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有点儿新鲜。”克林特保守地说，然后不安地问，“她还活着吗？”
史蒂夫摇头，“我不知道。”
“生命维持系统似乎仍在勉强运转，但这个人的基因已经严重变异了。”娜塔莎收回探测用的仪器，上面的表格符号晦涩难懂，“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晚上的探测没有检查出任何异常，她的热量信号完全不符合哺乳类生物。”
没人接话，寂静中，三个人一起盯着谢泼德，后者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缓缓眨眼，但已经没了最初见到史蒂夫时的那种剧烈反应。
也许是体力消耗，也许是回光返照到了尽头。
史蒂夫不确定他们该怎么做。如果是在美国，他会联系神盾局，看看那些科学家能有什么人道的方法终结此人的痛苦，尽管那些科学家更可能做的是尽量延长此人的生命好为他们的违法研究提供便利服务。
“是‘矩阵’。”克林特说着点了点头，像在回答谁的问题似的，“我们见过类似的事情，但发生在人身上还是头一次。”
“相位转移发生了错误，就会导致这种惨剧。”娜塔莎面色紧绷，“史蒂夫，我们应该去核电站走一趟。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很久之前，但我们也不得不去。”
“今晚就去？”史蒂夫转头看着黑寡妇，后者脸上神色平静，但他读得出对方眼中的不安。
娜塔莎点了点头。于是史蒂夫也跟着点头，“好，我们这就出发。”
克林特一言不发地爬到了树上，史蒂夫听得到他在树梢间跳跃跑动的声音，尽管那点细微的动静平常人肯定听不到。
“我们从东北口切入。”史蒂夫打了个手势，开始和娜塔莎在林间急行军，不断变换前进方位，防止被埋伏或者暗算。两人都未持枪，因为在核电站开火不像是什么明智之举。不过这一路上，除了扑棱棱飞起来的鸟之外，并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很快，核电站出现在了眼前。湖水就在另一侧，在夜幕下缓缓流淌着，不过水流声被电厂传来的机械轰鸣声完全盖过去了。娜塔莎和史蒂夫放慢脚步，在斜坡顶的一片蒿草中伏低身子。通讯频道内传来克林特的声音：“信号干扰中，我检测到动作传感器和监控摄像头，空档时间30秒。”
“足够了。”史蒂夫简短地说，一边打着手势示意兵分三路，“听我口令：三、二、一！”
史蒂夫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冲了出去，沿着湿润的斜坡一路向下，几乎没有花时间调整平衡，而是把一切交给直觉。不少烂泥巴和腐烂的草根在他的靴子周围四下飞溅，史蒂夫目不斜视，闪过几棵低矮扭曲的沼泽松，在一片灌木丛中开始减速。
“倒数十秒。”克林特的声音有些微喘。史蒂夫大致知道对方的位置，但鹰眼隐藏踪迹的本领向来高明，所以他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人的踪影，还是鸟的行迹。
娜塔莎冷不丁说道：“我进来了。”
史蒂夫自己也已经靠近了高耸的围墙，上面的带电铁丝网毫无疑问不是摆设，但史蒂夫跨越过远比这个更危险的障碍。他没有直接跳过围墙加电网，虽然他可以，但那样未免太过高调了。因此史蒂夫只是纵身起跳，伸手攀住墙头——上面甚至没有碎玻璃，安保人员大概觉得强电流就足够吓退想要到核电站冒险的笨蛋了——然后手臂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
抬脚踩在墙头的时候，史蒂夫几乎贴着电网。他的皮肤随之一阵刺痒。这显然不是高压电，不然史蒂夫之后起跳的时候就会浑身带着电弧了。但无论有没有电弧，史蒂夫的动作都不会受到影响，他落地的时候双腿微屈，有效消减了噪音，然后压低身体冲向最近的一排绿植。
“各自报告。”他低声对通讯频道下令，双眼扫视着草坪前空荡荡的人行道，还有对面高大的白色拱顶建筑——噪音大部分都是从那里传来的，挨近之后几乎震得史蒂夫耳膜隐隐作痛。
四倍听力有时候就会有这种弊端。
耳机里，克林特冷静地说：“制高点已占据。视野范围没有巡逻兵，但有不少电子眼。队长，你的十一点钟就有一个，虽然眼下没朝着你。”
史蒂夫自己也注意到了，他一边轻快地移动，一边说道：“娜塔莎。”
“稍等。”黑寡妇听起来正在跑动，周围的风声像是诡异的呼哨，然后是不容置疑的击打声——金属砸在身体上的“砰！”
史蒂夫情不自禁地皱起眉来。这只是个侦查行动，就算遇到敌对势力，也不该在如此外围的地方。
然后娜塔莎开口了：“队长，发现矩阵的爪牙，这些皮套混蛋没有热信号。”
克林特喃喃地咒骂了一声。娜塔莎把话说完：“矩阵一定在这里，至少是个分|身。”
“鹰眼，到主控室去，尽量不要惊动值班的电厂职工，但如有必要，亮明身份，我们需要查清‘矩阵’的所在，阻止它对核电站产生任何威胁。”史蒂夫迅速做出决断，“黑寡妇，清理安全区，然后我们汇合。”
看起来，幸运女神今晚与他们同在。克林特并未惊动那些上坟场班的夜猫子们，他用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以某种史蒂夫不想深入了解的手段黑进了电厂的局域网，还获取了浏览核心信息的权限。
史蒂夫一边快速解决遇到的“矩阵爪牙”——“九头蛇特工制服”，与史蒂夫在那个被炸毁的矿洞里见过的一模一样，制服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仿佛全靠电磁波支撑行动，但头盔打爆之后就像断线木偶一样摔倒完事儿——一边询问克林特最新进度。
“给我五分钟。”鹰眼说完就没了声儿。
