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显然没料到她在如此近距离下还能反击。匕首深深扎入他的右肩，他闷哼一声，手枪掉落在地。
“你——”
凌薇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右腿横扫向他膝盖。影子勉强躲过，但动作已经迟缓。凌薇的拳头重重砸在他腹部，接着一记肘击打向他的太阳穴。
影子踉跄后退，撞碎了身后的落地窗。玻璃碎片如雨般坠落，冷风和雨水灌入室内。他半个身子已经悬在48层的高空，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输了，夜莺。”他喘息着说。
凌薇感到后颈一凉。她猛地回头，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监控恢复了，”影子得意地说，“他们看到的是你杀了赵明远，而我——”
他突然提高音量，“快开枪！她是杀手！”
枪声响起。
凌薇没有犹豫，纵身跃出窗外。
失重的瞬间，她按下了腰带上的装置。微型抓钩带着超细钢索激射而出，牢牢扣住楼顶边缘。她像钟摆一样荡向大楼侧面，撞碎了一扇办公室的玻璃，滚入黑暗的室内。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这些。影子的出现不是巧合，老K的沉默更不是意外。组织内部正在洗牌，而她，似乎成了要被替换的旧棋子。
耳机突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接着是老K的声音：“夜莺？发生了什么？通讯刚才中断了。”
凌薇冷笑：“赵明远已经死了，被'影子'抢先一步。”
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了。撤退吧，计划有变。”老K的声音异常平静。
“他提到客户点名要他接手。”
“他在撒谎。”老K斩钉截铁地说，“回来再说。”
凌薇没有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讯。
安全屋的淋浴喷头涌出热水，冲刷着凌薇身上的血迹和疲惫。她换上干净的黑色背心和运动裤，走到镜子前查看脸颊的划痕。
镜中的女人有一张冷峻而美丽的脸，苍白的皮肤上点缀着几处疤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更显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雨，再一次笼罩了这座城市。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凌薇蜷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她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壁，目光有些空洞地投向窗外。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短促而清晰，瞬间打破了安全屋的寂静。
凌薇的身体骤然绷紧，所有涣散的思绪瞬间被强行拉回！
是谁？组织派来的清理者？阴魂不散的“影子”？还是……警方？
她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后，背贴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屏住呼吸。
门外的走廊感应灯似乎亮了，昏黄的光线透过猫眼极窄的缝隙，在门内的地板上投下一条微弱的光带。
凌薇侧身，将眼睛小心翼翼地贴近猫眼。
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水滴顺着下颌滑落，滴在明黄色的外卖制服肩头。头盔夹在腋下，脸上带着那种似乎永远不知疲倦、阳光又有点傻气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印着LOGO的保温袋，正微微歪着头，带着点期待地看着猫眼的方向。
是陈默。
凌薇盯着猫眼里那张湿漉漉、却笑容灿烂的脸，眼神冰冷，两人足足僵持了十几秒。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没有再次按铃，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等着。
最终，肋下和手臂传来的尖锐疼痛，以及一种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一种想要撕破他那张永远“无害”面具的冲动，压倒了立刻启动防御系统将他拒之门外的念头。
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咔哒…咔哒…”
几道复杂的门锁被依次解开，凌薇猛地拉开了厚重的合金门，带着浓重湿气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了她睡袍的下摆和她散落的发丝。
陈默站在门外走廊昏黄的光线下，雨水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和洗涤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看到门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
“晚上好，林小姐！”他的声音带着雨夜的清润和一如既往的爽朗，“您点的海鲜砂锅粥，趁热吃最…”
话语戛然而止，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凌薇左臂挽起的袖口边缘、那道暗红色的擦痕上停留了一瞬。
凌薇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下一秒，陈默恢复了他惯常的阳光无害，他的眼神自然地避开了她的手臂，重新落在她的脸上，语气里充满了毫不作伪的担忧：
“脸色怎么比上次还难看？这鬼天气，湿冷湿冷的，最伤人了！”他一边说着，将手中提着的保温袋递了过来，淡淡的米香和海鲜的鲜味散开来。
凌薇没有伸手去接，她冰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陈默脸上，试图找出伪装的破绽。刚才那瞬间的锐利眼神，绝非错觉！
陈默似乎对她的审视毫无所觉，或者说，他选择了无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暖无害，将保温袋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凌薇垂在身侧的手。
就在凌薇考虑是接过袋子还是直接摔门时，陈默的举动再次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空着的左手飞快地伸进自己那件宽大的外卖制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印着简约云朵图案的保温杯。
