豹。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转动枪口啊!你们以为他能把这个我们整个劈开吗?靠一把破刀?”长官压着惧意怒吼道。
“噌”
下一秒。
长刀随着主人身体旋转划出一道刺目银白色的圆弧。
来不及的。
会死。
所有人意识到这点。
空气被他的魔力劈砍而过似有形体,雨幕被一分为二,这一刀飞梭贯穿了整架直升机,一瞬间,这架直升机便报废成了一堆烂铁,坠落在天台上。
哈利抽出魔杖使用飞来咒,把坐在里面眼神从轻蔑转到惊恐,神情扭曲丑陋的特警在直升机坠落前,全部扯出来,仍在地面上牢牢绑住,手腕脚腕全部被折断失去了行动能力。
特警想要挣扎,惨叫,怒吼。
面前的人只说。
“无声无息。”
周遭便陷入真空一般的死寂。
哈利抬起眼,去看另两架远远赶来的直升机,那柄长刀劈砍过直升机后,被哈利的魔力解构成数根细长的银针浮在空中,吸附了四周所有的电荷,似引来闪电击穿了驾驶舱和尾翼,转瞬间被劈成焦色,又被魔力碾成渣滓,混着雨落回大地。
哈利垂头看着被他用魔力勾回来,用两根绳索倒吊在大厦边缘的八名戴着特殊徽章的特警,他身上奇异地在雨幕里保持着干爽,哈利重新走回了天台。
“几位,一年多不见,你们异端调查局的人变弱了。”哈利踩着挣扎着仰倒在地的长官的脸,重重地撵在地上,哈利眯着眼睛,没带多余的情绪道,“看来上将先生没有亲自检查你们背巫师的特性是不是,啊,我忘了,你们这群废物,没了已知的情报什么都不是,除了趁人不备什么都不会。”
“别气晕了,清醒点,我要你们带话给厄尔齐特上将。三年,没能再与上将见一面,深感遗憾,但总有一天我会搞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你手里会有抑制巫师魔力的东西,等我知道这些,我希望你能好好记住那天的日子,那会是你的死期。”
哈利对上几人整齐的仇视眼神,青年的神情没有变动,他手拿着魔杖抵在其中一人的勋章看了眼,冷笑了声说:
“明知道今天会有暴雨,却还派你们开着直升机过来,看来他也并不指望你们能拦住我。我看了你们的勋章,你们等级不低,是杀了几个巫师?大概期望我在看到你们的那一刻,就把你们都杀了。你们看上去还想着救援?”
哈利拎起那位长官,将他的脸朝向大厦外,哈利只是封住了他们的嘴,长官的耳朵已经快要被这源源不断的雷声震聋了,他这才发现,电视台顶楼的疯狂劈下的闪电像层电网般将这栋建筑围了起来,而这栋大厦本身却没有刚刚逼近大厦时,那种电荷过多的酥麻感。
这个怪物难道是清干净了这里的电荷?这怎么可能!长官想,牙齿抖了抖,感到了无边的恐惧,耳边,那个恶魔的声音像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好好睁眼看看,谁能穿越这雷暴来到这里?上将先生的救援?不,你们的上将大概会用带着核弹的轰炸机来救你们。”
“更何况,连你胸口里面放置的这枚矿石都是假的。”
哈利说完,把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长官扔到地上,他抽出枪支对着面前的两根绳索点了两枪,趴在地上的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单靠猜也知道那个恶魔把人全给扔了下去。
他们也会被扔下去吗?
哈利看了眼他们目眦尽裂的神情,轻声说:
“这种表情很好,我希望你们以后看见我时,要明白,除了我,没人能够从我的手里把你们救下来。”
他们蒙了一瞬。
接着他们被那古怪的力量像是抛球一样扔了出去。
从正上方,那恶魔说——
“因为,想到你们这种人要冠上因我而死的名义,我就感到恶心。”
可怕的坠落感,这几秒近乎被恐惧拉长至无数倍。
然而他们没有死。等他们从坠落的晕眩感中反应过来时,除了被直升机损毁零件的刮伤,他们几乎完好无损地趴在地面上,正被一群人举着伞好奇地打量。
——
电视台远处,悬浮在四周的针将四周的空气变得极为不稳定,天上落下可怖的闪电合着雨将大厦密不透风地保护了下来。
哈利从雷鸣的间隙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哈利收回视线,走向他一直在注意的某处。
一枚微型摄像头和一部手机用放水的塑料包着放置在角落里。
摄像头亮着红光,说明一直在运行,此时手机屏幕微微亮起,来电显示未知。
哈利打量了会,伸手按下按钮,接通了电话,使用了静音咒隔住了外面的雷暴。
哈利猜到了对方是谁,在接起后便直接发问:“你放这些做什么?”
伏地魔站在会场角落,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中央亮着的屏幕,充满愤怒的演讲还在继续。可以看到乱糟糟、议论纷纷的会场,一些人离开了位置站到远处围在一起商讨什么,伏地魔抬着手握着那部手机,微微侧着头听着那头传来的呼吸声。
“不能在现场是遗憾,所以我提前在你可能出现的地方准备了眼睛,不用担心,我收过尾,只希望拍得不错,不过,你可能要花点时间去帮我撤掉多余的几个,之后我会把位置发送到你的手机里,手机我也处理过,你以后可以安心使用。”
哈利眨了眨眼睛,他思索着对方话里的意思,没细问对方的计划,“那这个微型摄像头需要我给你送过去?这位先生,是要用我的照片去恐吓谁吗?”
