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收到一封来自森鸥外的信。
信封里不是信纸,而是一张特殊的纸张,内容是希望他去一趟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时间定在傍晚,地点在楼顶天台,信末留下署名:鸥外。
因为夏目老师的关系,福泽与森鸥外偶尔还会合作任务,陆陆续续见过几次面,私下都是各忙各的生活,这种相处状态持续时间也相当长了,这次突然间这么正式的联系让福泽略微有些紧张。
夏目老师,你看我……
不必问我,他既然这么说了当然是想要你去的。夏目漱石将纸张拿在手里看,掂量了掂量份量,对此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那边发生过什么,亦或是将要发生什么,他从来都是把决定权给福泽本人。
福泽放下犹豫,将纸件揣兜里,带刀前去了。
夏目漱石只叮嘱他注意安全,没有多说。但他认得,那是港口黑手党首领下达银之手谕所用的纸张。而落款是森鸥外,那么他多半已经……哼。这小子,爬升速度很快么。至少,比我预测的要迅速。
福泽来到了总部大楼门口,门口戒备的人不在少数,当他亮出那张纸状,人们统统为他放行,只是在他走过后还纷纷小声议论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他感觉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一路放行,一路通畅,伴随着人们猜忌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讨论声,他乘坐电梯来到顶楼。福泽拾级而上,同时手握住刀柄,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陷阱,威胁,恐吓,还是……
当他推开那扇天台的门,映入眼中的是一身黑色西装革履的男人,扎起的头发显得人严肃不少,同时给了福泽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颇有距离感。他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高脚杯中酒红色的光波流转。
比杯中液体更红的是那条红围巾,晃得福泽扎眼。
察觉到来者,门口的左右保镖紧张地端起枪支,呈紧急戒备状态对着他,森鸥外立刻喝斥他们,命令他们退下。
哦,还有你也是,太宰君。森鸥外笑笑,拍拍一旁少年的肩膀。我要和老朋友好好喝茶叙旧,需要你带着爱丽丝回避一下呢。
福泽这才注意到了旁边个头不高,缠着绷带的少年,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说是看,倒不如说是观察更贴切,或许是天色已晚的原因,从他黯淡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存在。
但愿你不是喝酒酗酒,森先生。少年垂下眼眸,跟随一蹦一跳的金发女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乱了森鸥外面侧的发丝,风衣外套也被风鼓动,而那条红围巾,也随之飘扬,让人不注意都难。
所以你是……福泽看着他围着的那条红围巾,欲言又止。
哦这个啊,森鸥外捋了捋围巾,轻飘飘地说道,这可是条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的围巾,这个位置也同理,要坐上来,不知道王座下有多少具尸体。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怎么样,福泽阁下?没错,是我杀了先代首领,现在港口黑手党的新任首领,森鸥外,就站在你面前。
福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他低声问,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如果你仍延续黑手党那作恶成性的作风,我誓死与你为敌。
呵,一如既往地死认真啊。怎么就不肯给我信任与认可呢?森鸥外双手插兜,玩味地弯起嘴角,右手端起高脚杯,同时伸出左手做出了“请”的动作。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放着一瓶红酒,另一个盛好酒水的高脚杯,还有一把手枪。
看来摊牌失败了,干杯与开枪,他倾向于后者。
“我不承诺放弃mafia的武力行事风格,福泽阁下。黑手党也是这个城市生态上重要的一环,理论上应当加以发展,而我就是那个推动者。”森鸥外摊手平举,“若你坚持,杀了刚刚上位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某种角度来看也是有意义的。”
“来,开枪,我教过你的。”
福泽深深看向森鸥外,对视许久,踌躇半晌,终是没动。他的眼底多了许多弯弯绕绕的城府,不知道分分合合的这些年他经历过什么,又看清了什么。记忆里还是青年的森鸥外,拍着他的肩膀兴奋地讲着对未来的规划,过去种种历历在目,尤其令福泽印象深刻的是他充满热忱的眼神。
对比相当强烈。
不过我不怪他,度过的年错过的月,要恨就恨自己不在他身边吧。
福泽不记得最后他是怎么离开那栋大楼的,依稀记得森鸥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送”,白手套挥了挥,目送他转身。这副模样福泽再清楚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森鸥外笃定他是下不去手的,就算开枪,在黑手党的地盘上胜算也几乎没有,所以他才毫无防备地等待福泽赴约。
论武力,森鸥外拼不过他;论头脑,福泽逊色他许多。尤其是对于个人性格的认知,曾经他对自己说,你真是太好懂了,福泽阁下,下次不要对除我之外的人随意坦露心声哦。
啧。也就你才处心积虑地拿捏我。
其实细想起来,首领这个位置很适合他。他理智,冷静,有格局头脑,擅长理论思考,圆滑,虽然人情味不多,性子冷热不定,但福泽无法否认他身上有自己并不具备的领导潜质。
偏偏这样,他才越来越心烦,特别是想到站在对面的,森鸥外的身影,平静表情下掩藏着的暗潮汹涌,硝烟无形弥漫,有形的红围巾却随风飘扬,像血一样。
“呐呐,森先生,所以你把爱丽丝放我身边监视我,就是这个原因吗。”少年拿起桌上的手枪,随意把玩着。“明明是个好人来着,却跟你是朋友。”
“太宰君,你这话说的好伤人。”森鸥外摸摸爱丽丝的小脑袋,女孩却把脸一扭不搭理人,“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只是又算对了一次。”
“森先生,放他走真的好吗?”
森鸥外微微一笑:“不然呢?绑来逼迫他就范,还是就地格杀?”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不行吗?港口黑手党不一直是这样干的,对任何有阻碍的人,斩立决。”
森鸥外叹了口气:“不能这样做的,太宰君。”
耳边似乎又响起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足够真挚。
请相信我。
相信,我当然相信的啊,对于结果我并不意外,只是心口有些堵得慌。
他端起桌上的高脚杯,递给少年:“把枪放下吧,容易走火。另外,既然他拒绝了我,你就不要推辞了。”
真是相当奇怪的人。少年放下了枪,接过酒杯,杯中映出了自己的倒影,他能看到自己的模样,漆黑的眼睛,迷茫,木然。这是一种什么存在呢?对森先生而言,那是他了解至极,甚至是可以让他违背惯例的人。真好啊,有这样的关系,这是我无法理解,也从未拥有过的。
“很奇怪我的做法吗?我知道,港口黑手党存活至今不乏手段。但是你放心,我刚刚也说了,不承诺放弃往昔作风,接手这个组织,自然也要有新的改革。太宰君你要明白,城市的动荡与和平,不是全靠黑手党一手遮天的。”
少年不说话,只趴在天台栏杆边,俯视着下面灯火辉煌的,名为横滨的城市。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的交通线路,在他看来与自己无关。他尝试努力共情了一下,可惜还是没能太有感触,远远看着这一切反而让他感觉更加孤独。
“太宰君。”
旁边的森鸥外举起手里的高脚杯,含笑不语。
少年也拿起面前的酒杯,停在空中。
“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森鸥外假作思考状,随即释然地笑了笑。
“为了野犬。”
乓的一声,风声流过中,还有碰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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