“喏，还有这个！”陈默的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将保温杯也塞了过来，和保温袋一起，悬停在凌薇面前，“我自己煮的姜枣茶！红糖放得足足的，还加了点老姜片，驱寒暖胃效果一级棒！下雨天湿气重，喝点这个，保管你浑身舒坦，比吃药还管用！”
他晃了晃保温杯，笑容灿烂。
凌薇看着眼前这两样东西，又看着陈默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甚至有点傻气的脸。
肋下的剧痛和手臂的灼痛感提醒她昨晚的生死时速，而眼前这个人，却一次次用热腾腾的食物和莫名其妙的关心，试图撬开她冰封的世界。
荒谬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她忽然觉得，比起影子那冰冷的狙击镜，眼前这张笑脸，似乎更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为什么？”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陈默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为什么每次我点餐，你都能接到派单？为什么你送餐的路线，总是要绕那么远的路？”
气氛瞬间凝滞，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似乎都暗了几分。
陈默脸上的笑容，在凌薇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凌薇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丝飞速掠过的愕然和……狼狈？就像是一个正在专心扮演角色、却突然被导演喊“卡”的演员。
但这丝异样只存在了零点几秒。
下一秒，陈默眨了眨他那双显得格外无辜的大眼睛，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更加灿烂、更加“理所当然”的笑容，甚至还带着点“哎呀被你发现了”的不好意思。
“啊？这个啊！这不顺路嘛！系统派单，我也没办法啊！”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哦！林小姐您是说上次那条绕了老远的路吧？嗨！别提了！”
“都怪我这张馋嘴！那条路绕过去啊，拐角有家‘老孙头包子铺’！那包子，啧啧啧！” 他夸张地咂了咂嘴，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那包子的香气就在眼前。
“皮薄馅大，咬一口滋滋冒油！特别是他们家的招牌酱肉包，那叫一个香！早上六点开卖，去晚了就没了！我那天正好起得早，想着绕过去买两个当早餐，热乎的吃着多带劲！结果导航就给我导那条道上去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将一个为了口腹之欲不惜绕远路、还赖导航的“傻气”外卖员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凌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陈默越是演得卖力，越是“真诚”，她心底的寒意就越重。
绕路买包子？在那种规避了所有高风险监控点的专业路线上？这种借口，简直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她看着陈默那张在昏黄灯光下唾沫横飞、绘声绘色描述包子如何好吃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无破绽的“无辜”。
这种伪装，已经超越了技巧，近乎本能。
凌薇没有再追问。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他的伪装坚不可摧，至少目前是。戳破毫无意义，只会打草惊蛇。她不再看他那张“真诚”的脸，直接握住了门把手。
“哎！林小姐！”陈默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出声，“姜汤！记得趁热喝啊！驱寒效果真的特别好！别浪费了！”
回应他的，是合金门干脆利落的闭合声。
“砰。”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门外是走廊昏黄的灯光和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门内是重归一片昏黄灯光下的寂静。
凌薇走到沙发前坐下，将保温袋放在茶几上。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那个深蓝色的保温杯上。鬼使神差地，她拧开了杯盖。
一股浓郁而温暖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甜甜的红糖味混合着老姜特有的辛辣醇厚香气，这味道，带着一种朴实的的温暖感，驱散了安全屋里消毒水和硝烟残留的冰冷气息。
凌薇看着杯中深琥珀色的液体，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陈默最后那句带着点执拗的叮嘱。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端起杯子凑到唇边，试探性地啜饮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口腔，红糖的甜味恰到好处，老姜的辛辣感在舌尖温和地蔓延开，带着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缓缓滑下，熨帖着冰冷的食道。
她靠在沙发背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姜汤。灯光下，她低头看着自己左臂那道暗红色的伤痕，又看看手中这个印着云朵图案的保温杯。
陈默那张“天然呆”的笑脸，和他那漏洞百出却又理直气壮的“包子铺”理由，再次浮现在脑海。
“绕路买包子……”
凌薇低声自语，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琥珀色的姜汤在杯中荡漾。
“呵……”
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她将杯中的姜汤一饮而尽。暖流彻底充盈了胃部，甚至让她的脸颊都泛起了一丝血色。她放下空杯，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冰冷的眼眸深处，除了挥之不去的警惕和杀意，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解读的微光。
那个“傻”得可疑、又“天然黑”得有点意思的外卖员……他的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而他送来的这杯姜汤，到底是驱散寒冷的良药，还是包裹着糖衣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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