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试探

秋雨淅沥,连下数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萧明昭近来总觉身子懒怠,偶而莫名头晕,她只当是寻常秋乏。这日温子瑜按例来请平安脉,指尖搭在她腕上凝神细诊片刻,眉头渐渐皱起。

萧明昭见他神色有异,低声问道:“温太医,可是脉象有异?”

温子瑜抬眼看了看周遭侍立的宫人,神色犹疑。

萧明昭会意,抬手示意殿内宫人悉数退下。

待殿门合拢,温子瑜方沉声问道:“陛下近来是否常觉莫名倦怠,偶有眩晕之感?”

萧明昭心中一凛,颔首道:“确有此感,只当是秋日困乏。”

温子瑜声音压得更低:“臣观陛下脉象,沉而略涩,似有阴寒之毒滞留体内。此毒虽极微弱,却缠绵不去,恐非一日之寒,似是长期接触某物所致。”

萧明昭眼神骤冷,指尖微微收紧。

“臣恳请陛下允准,容臣仔细查验殿内常用之物。”

“准。”萧明昭颔首,“温太医务必仔细。”

“臣遵旨。”

温子瑜在殿内仔细检查,在殿内细致排查。既是长期接触所致,首要便是日常用度。寝具、茶具、梳妆器具一一验过,最终他驻足于鎏金蟠螭纹香炉前。

他揭开炉盖,取出些许未燃尽的香饼残末,先置于鼻下细嗅,然后捻了一点点含入口中尝了尝,随即脸色大变:“陛下,问题就出在这‘安神香’上。此香掺杂了微量寒水石粉末,性极寒,久嗅会侵蚀阳气、滞涩气血,寻常医者极易误判为体质虚寒或劳累。”

萧明昭凝视香炉,眼神冰冷。此香乃内务府月前新进贡品,说是江南新方,安神效果极佳。

“可能查出是何人做的手脚?”

“香料从配制、运送至领取、点燃,经手之人众多。且对方用量极谨慎,若非臣师门曾专研此道,绝难察觉。”温子瑜神色凝重,“此时若大张旗鼓追查,恐打草惊蛇,反令其隐匿更深。”

萧明昭沉默片刻:“此事你不得告知任何人。”

“臣明白。”

当夜,萧明昭便以“秋日烦闷,欲换清淡香气”为由,命苏蓉更换熏香。苏蓉未露异色,恭顺应下:“不知陛下想换何种香?”

“寻常的沉水香即可。”萧明昭语气平淡,仿佛真只是一时兴起。

次日,谢珩来御书房议事,敏锐察觉女帝身上气味变化。

“陛下是换了熏香?往日那‘雪中春信’的气息淡了。”

萧明昭抬头,语气轻松:“原本的香闻久了有些腻,便让苏蓉换了。摄政王觉得新香不妥?”

“没有。”谢珩淡淡回应,见她神色如常便不再多问,但眼底悄然掠过一丝疑虑。

——

秋风骤起,宫中悄然滋生出流言——摄政王与女帝之间,似有悖伦常。

这日,尚食局两名宫女端着膳食走过月洞门,其中穿青碧色宫装的忍不住拽着同伴躲到假山后窃语:“昨儿摄政王在御书房留到子时,灯一直亮着!听说陛下还亲自为他续茶呢……”

“嘘!小声点!”另一名宫女慌忙制止。

“可御花园那株并蒂莲,明明是摄政王特意从江南运来给陛下解闷的……哪有臣子对君主这般费心的?”

话音刚落,赵无疾已站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二人大惊失色,“噗通”跪倒求饶。

赵无疾一抬手,两人被侍卫拖走。

谢珩很快得知此事,震怒之下当即下令严查。赵无疾很快就找到了最开始传播流言的人,是三名低等宫人。将人抓起来严刑拷问后,她们指控是安阳长公主身边一名的侍女告诉她们的。

赵无疾率人直奔长公主府。

“赵统领率众而来,所为何事?”安阳长公主扶鬓而立,神色慵懒。

“臣奉旨捉拿侍女秋月。”

安阳长公主闻言,转头看向身旁躬身侍立的管家:“管家,府上有这号人吗?”

管家躬身答道:“回殿下,秋月前日失足坠井,已然溺毙。”

“可听见了?”长公主挑眉,“赵统领来迟一步。”

“府中可还有同名者?”

“为免混淆,府中从无重名之人。”

“尸身现在何处?”

“已发还其家了。”

线索戛然而断。

谢珩为了杀鸡儆猴,他以“构陷君上、离间天家”的罪名,将数名传谣的宫人杖毙于庭。

“再有妄议者,这便是下场。”

血色漫延,宫人吓得瑟瑟发抖,皆不敢作声。

此时御书房内,萧明昭正对着《寒江独钓图》出神,指尖摩挲着案角一只霁蓝釉茶杯。

“陛下,摄政王求见。”小太监在外轻声通报。

萧明昭拢了拢鬓发,将茶杯往案角推了推,应声:“让他进来。”

谢珩一身玄色常服,肩上沾着未干的雨星。他看向萧明昭:“陛下今日气色似不如昨日,可是未休息好?”