伏地魔听着电话那头因为魔力干扰变得有些失真的声音,嘴角噙着笑:“怎么会?只是我自己想看。”
哈利听着这声笑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过了会才又重新放在耳边。
伏地魔微微垂下眼看着手指间捏着的一枚微型收信器:“你那天放在手提箱里的小礼物……”
“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救世主的语气有点遗憾,声音放轻了些,像在自言自语地呢喃。
“既然这样,那你也听听吧。这段时间可能有位记者需要你帮忙去保护一下,对于你来说应该挺简单的,毕竟过了今晚,你应该会成为食死徒的目标。”
伏地魔并不担心成为目标这件事,只是明知故问:“你不能够吗?”
“毕竟我利用了他。”
男人嗓音温和地说:“真是羡慕他,能被救世主利用。”
那头安静了很久,久到伏地魔以为信号断了,他垂下眼看着手机,没有挂断,也没有回复,过了会电话才被挂断,变成忙音。
哈利再次把手机拿远了些,跟盯着鬼一样盯着手机半晌才掐断电话,想着,对方是说话一直这个腔调吗?他都要有点误会对方是不是喜欢他了。
哈利收好这两件物品,单手撑着地面,坐在大厦边缘,去看在骤雨中的迷蒙在云雾里的灯火绵延数千里,点亮它们的便是人类文明的血与肉。
人类文明使这黑夜光亮如白昼,衬着布着乌云的天空晦暗不明。
但再如何宏伟的文明,对宇宙而言不过一眨眼,不过一粒尘埃。
哈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这些,心里轻轻地,因这莫名的心绪哼笑了声。过了会,哈利的脸颊和耳垂都变得有点红,只是在黑夜里不太显眼,他想着自己昨夜写出来的东西,感到有些羞耻,手指在下巴抵着因纠结地叠在一起,想着现在去把赫敏手里的羊皮纸抢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
电视台里静悄悄的。
赫敏念完了那不算长的演讲稿。
发送信号灯也变成红色的“Error”提示,这说明,接送信号的卫星不再接收此频段的信号,这里的讯息不再能传递给所有联邦的人,应该是他们出手阻止了。
赫敏把设备都关上,移除了所有的使用痕迹。
她只留了一个,那是一枚装着特质频段的信号发送器,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战时他们想要做战时宣言,只是碍于各种原因,他们做不到。
在这里却可以,在原有链接全部断开的情况,重新连接四散在这个世界角落里的所有巫师聚落。
她拿出了哈利刚刚临走前塞给她的羊皮卷,放在桌子上展平,又清了清嗓子,她花了几十秒去压着她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假如是哈利来念,他一定会平静地念完所有——
“诸位好,我是赫敏。
哈利让我代他念给大家听。
“过去四年,大家都坚持得很辛苦,而作为大家的首领,我做得不够好,仍没有为大家找到更加清楚的目标,只是一味让大家坚持下去,用一个十分潦草,又很简陋的方式逼迫你们咬牙活着。我一直告诉大家一切都会结束,也许你们觉得我在撒谎,是在编造一个虚幻的未来,哄骗大家在这样可怕的世界里继续过着没有希望的日子。
但是,对我而言,那不是虚幻的未来,那是大家原本该拥有的未来。
我希望你们可以重新获得追求每一种期望的自由。
也许这种希望幼稚可笑,很理想主义,可这就是我的理想。我记得我说出的每一句承诺,这些承诺都很重要,是你们与我的羁绊。我记得每一个巫师的名字,我记得每一个巫师的模样,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愿景,我记得巫师的过去,我记得巫师存在于此的每一道痕迹。
大家,你们一定会重新回到原本,美好又绚丽的世界,你们一定会重新拥有选择未来的自由,你们一定会,不再为了生存而被迫向前。
我希望你们有一天能够,是为了想要去实现自己所愿而朝前走去。”
“亲爱的巫师们,魔力不是诅咒,不是赐予你们绝望的深渊,祂是礼物,是奇迹,是世上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你们每一个都是特殊又奇异的个体,你们的生命都非常重要。”
“我想任性地请求你们再咬牙坚持一段时间,拿起魔杖用你们的方式去与这残酷的命运斗争,我希望你们能够勇敢,从废墟中重新建立新的世界需要每一个巫师的力量,需要我们重新变回一个密不可分,无坚不摧的整体。
现在,我想,大家已经做好继续往未来去的准备。无论未来如何,魔力与你们同在,所以……”
恍惚间,好像看到黑发绿眼的救世主站在他们每一个人面前伸出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一起,在他手间一隅是难得的安宁,他眼底落着一片光晕,如同承着万物生灵仍然平静的湖泊,他嗓音温柔又坚定,足以盖过这天地间的所有狂风骤雨。
假如某天你忘了美好和自由是什么模样,也许看着这双眼睛便又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找。
“不要害怕。”
“我会一直保护和指引你们。”
“诸位,庇佑你们从不是我的负担,你们已成为我存在于此的理由。”
“为此理想,为你们每一位的理想。
我以救世主的名义发誓,只要一息尚存,我便会战至最后一刻。”哈利·波特如是说。
——
伏地魔听完耳麦里那位女巫说完了最后一句,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拢。
只有他知道,救世主如约兑现了他的誓言。
甚至连死亡都不是救世主口中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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