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后一路保持沉默,直到上了甲板。奥斯兰大步走向丹尼尔,但没有开口,只是皱紧眉头,直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举到了眼前。
“该死,就在我们的航线上。”奥斯兰过了一会儿说道,他放下望远镜,转头扬起头看了一眼始终站在顶层控制室门口的船长,提高嗓门,“半径太大,速度太快,就算我们想转向,这会儿也来不及了。”
船长回答说:“不用担心,那只是雾,天气不算恶劣。你联系上海岸警卫了吗?”
“没有。”奥斯兰说,“信号很差。”
“信号总是很差。”丹尼尔嘟哝,喃喃咒骂着。
“马上就要天黑了。”安雅不无担忧地说,“到时候能见度会更低。也许我们应该停下,等雾过去。”
奥斯兰摇摇头,说:“我们有行程计划,不应该为这点小事耽误行程。而且你听见船长说的了,没什么大问题。保持警惕,这就够了。”
“嘿,丹,”托尼这时悄悄凑到丹尼尔身边,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求救信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丹尼尔紧张地笑了笑,用手掌擦了擦嘴唇。
“就是那么一回事呗。”他说,重心在两脚之间倒来倒去,“我们收到一段无线电,但杂音太多了,听不清说了什么。好像是一艘美国船。”
“如果听不清,你又怎么知道是求救信号?”托尼扬眉。
丹尼尔耸了耸肩,“语气,托尼,航行的人都知道,只有在真正危机的时刻才能用紧迫的语气。这是海上的规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或者扮演海盗的游戏。”
“那个求救的人应该是船长,他说的是英语。”安雅冷不丁插了进来,“但杂音太多了,只听清一两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必须把她放到水里’,‘四周荒无人烟’,之类的。”
“听起来很严重。”托尼不怎么热忱地说。他有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仿佛这是电影里的一幕,而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丹尼尔则说:“很可能已经来不及救援了。我们试着询问他们的坐标,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他同情的语气中有一种淡淡的恐惧。
“没准是鬼信号。”安雅用玩笑的语气说,“你知道,海上有时会发生这类事情。没准我们听到的,是来自过去或者未来的某艘罹难船只的回声。”
丹尼尔紧抿双唇,他搓了搓手臂,抱怨道:“谢了,安雅,这下我有做噩梦的素材了。”
“谁都说不准,那些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安雅说。
奥斯兰这时打断了她:“故事之所以是故事,就因为它们不是真的。”他朝这群人走过来,说道,“伙计们,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你真无趣。”安雅抬起头。
奥斯兰耸了耸肩。“安,你让小伙子们感到紧张了,”他说,“紧张不是好事,航行已经够艰苦了。”
“我没事,奥斯兰。”丹尼尔说。
托尼只是在防风镜后翻了个白眼。
“今天晚上谁的夜班?”奥斯兰问,“安雅?好,我跟你一起值班,多一双眼睛,多一份保障。”
“谁知道呢,”托尼低声嘀咕,“也许我们会顺顺利利的。”
或者遇到海怪利维坦。
安雅的“鬼信号”玩笑在托尼脑海中回响起来。他甩开不自在的感觉,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有“鬼来电”的话,他会很乐意同鬼魂交谈。
毕竟都是死过的人,谁怕谁啊。
吃完晚饭,在照例举行的牌戏仓促结束之后,托尼回到了自己狭小的舱室内,准备就寝。尽管早已习惯了船上摇摇晃晃的生活,但他还是会时不时从梦中惊醒,总也睡不沉。
轮船底层,引擎正不断发出柔和而令人心安的嗡嗡声,随着夜晚降临调整到了低噪音模式。
圆形舷窗外一片漆黑,不过托尼知道,如果自己坐起来,伸长脖子,就能看到漆黑夜空中挂着的星星。
你永远不可能在纽约看到这样的夜景,托尼心想,然后叹了口气。
他又记起了几天前看过的那封提比略·斯通的信,于是托尼翻身坐起来,打开床头黄色的壁灯,从床底拖出箱子,拉开夹层拉锁。
他找到上次抽出信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取出下一封,把脆弱的信纸在膝盖上轻轻展开。
【
托尼,
太不可思议了,你的星星,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了我。我会永远保留着它。
圣诞快乐!!!
1986年12月24日纽约曼哈顿
你忠诚的
泰
】
托尼盯着这封比之前更简短的信,完全摸不着头脑。
星星,什么星星?他有点滑稽地想道:希望这不是什么糟糕的性暗示。
他想要再抽出下一封信来读,或者找找看,有没有别的信上提起这所谓的“星星”。这也许只是年轻人的胡思乱想,但说不定它意味着什么。
星星。托尼哼笑了一声,反正他从没对天文学产生过额外的兴趣。
也许这是什么代称,是那对已经吹掉的小情侣之间肉麻的秘密语言。月亮代表“我爱你”,星星代表……“孤独”?
这个念头毫无来由。托尼皱起眉,突然想起与提比略·斯通唯一一次见面时,斯通说过的话。
“你是个‘孤星’。”斯通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托尼的脑海之中,用尖酸刻薄掩盖受伤的情绪,“你这辈子都尝不到爱情的滋味。”
托尼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海上呆得太久,以至于开始胡思乱想了。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一定有别的……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那随之而来的撞击声巨大到近乎不真实:
“砰——”
托尼差点从床上一头栽下去,打开的皮箱从他脚边一下滑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到对面舱壁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他头晕目眩,两只嗡嗡作响的耳朵一阵疼痛。尽管仍旧坐着,但托尼不得不扶着一旁的墙壁,才能让自己稳住身体不再摇晃。他的视野发白发亮,舌头上有一股苦味,喉咙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
过了一会儿,应该只是很短的时间之后,上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直到从床上站起来,托尼才发现,船已经停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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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冰山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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