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感到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时,他们还在天上。娜塔莎注意到了史蒂夫的不适,她看起来像是想问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剧痛就像锋利但却无形的刀子一样切开了史蒂夫,由内而外,冰冷又炽热。
“队长?”克林特抓住史蒂夫的胳膊,“耶稣啊史蒂夫,你在发抖。怎么回事?”
“我不……”史蒂夫努力把声音挤出喉咙,一只手紧紧抓着座椅旁边的扶手,直到可怜的金属开始弯曲变形。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疼痛。但他其实知道。
托尼,托尼出事了。
然后,疼痛过去了,消失得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史蒂夫绷紧的肌肉却没放松,他脑海里几乎立刻浮现出恐怖的念头:只有死人才感觉不到疼痛。
扶手像是泡沫塑料一样在史蒂夫手中碎裂开来,锋利的碎片扎进他的掌心,血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
“史蒂夫?”娜塔莎不知何时在他面前俯身蹲下,用冰凉的手指摩擦着他的额头,“队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是、是托尼。”史蒂夫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汗水滑落滚烫的皮肤,滴到机舱积满尘土的地板上,“娜塔莎,是托尼出事了,我感觉得到。”
“嘘。”娜塔莎凑近了一些,用胳膊轻轻搂着史蒂夫,像在哄小孩一样。史蒂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打摆子一样剧烈颤抖。但娜塔莎把他拉向自己,抱在怀里轻轻哼着某种俄罗斯童谣,直到史蒂夫冷静下来。“你认为托尼出事了?”娜塔莎轻声问他,“为什么?”
因为那疼痛直接作用在了他的灵魂标记上,像是太过遥远无法听到的哭喊,但不知怎的他还是听到了。
“调头。”史蒂夫喘息着说道。
他们不久前在那个叫做“日落”的地方加过油,当时是将近中午,维护飞机花费了一些时间,然后他们起程,一直飞到现在,夜幕初降。
史蒂夫说不准,但他能感到自己正离托尼越来越远。
“山姆,”克林特已经凑到了驾驶舱那里,提高声音说道,“调头,回‘日落’去。”
“为什么?”山姆没有立刻照做,“我们的油量是经过精准计算的,现在返航,就得……”
“照做,山姆。”史蒂夫强硬地打断他,“有可能的话,飞低一点。我们有个队友就在下面,但我无法确定准确位置。”但也许他能感觉得到。
山姆没说话,但飞机振动着开始调头,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飞去。
史蒂夫闭上眼睛。夜很晴朗,尽管机舱没有舷窗,但史蒂夫似乎能够看到夜空中的繁星,因为他正……
托尼正躺在地上,远处有雷鸣般的枪声不断响起。然后有人冲了过来,脚步凌乱,扬起一片沙土。紧接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浮在了托尼的视野上方。
“托尼?哦,托尼,哦,我的老天。”他听起来诡异的像个英国人,但史蒂夫认出了这张脸,认出了马克·斯佩克特。
“我没事。我没事,斯帝文。”托尼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没事,但那个有英国口音的马克·斯佩克特扶着他坐起来的时候,史蒂夫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恐惧感像是蠕虫一样爬满了史蒂夫的心脏。他第一次看到托尼的灵魂标记,而一条深深的刀口从上面切过,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
从他的灵魂标记中,从那个史蒂夫第一次对托尼说出的词语中。
“托尼!”马克喊了一声。
“我没事。”托尼虚弱地重复,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肚子,抬眼望向前方。史蒂夫意识到枪声已经停了,有两个人正朝他们走过来。
“嗨,托尼。”打头的那个脸上还带着笑容,尽管裹着头巾,但史蒂夫曾看过此人的资料,因此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脸。
提比略·斯通继续说下去,每说一个字,就让史蒂夫想要杀他的心增强一分。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还好吗?哎,看起来你交了坏运气啊。还好你遇到了我,所以你的运气究竟不算太糟。”
托尼显然也认出了这人,他喘了口气,然后强迫自己露出假笑,史蒂夫感觉得到那笑容背后强撑着的力气。
“嗨。”
托尼还说了什么,但史蒂夫分了片刻的神,因为他看到了斯通身后的那个人,全副武装,手中仍握着枪。
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
史蒂夫蓦地睁开眼睛,“娜塔莎。”他突然一下开口,明显吓了娜塔莎一跳,但后者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不是史蒂夫对这张脸过于熟悉的话。
“嗯?”她问。
“巴基找到托尼了。”史蒂夫告诉娜塔莎,克制不住心中的希望,“你知道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吗?”