这片厂区非常大，不过对受过训练的超级士兵和特工而言不成问题。结束战斗之后，史蒂夫快步走向墙角的阴影处，浑身上下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而微微发热，但仅此而已，他连呼吸都没乱一分。
黑寡妇几乎与角落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只有寡妇蛰闪着幽光。史蒂夫轻轻颔首示意，迅速扫了一眼被娜塔莎扔在脚边、惨遭肢解的“九头蛇制服”。
“怎么样？”他问。
“我们大意了。”娜塔莎神情凝重地回答，“原本我们的检测系统是能侦查到这些‘矩阵’的走狗的，但它们一定是近期被升级过。这座核电站至少被暗中占领了半个月以上，几个月也有可能。电厂职工未必知情，但不能排除他们已经被控制的可能性。”
“弗瑞的人也许就是折在了这些东西上面。”史蒂夫冲地上的残骸扬了扬下巴。
娜塔莎默默摇头，“队长，这场游戏里还有其他玩家。”
“我们可以当面问问矩阵。”史蒂夫冲娜塔莎微微一笑，“我来替你开门。”
“嘴真甜，小伙子。”娜塔莎回以嫣然一笑。
克林特插进来，“坏消息：核岛的冷却区温度异常，虽然只高了几度，但二十分钟前已经有一个工人去那里查看了。我在监听他们的内部电话，虽然没有什么风声，但依我的愚见，那家伙一去不复返。”
娜塔莎从墙上直起身子来，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今晚要是不以任何爆炸告终，就算我们任务成功。”
“来不及疏散群众了，也没办法疏散。”克林特像是表示同意，“不过这里有三套应急措施，其中一套还是非动能的。除非有人扔导弹过来，否则还是有抢救的余地的。也许我们没法排除职工被控制的可能性，但目前他们仍在完成自己的职责，这是可以肯定的。”
“收到。鹰眼留在外面，检查电厂内是否存在□□。”史蒂夫朝娜塔莎示意了一下，低声说：“我们走。”
坦白而言，史蒂夫从未想过今晚会是他们持续数月的任务终点。“矩阵”一直在隐藏踪迹上棋高一着。史蒂夫知道娜塔莎和克林特在卷进华盛顿那场九头蛇风波之前曾暗中调查过几处艾崴尔·谢泼德生物公司的实验室，清扫了那里的“矩阵”备份。但他们一直没有追查到“矩阵”的本体。娜塔莎从没说过，不过史蒂夫觉得，那夫妻俩对此做出了长远计划，也就是说，他们其实也没料到“矩阵”的本体竟然会就这么送到大家眼前。
进入冷却区，在闷热、昏暗的房间内，沿着一排排嘶嘶作响的金属冷却管之间狭窄的过道缓慢前行的时候，史蒂夫尚不知道他们即将与——借用托尼的话来说——终极大BOSS迎面相逢。但他的确很警惕，尽力在充斥着噪音和热浪的冷却区内搜寻不同寻常的痕迹，把目之所及的各种机器与曾在矿场见过的那种疯狂机器进行对比。
“我读到一个热信号，”娜塔莎低语，普通人肯定没法在车间的轰鸣声中听清楚，“是那个值夜班的，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带他出去。”史蒂夫已经走到了车间尽头，迅速张望一下，没有任何异常。“克林特，能找出温度异常的原因吗？”
“在我这里不行。或者你动动那双蓝色大眼睛，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异常。”克林特听起来心不在焉。他那边还有轻微的敲击声，哒哒哒、哒哒哒哒。
史蒂夫在冷却区转了一圈之后，娜塔莎幽灵一样冒了出来。“我把那人扔在值班室的外面了。”她说着递给史蒂夫一个U盘样的东西，“以防万一，这东西可以迅速破坏任何‘矩阵’分|身，包括它的主体。”
“要是它的主体在这里，我们才是中大奖了呢。”史蒂夫低语，端详了一下小小的U盘，然后放进了腰上的装备袋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汗湿了，内衣紧紧贴在皮肤上，不过脱水中暑是他现在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这里没有九头蛇特工的迹象。”史蒂夫对娜塔莎说，“没有异常机器，我看到冷却管，还有一大堆温度控制和检测的设备，阀门、管道，但那些都不是‘矩阵’。”
“那些不是。”娜塔莎表示同意。
史蒂夫沉吟片刻，“那个晕过去的夜班工人，他受伤了吗？”
“没有外伤。”娜塔莎眉头微皱，“后脑勺像是磕了一下，但我觉得更像是他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自己磕的。”
史蒂夫想了想，然后，冒出来的念头就像嘶嘶作响的冷气一样让他在闷热的房间内打了个寒颤。
他缓缓抬起头。当然了，一进来史蒂夫就检查过天花板，那是一种受训形成的本能。他记得天花板上的格状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从这头一直排布到那头。厂子里多的是这种东西，所以史蒂夫在确认那些东西不是炸弹或者监视器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眼下，那些格状物在史蒂夫的注视之下仍然是格状物的样子，以同样的方式排布在高耸的天花板上。但当史蒂夫维持抬头的姿势一直盯着看的时候，那些格状物开始缓缓凸起，又过了许久，再慢慢缩回。
它们在呼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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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核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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