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天气总是这样吗?"我望着他映在窗玻璃上的身影问道。
他拉上最后一扇窗帘,房间顿时被温暖的橘色灯光填满。"以前不常下。"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但自从你开始来之后,雨天就变多了。"
15.
第四次拜访。
壁炉的火光将书架镀上一层暖色,我注意到茶几下露出一角木质棋盘。
"你会下棋?"我弯腰把它拖出来,扬起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一群细小的萤火虫。
卡莱尔的目光从扫过来,金色瞳孔在火光中微微收缩:"会一点。"
"来一局?"我掀开棋盘盖子,里面的棋子都是手工雕刻的,国王的冠冕已经磨损得圆润,想必经常被把玩。
他合上书,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一片羽毛:"随你。"
第一局开始得中规中矩。我执白先行,采用常见的王前兵开局,但是卡莱尔的下法很特别——他几乎不主动进攻,却总能在我的棋子形成威胁前悄然化解。第十七步时,我的皇后看似占据优势,却不知何时被他用两个小兵和一个骑士困在了角落,等我意识到时,已经回天乏术。
"再来。"我重新摆好棋子,这次换成了黑棋。
第二局我改变了策略,试图用双车夹击的陷阱引他入套。卡莱尔落子的速度依然不紧不慢,却在第三十二步时突然用主教斜插,同时威胁着我的皇后和国王。我这才发现,他早就在我设陷的同时,悄悄布下了更致命的杀局。
"好吧,"我盯着棋盘,有点懊恼,不过转瞬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耸了耸肩,"我一直觉得我的棋术还算不错,看来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卡莱尔只是轻轻擦拭着他的黑国王棋子,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第三局开始前,我故意打了个哈欠:"最后一局吧,有点累了。"这次我下得随心所欲,在第十七步时突然用皇后换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兵——这步棋烂得连新手都不会走。
卡莱尔的手指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未落子,壁炉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我能看见他睫毛投下的细碎阴影。
"故意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度。
我托着下巴,故意眨眨眼:"你发现了?"
"你还没这么笨。"他嘴角动了动,那个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笑了。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冬日湖面突然裂开的一道细缝。
我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卡莱尔静静看着我,火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有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谁知道呢,人总得有点犯蠢的时候嘛。"笑够后,我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棋子。
他点点头,伸手将白王推倒。棋子与木质棋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天继续?"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壁炉跳动的火焰上,但我分明看见他眼角还未褪去的柔和纹路。
16.
我发现卡莱尔家的厨房里有台老式收音机。
"能听吗?"我好奇地拨弄着调频旋钮。
卡莱尔正在切面包,闻言头也不抬:"随便。"
我拧开开关,收音机发出刺耳的杂音,然后突然跳到一个古典音乐频道——正在播放德彪西的《月光》。
"咦,居然有信号?"我惊讶地看向卡莱尔。
他的刀在砧板上顿了顿,又继续切着面包:"偶尔能收到。"
德彪西的《月光》在厨房里流淌,卡莱尔的动作不知不觉跟着旋律变得轻柔。我看着他的刀起刀落——每一片面包都像用尺子量过般整齐,煎蛋的边缘金黄酥脆,蛋黄却保持着完美的溏心状态,在铲子上微微颤动。
"让我猜猜,"我倚着料理台,忍不住打趣,"卡莱尔先生除了是个国际象棋大师、图书管理员、业余钢琴家之外,还是个隐藏的大厨?"
他头也不抬,把煎蛋滑进盘子:"基本生存技能。"
煎蛋被推到我面前时,我注意到边缘撒着细碎的黑胡椒——正是我喜欢的口味。
"又是猜的?"我挑眉。
卡莱尔转身去洗锅,水流声盖过了他的回答。
17.
到第三周时,我已经养成了每周三和周六去卡莱尔家的习惯。
有时候我带点小东西——一本从公司顺来的书,一包在自动售货机买的饼干(这个世界的食物虽然看起来可疑但至少能吃),或者一朵从路边摘的野花,甚至是在公司地下室的杂物间找到一个老式八音盒,上发条后能奏出破碎的《月光奏鸣曲》。。卡莱尔从不表示喜欢,但第二天总能在他家看到那些东西被妥善安置——书摆在茶几上,饼干放在厨房的玻璃罐里,野花插在窗台的瓶子里,而那个八音盒,不知何时已经被修好,现在放在他的床头柜上。。
今天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擦拭那把猎枪。
"要出门?"我关上门,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我在门垫上仔细蹭掉鞋底的泥,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在玄关的矮柜上——那是一只受伤的像素枣核鸟,我在公司后巷发现的,它浑身被雨淋地透湿,左翼还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
卡莱尔摇摇头,手指抚过枪管,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例行保养。"
他的目光扫过那只枣核鸟,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又在捡东西回来了?”
“它只是一只小鸟,小鸟又能有什么错呢?”我在他对面坐下,好奇地看着他拆卸枪械。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金属零件间,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是经过千百次练习。
"你会用这个打猎吗?"我问。
"防身和工作。"他简短地回答,把擦好的零件重新组装起来。
猎枪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最终恢复成完整的形态。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问:"想试试吗?"
我愣了一下:"现在?"
"后院。"他站起身,从壁炉旁的木箱里取出几发子弹。
18.
卡莱尔家的后院比想象中宽敞,尽头立着一个简陋的靶子——一块钉在树桩上的木板,上面布满弹孔。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肩膀抵紧。"卡莱尔站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指导道,他的声音比平时近了很多,我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淡淡的咖啡苦香。
猎枪本身就很沉 ,要想完全端稳比较考验臂力,我下意识绷直了背脊,却立刻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贴了上来,隔着两层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肌的轮廓和沉稳的心跳,他的体温偏高,像个人形暖炉,在微凉的雨后空气中格外明显。
卡莱尔似乎对我们的姿势没有多想,他一心一意的认真调整着我的持枪姿势,那只布满枪茧的手掌宽大有力,却意外地动作轻柔。我注意到他的小臂线条随着动作绷紧,肌肉的起伏像是精心锻造的刀刃。
"呼吸放慢。"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从胸腔直接传来的震动。我感觉到他的腹肌贴着我的后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扣扳机要果断。"
枪声炸响的瞬间,后坐力像一记重拳砸在肩窝,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了,我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结结实实撞到了卡莱尔身上,他的手臂立刻环上来稳住我,肌肉紧绷得像钢铁,却控制着力道没有勒疼我。这个拥抱转瞬即逝,他很快松开手退后半步,但那一瞬间的触感已经烙在皮肤上——他的身材比看上去还要结实,每一寸肌肉都像是为战斗而生。
"脱靶。"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靶子,说出结果。
"第一次嘛。"我活动了一下被撞到的肩膀,不服气地嘟囔。
他松开手,声音里带着克制的笑意:“再试一次?”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的侧脸上。那一刻,他看起来几乎像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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