“现在不能。”娜塔莎轻轻握住了史蒂夫的手,严肃地说,“但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联络,再等几个小时。我会让他把坐标给我。”
“托尼受伤了。”史蒂夫控制不住地握紧手指,在意识到会弄疼娜塔莎之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他还以为自己无法变得更焦急、更心如火焚了呢。
“巴恩斯会确保他得到治疗的。”娜塔莎轻轻捏了捏史蒂夫的手,直视史蒂夫的双眼,直到史蒂夫肯抬起眼睛与她对视,“他会确保托尼安全的。”
史蒂夫点点头,他希望这句话真的能够安慰到自己。但即便他信任巴基,此时此刻,除非史蒂夫自己就在那里,否则他根本无法得到任何安慰。
他需要在那里。不管这种诡异的心灵短路是怎么回事,史蒂夫必须亲眼见到托尼。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确定他没事,确定他好端端的活着。
巴基不会放任提比略·斯通伤害托尼,一定不会。
史蒂夫再度闭上眼睛,深呼吸。但不管刚才他是如何透过托尼的眼睛看的,现在那种魔力都消失了。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遥远的回声,在储存记忆的那片脑海中短暂回荡。
史蒂夫没能重新找回托尼的声音或者目光,但却诡异地想起了那个巴黎雨夜,也许是因为巴基提起了那晚的事,也许是因为不久前史蒂夫刚给托尼讲过这个故事。
请他护送回家的那位女士。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她在快到地方的时候突然问史蒂夫,此前他们一直沉默地走着,她稍稍朝前史蒂夫半步。
史蒂夫停下脚步,因为这位女士也已停下脚步,并回头朝他望了过来,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显得非常大,湿漉漉的灰绿色。
“哦,当然可以,女士。”史蒂夫有些吃惊,不过并未拒绝,他一边掏出烟盒——他本人不抽烟,但偶尔他们在战场上会打牌,筹码通常都是香烟。
这一盒是某次吃午饭的时候打牌赢来的,一整盒,虽然盒子里只剩下一支烟了。不过巴基告诉他这是幸运符。
史蒂夫本想把烟盒还给那个年轻人的,但对方不肯收,显然在美国队长面前赖账超出了年轻人的底线。
在那个潮湿,泛着烂泥臭气的晚上,当他站在空荡荡的街角,从军装大衣的口袋里掏出烟盒的时候,还来不及打开烟盒递过去,那位年轻女士就飞快地一把抢过了烟盒。
并非像她声称的那样点火抽烟,而是把烟盒贴在了心口。
然后她就消失了。
鬼故事,这就是了。史蒂夫一直把这件事归于战时所发生的无可解释之事。实际上,在战时这类事情还相当多呢。
史蒂夫后来曾拜托佩吉——在讲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因为他不想佩吉误会什么——查出了那位女士提起的未婚夫。
从战地医院发回的死亡名单上。
而这位年轻战士的未婚妻,就像所有凄美的爱情故事里会有的桥段所写的那样,与未婚夫在同一天死去了。
死因不明。
出于某种原因,史蒂夫并没把后半部分的调查讲给托尼听,只是告诉托尼,当他抓住躲在后面的巴基和托罗的时候,那两人都声称史蒂夫从未跟一个女士并肩同行。
他一直都是独自在走。
灵魂伴侣的羁绊究竟有多强?
史蒂夫蓦地想起在纽约时,陪同娜塔莎去那个叫做“牛仔靴”的酒吧。“他撑不住的。”那时他告诉娜塔莎,因为史蒂夫相信,爱德华·罗斯无法挺过灵魂伴侣的死,哪怕是假死。
可现在,史蒂夫不确定了。
爱德华·罗斯是否一直知道他的灵魂伴侣并没有真的死去?在他遭到谋杀前,所见的最后景象又是什么?
他们必须阻止矩阵。因为他们欠爱德华·罗斯的。休斯的假死是由神盾局、由尼克·弗瑞策划的,但那本质上没有区别。所有人都参与其中。
史蒂夫睁开眼睛,抬起头,望进娜塔莎深褐色的眼眸中。
“我们到哪儿了?”他问,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离‘日落’不远了。”娜塔莎望了眼驾驶舱,然后转回头看着史蒂夫,“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们从‘日落’开始搜索。”史蒂夫说,“找辆车,我来确定方向。我们找到托尼,然后我们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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