“许是秋雨缠缠绵绵,让人心里发闷。”萧明昭抬眼,“摄政王刚从外面回来?”

“嗯。”谢珩沉声道,“臣来告知陛下,散播流言者皆已处置。”

萧明昭垂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情绪,低声道:“人虽已经处置了,但朕一想起那些话,就觉得不舒服。”

谢珩见她神色悒悒,语气不觉放软:“宵小之辈,不足挂齿。清者自清,陛下不必介怀。”

“清者自清固然是好,却堵不住悠悠众口。”萧明昭轻声道,语带委屈,“摄政王待朕亲厚,在外人眼中却成了罪证。若……若摄政王能稍稍疏远些,或许……”

这话正中谢珩心结。他看着萧明昭眼底的无措,心中莫名烦躁翻涌:“陛下是君,臣是臣,亲疏自有章法,岂容外人置喙?陛下莫要再提这话。”

“朕知道了……”

——

五日后,御花园设赏菊宴,秋雨暂歇,空气里裹着湿冷的菊香。萧明昭端着茶盏随众人赏玩片刻,借口“腿脚乏了”,慢步落在后面。谢珩本在与几位朝臣交谈,目光扫到她落单的身影,便不动声色地撇下众人,缓步跟了上来。

宫人太监识趣地远远退开,曲径上只剩两人的脚步声伴着风吹菊瓣的轻响。萧明昭指尖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忽然朝廊边一丛开得正盛的墨菊偏了偏头:“往年这个时候,御花园的墨菊总开得稀稀拉拉,今年倒是长得旺。”

谢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墨菊的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臣让人提前半月松土施肥,又移到了背风处,才养出这模样。”

萧明昭弯下腰凑近花丛,指尖虚虚拂过一片花瓣:“我倒记起来了,去年这时候也有这么一株开得好的,就长在假山边。”她顿了顿,侧过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追忆,“当时朕够不着,还是摄政王替朕折的呢。”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微抬的脸上,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陛下喜欢,臣让人多寻几株移栽到暖房里。”

“不必了。”萧明昭直起身,“花这东西,长在该长的地方才好看。若是移栽到暖房里,天天看着,反倒没了这份在秋雨中的鲜活气。”

说着,她将茶盏递到谢珩面前:“摄政王要不要尝尝?这是刚沏的龙井,配着菊香正好。”

谢珩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

很凉,像是秋露。

他心中微动,抬眼时正对上她的目光。

风忽然吹过,卷起几片菊瓣落在谢珩的肩头。萧明昭往前凑了半步,伸手替他拂去花瓣。

“摄政王风姿卓然,连花瓣都都心生眷恋呢。”

谢珩的身体骤然绷紧,他后退半步:“陛下说笑了。”

萧明昭收回手,笑了笑:“是朕失言了……只是随口说了句闲话,摄政王莫要生气。”

谢珩端着茶,两人沿着小径慢慢走着。

——

流言风波后,谢珩收紧了宗室入宫的限制。安阳长公主因侍女卷入风波,遭谢珩冷遇和警告后,连日郁郁寡欢。

萧明昭派人将长公主请入宫中,长公主衣着华丽,但神色有些阴郁。

“姑母近日可好?朕这宫里越发冷清,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安阳长公主立刻借机诉苦道:“如今宫里规矩越发严苛,本宫想来请安,都怕惹得……某些人不快。”

萧明昭眼中适时泛起水光,顺着她的话头示弱:“姑母也知道前些日子的流言……朕心里实在难安。摄政王管得越来越紧,仿佛朕做什么都是错的。”

安阳长公主见状,立刻意识到拉拢皇帝的机会来了,凑近低声道:“陛下乃万乘之尊,何须如此委屈?只是摄政王势大,陛下身边确实需几个贴心可靠、能分忧的人。”

萧明昭闻言眼中满是期待:“姑母可有良策?”

安阳长公主脑中飞速筛选人选,最终锁定一人:“陛下若不嫌弃,臣妾举荐太常寺少卿林秋实。此人是崔太师门生,学问渊博,为人清正低调,对陛下向来敬仰,且处事极为谨慎。”此举既是卖皇帝人情,也是想借崔琰门生的身份,拉拢崔党与皇帝联手制衡谢珩。

萧明昭心中一动。林秋实此人她略有耳闻,确是崔琰一派中不激进、风评尚可的年轻官员。她当即露出欣喜又急切的神情:“当真?那就有劳姑母寻个稳妥机会,让朕见见林大人。切记,此事必须隐秘,绝不能让摄政王察觉分毫。”

“陛下放心!此事包在本宫身上!”安阳长公主欣然应允。

萧明昭随即赏赐她一对东珠耳环,又说了些体己话才送其离去。等长公主志得意满的背影消失,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指尖抚摸着腰间的鸾凤玉佩,神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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